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與楊牧可攤牌
初來端國時,陌希辰不過是一個剛過十歲的孩子。而楚鄴,也與他的年齡相仿。
隻是一個那般幼小的孩子,就能憑著自己嫻熟的技藝,騙過江湖上又名的劍士,這其中的功法,的確高深得讓人難以想象。
沉思了一會兒,陌希辰臉上的嚴肅又漸漸被一抹淡然所取代。
“不過沒關係,本王早就該習慣了。最好身邊的所有人都有故事,讓本王去讀,這樣才不至於讓本王太過無聊。”
聽陌希辰這樣說,雲歌的心忽然疼了一下。
他其實,也是十分可憐的。
僅寥寥幾字,就可以知曉,這些年,陌希辰是怎樣度過的。那種時刻都要提防他人的日子,年少的他又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這其中的心酸,恐怕也隻有他自己才會知道。
“大王,你……下一步打算怎麽做?”
陌希辰挑眉,“怎麽,打算給他通風報信?”
雲歌趕忙解釋:“雲歌隻是問問,擔心大王會做出錯誤的決定。他們剛剛好像在說,天朝皇上要來,這是真的麽?若是大王在這樣的節骨眼上除了岔子,那豈不是正好中了他們的計策?還是需要靜心觀察的好……”
陌希辰靜靜地聽她說完一大串,雲歌察覺到不對,立刻乖乖地閉緊嘴巴。
“雲歌。”陌希辰輕輕拂去她鬢角的秀發,“其他人,本王不在乎,隻要你,不要讓本王失望才好。”
被他灼熱的目光看得十分不自在,雲歌重重地點頭。
然而,這份承諾,能夠持續多久,她卻不能確定。
……
接連幾日,雲歌都住在天鑾殿裏不曾離開。
楊牧可倒也不嫌枯燥,除了念經,就是看醫術,整日憋在小屋子裏,被濃重的香味熏著。除了每日與陌子軒見麵之外,她便是這般度日的。
宮人們私底下都議論紛紛,稱楊牧可早已收斂了性子,經過國寺一行,越發虔誠了。
雲歌聽了,無奈地搖搖頭。她知道,這不過隻是楊牧可的表麵功夫罷了。
陌子軒每每來,都顯得很不情願,一出她的屋子便大吵大鬧。雲歌想要上前安慰,可想到楊牧可在門前看著,隻好打消這個念頭,心疼地看著陌子軒哭哭啼啼地離開。
陌子軒畢竟是她的孩子。據說,太後已經讓她半月後離宮了。在這樣緊湊的時間裏,楊牧可還能如此安閑,必是有所籌謀。所以,在還沒摸清楚楊牧可的路數前,雲歌斷不會輕舉妄動。
雖是生活子同一個宮殿裏,雲歌對楊牧可,卻是能躲即躲的。陌希辰也對她有所警告,說楊牧可是用毒高手,若是對她不利,當真是防不勝防的。
幾番躲避下來,楊牧可索性自己找上門來。
這日,雲歌閑來無事,正在殿前的廊下獨坐。
積雪已經漸漸融化了,雖說地處北方,也抵擋不住春天到來的腳步。磚瓦上的雪融化成水,滴答滴答地下落,雲歌伸手承接住那清純可人的水滴,冰冰涼的,隻覺得分外清爽。
“夏日取甘露,在冬日裏,這是最好的烹煮茶飲。端國的雪質輕薄,與楚明的截然不同,口感更佳清甜可口。所以,才會惹得許多達官貴族的青睞。甚至有人,不惜親自從天朝趕來端國,就是為了收集這裏初春的雪水。”
雲歌不回頭,也知道是誰在背後說話。
她微笑著說:“楚明的雪是怎樣的,我雖不知,但這雪當真是極好的,若我也能留存下一些就好了。”
楊牧可的眼中閃過一抹狡黠,雲歌的故意回避,並不能打消她心中的疑慮。她緩步走上前來,輕輕地坐在了她的一側。
“雲歌,你在躲著我。”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自從再次見到雲歌,她對她的疏遠,就越發明顯了。
“你別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什麽。太後的懿旨說的很清楚,我的時間不多,在出宮之前,我必須做到。”
“夫人說笑了,雲歌可不記得,曾經答應過夫人什麽。若是有,也是在夫人答應幫助雲歌的前提下的。可是此番看來,得以入宮皆是雲歌自己的努力,夫人似乎並未起到作用哦。”
“你是在怪我沒有事先告知你,而將那些賬本悉數交給了太後嗎?我是夫人,而你當時隻不過是個奴隸,便是太後再不待見我,這冊子由我送上去,也會得到幾分重視。你這樣聰明,想必這樣的道理,是可以看得清楚的吧。”
