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黑暗榜（上）
皇宮。
重明皇宮是重明國最高的建築物，也是整個中原西南域最高的建築物，站在宮中可以俯瞰整座國都。在左雲的帶領下，古淩可等人步入宮中，朝夢學院學生助重明侍衛破屍煞的消息還沒傳到民眾耳中，卻已傳遍重明殿，加上這座學院的聲譽，殿內文武百官看著一行人的目光充滿了好奇。
朝夢學院身為中原三大學院之一，收錄的是中原最頂尖的新人，這份好奇有部分是留給學院師生的，有部分是留給冷岩、梓琳和古淩可三人的。
冷岩是北方雪原人，來自神秘的極寒宮，光這重身份就能引來無數驚奇的目光。梓琳箭術超群，用箭拖住了西荒一位箭術高超的少祀，又以陣破陣，最終用星陣圖破了西荒布下的法陣。最奇特的是古淩可，明明突破下靈境沒多久，最無名，最平凡，最引不起注視，卻成了擇羽選中的人。
擇羽沒選中冷岩，沒選中梓琳，偏偏選中了古淩可。
不止文武百官，就連重明國君也有些意外，看著古淩可拿在手裏的那根紅色羽毛的眼中充滿了好奇。
一進大殿，古淩可便留意到了坐在殿內的那名男子，四十多歲，麵色冷峻，雙目淩厲，頭戴紫金龍冠，身穿金色龍袍，全身上下散發著逼人的威壓和傲人的貴氣，光是坐在那兒，就有俯覽天下之勢。
那是重明國君，是坐在西南域頂部的君主，是左翔的父親，還是一位地賢。
四十多歲便修行到了地賢境，放眼世間，沒幾個人能做到。
鐵律做到了，所以成了伏魔者中最年輕的中帥之一；費天弼做到了，所以成了火焱庭中最年輕的二等祭司。
眼前這個男人不止擁有統治帝國的手段和心境，還有這等實力，放眼西南域也未必找得到第二個人。
“犬子此次得以脫險，全靠各位鼎力相助，這份大恩，重明沒齒難忘，日後有什麽需要，重明當義不容辭。”重明國君拱手說道，說這話的時候，為表示敬意，他從殿上走了下來，停在了呂爍等人麵前。
這是一種態度，重明國君以最謙遜的姿態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同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對朝夢學院許下了一個承諾，對於呂爍來說，這份承諾的意義遠遠大於普通賞賜。
呂爍嗬嗬一笑，對重明國君行過一禮，拱手說道：“那就有勞國君了。”
這等事情，古淩可是看不明白，他想自己出了那麽大的力，現在被重明國君三言兩語給打發了，實在有些虧，不禁嘟囔道：“就這麽簡單被打發了……”
古淩可身為朝夢學院學生，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朝夢學院，周圍武將中不乏強者，他的聲音再小也能被這些人聽見，所以呂爍臉一黑，瞪著他叫道：“古淩可，你在嘟囔什麽呢？”
古淩可嚇了一跳，趕緊擺著手裏的紅色羽毛，傻笑道：“沒有沒有，我就是在想，能不能見見褪下這根毛的那隻老鳥？”
重明鳥乃重明國的守護獸，是重明國和西南域民眾的精神支柱，神一般的存在，就是重明中將甚至上將也不敢褻瀆，誰能想到會從古淩可嘴裏聽到“老鳥”兩個字？
重明國君愣了愣，明顯也是第一次見人敢這般稱呼重明鳥，不過他沒有生氣，反而笑道：“小友是被擇羽選中的人，想去哪兒都可以，不過神鳥大人一向隱居重明山，如果小友想見，可登重明山拜訪。”
重明國君說得很真切，古淩可也聽得很認真，但殿中多數人都清楚這隻是托詞。重明鳥蟄居重明山數千載，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才露一次麵，每年祭天都見不到，要是隨隨便便登一次山便能見到，重明山恐怕早被人擠塌了。
古淩可當然沒想過這些，他還是興衝衝地打算登重明山，看看那隻被民眾敬若神明的重明鳥長什麽鳥樣，不想還沒登山，便被一件很突然出現的事拖住了。
那件事情發生得很意外，卻又在情理當中，在薑翔離開的時候便對他打過招呼，要把他的名字寫進黑暗榜，可他沒想到薑翔速度這麽快，僅僅隔了一天，新的黑暗榜上便出現了他的名字，旁邊還有他的畫像，雖然畫得不怎麽像。
跟他名字在一起的都是很有名氣的人物，或是一方巨富，或為一代賢臣，有來自聖域的伏魔者，有來自其它帝國書院的天才，每個人都有不小的知名度，唯獨古淩可一清二白，什麽功績都沒有，讓不少人懷疑黑暗界是不是把人弄錯了。
黑暗榜和來自聖域的通緝令一樣有名，有名的不止是這個榜單的名字，還有記錄在這個榜單上的賞金金額。
這兩張榜單是最受世人追捧的榜單，這兩張榜單代表著財富，如果有人想賺錢，獵殺榜單上的人物是最快的途徑，當然，前提是要有獵殺的本事。
對於榜單上的大部分名字，很多人不敢碰觸，怕惹火燒身，但對古淩可這個剛出現的名字，不少人都將獵殺當成了順手牽羊的事，因為在這個名字後麵明確標注著“下靈境初期”和“微瀾”幾個字。
下靈境初期是指實力，微瀾國是指出身，相比於古淩可這種實力低微、出身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來說，殺便殺了，哪有什麽顧慮？
讓人遺憾的是，古淩可的賞金，隻有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對生活在底層的百姓來說是一筆巨款，抵得上三、四個月的苦勞，但對整天過著刀頭舐血日子的傭兵來說，這筆錢還不夠塞牙縫的。
