第139章 你恨屍煞嗎
古淩可忽然笑了起來，在玥鎮的時候，他從沒想過世上還有一種人叫做屍煞，但從離開微瀾國開始，他的生命中便再也無法抹去這兩個字。
他在重明國境內遇襲，是因為屍煞；
他被列入死亡名單黑暗榜，是因為屍煞；
他差點死在虛空通道裏，是因為屍煞；
他被卷入這場雪夜激戰，還是因為屍煞。
……
他告訴自己，屍煞是和他一樣的人，不應該去恨屍煞，可是他做不到。他趴在雪地裏，感覺鮮血從身上傷口不斷向外流著，忽然忍不住地恨起了屍煞。
一種痛心入骨的恨，恨得如此深，說到底，還是因為他自己是屍煞。
正因為是屍煞，才會被卷進今夜的事；正因為是屍煞，才會被人如此地鄙視和嘲笑。
是啊，為什麽我會是屍煞呢？為什麽上天會讓我成為屍煞呢？
他這樣想著，越想內心越痛苦，越想對屍煞的恨意越多。
如果世上沒有屍煞，如果世上沒有屍煞，如果世上沒有屍煞……
一抹黑氣出現在他眼中，盡管他閉著眼睛，仍擋不住那抹黑氣的侵蝕，將暴戾、仇恨、嗜殺從他心底源源不斷勾了出來。
趙平向躺在地上的平瑤走來，他的目光一直都在古淩可身上，一邊走，一邊看著古淩可說道：“你想救她，是因為她是淨化師？你是淨化師，但你也是屍煞啊。”
雪麵下，傳出了古淩可沉悶的笑聲：“哈哈哈哈哈，是啊，我也是屍煞啊……”
他的笑聲有些怪，像是一個瘋癲的人麵對魔神鬼怪時發出的慘笑聲，聽起來很瘮人，也讓趙平有點驚訝。趙平沒有在意，繼續說道：“你讓少主很不痛快，所以少主要殺你，不過在殺你之前，我打算先殺了這個女孩，因為你也讓我很不痛快。”
“哈哈哈哈哈，我是屍煞啊……”
古淩可癲狂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雪街上，迎著這種笑聲，趙平走到平瑤麵前，看著古淩可說道：“死並不痛苦，痛苦的是眼睜睜地看著你最心愛的人死在你麵前，你卻什麽都做不了。你想救她？那我就在你麵前，親手殺了她。”
趙平抬劍向平瑤刺去，在劍移向平瑤的過程中，他看見六、七米外那道身影趴在雪地上抽搐，趴在雪地上慘笑，趴在雪地上哀嚎，然後他看見那道身影消失了。
突然間，就消失了。
“樸——”
那是劍刺進身體的聲音，一片血色下，那把劍刺穿了古淩可的左肩，停在了平瑤麵前。
雪地上，古淩可跪坐在平瑤身前，低著頭，麵對趙平，用自己的身體扛下了這一劍。在趙平的注視下，他伸出鮮血淋淋的左手，一點一點抬起，抓住了趙平握劍的右手。
他將那隻手連同那把劍向自己移來，利劍一點一點穿透了他的肩膀，帶出了鮮豔的血跡，當護手緊挨他的肩膀，劍身無法再移動一寸時，他揚起了一直低垂的臉。
然後，趙平看見了一雙血紅的充滿殺戮的眼睛。
看見古淩可抬起右手，握成拳頭，趙平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他想從古淩可手裏抽出右手，可他發現辦不到，古淩可五指如同五根巨大的石柱死死壓在他手上，讓他的右手始終無法動一下。
古淩可拿起拳頭的動作很慢，但在趙平眼中，他的動作如同閃電一樣迅疾。見古淩可的拳頭停在半空，趙平眼眸深處湧現出了一抹深深的懼意。
一道青光出現在趙平麵前，那是趙平祭出的一件法寶，防禦威力極大，可當古淩可拳頭落在那道青光上後，青光猶如摔在堅硬地麵上的精美瓷器，“啪”地一聲碎掉了。
青光破碎間，趙平一退數十米，身前拉出了一條數十米長的血跡，停下腳步時，隻見他右臂消失了，傷口觸目驚心。
他的整條右臂，被古淩可生生撕了下來。
數十米長的血跡前，古淩可丟掉那條斷掉的右臂，將梅花劍一點一點從肩膀上拔了出來。他丟掉劍，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我是屍煞啊，可我想殺光這個世上所有屍煞。你是我碰到的第一個屍煞，作為獎賞，就讓我……”
一道道黑色花紋浮現在古淩可身體各處，一道道黑氣從他體內滲出，飄蕩在他周身，看著就像一大片黑色綢緞。
“讓我……”