“夫人既已經有了這番打算,為何還放任雲歌自己出府?”雲歌捋了捋早已被藏在頭頂的那抹碎發,“可惜了雲歌的頭發,現在還在丞相的手裏攥著呢。”
楊牧可無奈地解釋道:“你前腳出府,我便看到,大王正跟在你的身後。大王的身手,憑借丞相府的那幾個人,還未必能傷得到他,更何況,身後還有章淇保護。有了他在你身邊,我才會放任你自行離去。”
雲歌淡笑不語。
是她想要離開在先,楊牧可遇到陌希辰在後。這先後順序,卻在楊牧可這裏平白顛倒了一番。
明明是在找借口,卻要裝點得這般堂而皇之。也許楊牧可並非是為了洗脫自己,隻是為了接下來的話,做一個看得過去的鋪墊罷了。
“夫人有什麽話,請直說。”
雲歌直言快語,楊牧可也不再多說。袖口中拿出一本羊皮卷,遞到雲歌的麵前。“這是我這幾日整理出來的毒術精髓,你入門較晚,我即將離開,能教你的時間少之又少。這本送給你,通讀了之後,簡單的毒術,便不會傷害到你。”
雲歌警惕地接過去,確定羊皮上沒有沾染什麽腐蝕皮膚筋骨的東西,這才安心地收起來。
“是啊,學一學,總比什麽都不明白的強。尤其是那些藥物之間的配伍,若不仔細研究,還真不知道有那麽大的學問。”
楊牧可自然聽出了她話外的意思。
“那藥,也是為了你好。”
“哦?”雲歌微笑著轉過身來,臉上帶著強烈地疏遠之意:“若是這般,我還要感謝夫人的贈藥之恩嘍。隻是雲歌讓夫人失望了,那樣性子強烈的藥劑,雲歌實在消受不起。倘若在遇到什麽狂徒,豈不是名節俱損?”
楊牧可顯得有些急迫,“我知道,現在的你很難理解,但是,我這麽做,真的都是為了你好。你為何不想想,那晚若你真的與楚鄴發生了什麽,便順理成章地留在宮外了。楚鄴是大將軍,是為你能夠牽製王陸的人。陌希辰不會因此而降罪於他,而你,也會被納入府中,豈不是一舉兩得?你不是喜歡楚鄴嗎?為何要把自己困在宮中活受罪!我成全了你,你怎的這般不領情!”
楊牧可的聲音大了些,惹來門前打掃的宮女們翹首觀望。楊牧可自知失態,趕忙放低了聲音。
“我能說的,隻有這麽多了。雲歌,你為何不想想,若你留在了宮外,對於我來說,有什麽好處?我還指望著你幫我救出孩子。0還不是因為看著你與楚鄴之間的苦衷,所以才出手相助。”
楊牧可的話,聽起來十分真摯,可雲歌卻根本不信。
“是將軍也就罷了,若是別人呢?將軍府不比王宮,能在身邊伺候的,並非是沒有能力的太監,而是血氣方剛的男子。若當時,在我身邊的是其他人,是否夫人會因此而懊惱?”
雲歌冷笑:“夫人有話說話便是,何苦這般與雲歌套關係?夫人是夫人,雲歌隻是一個未被封宮的普通女子,夫人有令,雲歌自然是不敢不聽的。”
楊牧可點頭,“好,很好!”
她此刻可真的是有苦說不出了。她無法解釋,為何她那般肯定,親近雲歌的一定是楚鄴。就像她無法解釋,為何自己要這般幫她。
“雲歌,我知道,現在我怎樣說都是徒勞的。可是,有朝一日,你會後悔沒有遵從我的囑咐,到那時,你被怨我就是!”
楊牧可站起身來,想要走,可轉過身去,她又停下腳步。
“我今天來並沒有別的事,我與子軒那孩子的關係始終不太好,你也是看在眼裏的。照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他必定不會與我離宮。子軒與你的妹妹生活在一起,還對你的印象不錯,我要你不論用了什麽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子軒接受我這個娘親。怎麽樣,能做到嗎?”
雲歌起身,又伏身在地上,“諾,雲歌謹遵夫人命令。”
楊牧可肩膀一抖,飛快地轉過身來。看雲歌謙卑地跪在地上,她直接憤怒地甩袖而去。
直到她離開許久,雲歌才緩緩起身。
表麵鎮定的她,淺淺地呼出一口氣。連帶著緊繃的肌肉,都鬆弛了下來。渾身酸疼酸疼的。
隻說了這一會子的話,身子就汗如雨下。
所幸,她成功與楊牧可攤牌了。
楊牧可與宮中的其他的女人不同,既是能讓王後那樣的狠辣角色忌憚的,必定不是省油的燈。更何況,她還深諳毒術,這便是雲歌最難以把控的。
楊牧可聰穎,定是察覺出她對她不再似從前那般。
與她攤牌,憑著楊牧可今時今日的地位,她反倒一時半會兒不能拿她怎麽辦了。
這,正是雲歌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