對古淩可來說，這份榜單帶給他的鬱悶和悲憤遠遠大於麻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肯定會被錄入黑暗榜，卻沒想到被錄得這麽快，更沒想到在屍煞眼中，他隻值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連一顆靈核都買不到。
這是一種不屑，更是對他人格的鄙視、羞辱和踐踏。
他很生氣，特別是左翔和冷岩，這幾天老拿五兩銀子笑他。左翔在看到榜單那一天笑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見到他時，又忍不住笑了一個早上。
黑暗榜傳播速度很快，短短幾天內，不止傳遍了重明城，還傳到其他國家，像風一樣向西南域散去。
微瀾國，京城。
柳府。
客廳人不多，除了柳豪和柳雄外，隻有柳雪站在廳中，無聊地擺弄著雙手，偶然抬頭朝座中那二人看上一眼，又很快低下頭，沒敢說什麽話，好像剛做錯事，惴惴不安地等待著處罰。
她沒做錯事，她不過是帶來了一張新出的榜單。
那是一張為世人所懼的榜單，在那張榜單上，有著一個柳家很熟悉的名字——古淩可。
客廳裏壓抑的氣氛不知持續了多久，柳豪忽然將右手重重拍在了放在手邊的黑暗榜上，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帶著無盡怒意與憂慮的歎息。
這聲歎息打破了客廳裏的沉默，柳雄輕咳一聲，看著柳豪勸解道：“大哥，事已至此，你還是保重身體，不要太過操心。”
“就是，古淩可那家夥敢得罪屍煞，說明他肯定……”柳雪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說道，當得知古淩可被列入黑暗榜的時候她很驚訝，不過更多的是好奇，好奇那麽多朝夢學院學生都沒被屍煞看中，怎麽古淩可偏偏被選進了黑暗榜裏麵。
柳雪話沒說完，便被柳雄拍桌子帶出的怒吼聲打斷了：“住口！你懂什麽！”
柳豪擺擺手，示意柳雄不要動怒，站起來在客廳裏來回踱了幾步，又看了一眼那份最新出的榜單，搖頭說道：“小可的性情我們都知道，要是不惹禍才奇怪，隻是這次惹上的卻是黑暗界……”
說到“黑暗界”三個字，柳豪語氣猛地一頓，平靜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餘悸，看得出來，對於這個神秘莫測又極端恐怖的世界，即使在微瀾國擁有數百年底蘊的柳家也不願招惹。
數息後，柳豪望著門外，說道：“不過有呂長老守護，這一路應該不會出事……”
這像在自言自語，更像在祝禱，不過聲音中的擔憂明明白白顯露了出來。朝夢學院是世間最古老的三座學府之一，守護森嚴，況且坐落在聖域內，屍煞腦袋再犯渾也不可能主動攻擊這座學院，隻要古淩可能安全抵達，必無後顧之憂，所以從重明國前往朝夢學院的路程才是最凶險的。
一語言畢，幾人都沒有再說話，從重明國到乘黃國，再進聖域，到朝夢學院，這段路程說起來簡單，走起來卻無比艱難。好在古淩可剛登黑暗榜，受到的關注不多，再加上手持重寶的呂爍以及學院學生，想起來應該問題不大。
玥鎮。
玥鎮是微瀾國邊境一座偏遠的小城，平日裏京城發生什麽大事也要過多半個月才會傳到玥鎮，可是這一次，古淩可被列入黑暗榜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鎮裏。
一連幾天，整個鎮都在談論這件事，大部分百姓沒見過黑暗榜長什麽樣，很多人以為是好事之徒閑得無聊，弄出了這麽一份榜單消遣大夥兒，後經鎮裏七大家族逐一確定，百姓才明白此事絕非空穴來風。
話是如此，民眾也隻是將此事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扯扯，對柳家的目光倒是多了幾分特別。黑暗榜在世間的凶名大部分人沒什麽概念，唯獨能扯的隻有古淩可被懸賞的那五兩銀子。
普通民眾沒概念，不代表七大家族沒概念，當初得知穆峰身邊的青衣老者是一名屍煞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小鎮都處於緊張又詭異的氣氛中，這種氣氛好不容易剛消散，又碰到了眼前這份榜單。
柳家後山。
長滿野花的山坡上，幾隻彩蝶在花間飛來飛去，一陣清風拂過後，其中一隻隨風飛起，落在了站在墳塋前的一個人肩膀上。
那是大長老，他站在古淩可母親墓碑前，看著墓碑上那幾個字，不無傷感地說道：“小姐，小可他，進黑暗榜了。”
一陣風吹來，不大，卻吹起了大長老花白的胡須，讓他臉上的皺紋看起來比平日裏深了太多。
“我知道您不想他沾染黑暗界，可他是淨化師，遲早都要與黑暗界打交道。”
“我也知道您不希望他跟聖域有任何來往，不過朝夢學院是最適合他成長的地方。”
“小可擁有至純的淨化力，也擁有至強的焰力，他是淨化師，同時跟他父親一樣是鍛造師，不過我想，您肯定更希望他成為一名淨化師。”
“那個人沒有再回來，這麽多年了，聽到過他很多傳聞，希望他還能和以前一樣，不要被黑暗界荼毒過深。”
“願您在天之靈，保佑這個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