狂暴的氣息從古淩可體內如海浪般湧出，由於太過強大，震得古淩可腳下青石板“嚓、嚓”作響，浮現出了一道道如蛛網般密集的裂縫。
“讓我……”
古淩可仰天大笑的身影猛然向前探來，他臉上的血和黑色花紋混在一起，看著異常恐怖和猙獰。他的眼睛瞪得極大，一雙眼睛裏麵充滿了血腥、暴戾與殺戮，看著完全不像一個人類該有的眼睛。
“宰了你吧！”
如雨點般密集的拳頭出現在雪街上，每一記拳頭都能將青石板砸得粉碎，將地麵砸出一個大坑，如果不是憑借身上諸多法寶，趙平不知已經死過多少回了。
饒是如此，趙平依舊感到驚懼，他還是第一次見人將黑煞力用到這般絕妙的地步。劫煞化紋，讓每一記力量都完美無缺地湧現了出來，沒有絲毫浪費，即使流雲也做不到這一點。
他右臂斷裂處，血已經止住了，但灑滿雪地的血跡觸目驚心。雪花依然落著，落了好久，依然蓋不住那一地血跡。
看著古淩可揮出的拳頭，他發覺自己防禦型的法寶竟然用光，不得已祭出一件金杵擋在麵前。這是一件攻擊型法寶，用來硬扛古淩可的拳頭正合適不過，可是此時用來抵抗古淩可的拳頭，一瞬間便被打得布滿了裂痕。
古淩可隻是揮拳，沒使用任何功法，可他的拳頭就是最可怕的功法。一道道瑰麗古怪的黑色花紋布滿了他的拳頭，那些花紋仿佛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讓他的攻擊愈發可怕。
那是劫煞紋，趙平不知道這種花紋的名字，但他知道這是一種異常可怕的紋路，他也終於明白流雲為何不惜一切代價要將古淩可收入金荒。
金杵折斷，趙平飛向遠處，落在十米外的雪地上，當雪花在他眼前飛濺起來時，他眼前浮現出了一個十八歲少女的模樣。
那個少女看著那麽年輕，年輕得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讓他突然意識到那張年輕的精致的臉，離現在已經快十年了啊。
十年前，那個少女最喜歡站在他麵前，盯著他的臉看上半天，然後甜甜地叫他一聲：“師哥！”
“悅兒……”
……
“師哥！”
姚悅站在趙平麵前，伸出纖細的五指在他麵前揮了揮，噘著小嘴，問道：“想什麽呢？”
這是一對非常年輕的少年少女，隻有十八、九歲，衣著華麗，衣角繡有一朵梅花，明顯不是普通人。
這是坐落在中原東部的一個小國，這個國家開滿了梅花，所以被人稱為“梅國”。
這個國家的人喜愛梅花，但能在衣角繡上一朵梅花的隻有梅花劍莊的人。
梅花劍莊，梅國第一教派，當年梅國的興起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這個教派的鼎力相助。在梅國安定強大，無外人敢侵犯後，梅國國王便將梅花劍莊奉為國教，特意為梅花劍莊打造了一柄梅花劍，將梅花這個受人尊敬的圖騰賜予了梅花劍莊。
在那個時候，梅花劍莊是最受人尊敬的教派，國內無數居民以子弟後代能進梅花劍莊為榮。
百年過去了，梅花劍莊開始沒落，國教這一地位也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教派頂替，然而梅花劍莊在百姓心中依然擁有無法替代的地位。
如此又過了數十年，梅花劍莊已經沒落到國內二流教派，很多人甚至忘記當初梅國的建立，梅花劍莊曾出過多大力氣。
如今梅花劍莊在國內不是很有名，可還有人依稀記得當年開國國君賜予梅花劍莊的那柄梅花劍。這個十八歲的少女是而今梅花劍莊莊主姚淳之女，站在她麵前的趙平是姚淳最得意的大弟子，僅僅十九歲，已經修煉到了上靈上境。
“沒什麽。”趙平笑道，被姚悅盯著看，他笑得有些不自然。
姚悅捂嘴笑了起來，笑完後向旁邊移了幾步，說道：“師哥，我今天剛學會一支舞，喏，跳給你看。”
這是梅山山頂，站在這兒可以看見整座京城，初春時節，綠意盎然，是很多少男少女最理想的幽會地點。
姚悅手中的劍舞了起來，衣帶飄舞，身姿曼妙，在山頂猶如一朵盛開的梅花。
她的眼神，她的笑，仿佛定格在了這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