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被勒兩次
現場被保護得很好,並沒有太多的人圍觀。
鄭尚宮到時,看到肖嬤嬤的死時的慘烈,不禁用袖口掩住口鼻,以此來抵擋那濃重的血腥味。
宮中的仵作已經到場了,侍衛將現場圍了起來,見鄭尚宮來,這才鬆開一個口子,讓她進去。
鄭秋雲是見過世麵的人,所以即便自己已然恐懼到了極點,還是保持著端莊,向仵作詢問:“我是香閣坊的尚宮,我來,是想詢問一下肖嬤嬤的情況。”
仵作\愛答不理地回答:“昨夜子時前後死亡,勒住脖子導致骨頭斷裂而死。至於其他,還需要細驗。”
“那麽,可以推斷出對方是個怎樣身形的人嗎?我是說,對方的力量如何,是男是女?”
仵作白了她一眼,“這我怎麽知道,還需細查!”
說罷,便再也不理睬她了。
仵作不過是九品小官,與她的級別相比,還差上一大截兒。然而,即便是這樣的小官,也比她這七品女官有地位有權勢。所以,就算她是他們的上司,他們也無需遷就她。
鄭秋雲即便十分憤怒,可還是強忍了下來。
仵作都是聽命與宮中最高女官的,她不過是一個小小香閣坊的尚宮,在香閣坊裏還算可以,放在外麵誰會將她放在眼裏?!
這一刻,鄭秋雲再次體驗到了卑微的屈辱。
“尚宮大人,我們還是回去吧。殿前,所有的姑娘都在外麵凍著,等著您的指示呢。”
巡視的嬤嬤適時出了聲,算是給了鄭秋雲台階下。鄭秋雲尷尬地撇了撇唇角,“好,走吧。”
她還未出後院,身後就傳來刺耳的聲音。
“哼哼,還以為自己是誰?我看她的樣子是忘了,當初險些被王後娘娘砍頭的狼狽樣兒!這樣的人,不給她點顏色瞧瞧,便一直以為自己是什麽高官呢。”
“算了算了,別和她一般見識。不過死了個嬤嬤而已,就將我們兄弟二人一大早地搬弄了過來,真是晦氣,快些完事,快些回家喝酒!”
話音未落,已然傳來一陣歡快的笑聲。
這便是宮裏的規矩,所謂拜高踩低大抵如此。
在這裏,沒有人會同情你的遭遇。位高權重時,所有人都會如菩薩一般供著你。而一旦落難,再卑賤的人,都敢從你的頭頂踩過。
手指一直攥著,直到護甲扣在了皮肉裏,傳來一陣刺痛,鄭秋雲才緩緩鬆開手。
她必須忍耐,因為,這麽多年,她就是在這樣的忍耐中過活的。
忽然,一個耀眼的光輝映在了她的眼上,鄭秋雲望去。隻見後院的屋頂上,一個東西在發光,陽光照射\到了上麵的珠子,正好反光到她這裏。
鄭秋雲微眯雙眼,停下了腳步,低聲向身旁的貼身宮人耳語了幾聲。
宮人立刻得令,從另一邊向後院走去.
回到正座,鄭秋雲一臉嚴肅地說:“今日之事,事發突然,嬤嬤已經稟告了太後,肖嬤嬤是太後的人,我們不得不這樣做。在我這裏,也沒什麽可避諱的,所以便不再隱瞞大家,肖嬤嬤是被人勒死在後院的。她從前在香閣坊也算是盡心盡力,在太後宮中,更是得到了太後娘娘不少誇讚。她是宮中的老人兒了,孩子又並非平民百姓,官宦世家,很有背景。所以此事斷不會完!”
側了個身子,她繼續冷著聲音:“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之中若有那傷人的歹人,便仔細聽著本尚宮接下來的話。太後和大王都插手此事,便是佛祖也救不了你。若你是聰明的,便提前與我私下裏說明情況,你真的有苦衷,我也並非冷血無情之人,此事或許還可大事化了。可若你依舊死不悔改,他日查到了你的頭上,可就休怪我不顧年同住香閣坊的情誼了!”
鄭秋雲頗有威嚴的聲音,顯然嚇住了眾人。大家紛紛低頭,怯懦地應道:“諾!”
“當然,你們之中若有誰見到身旁的人夜裏出去,便通通告知本尚宮。本尚宮定要查出真凶,好好整理一下香閣坊的風氣!”
雲歌的手心都濕\潤了。
她終於明白昨晚那人的意圖了。可是會是誰?會是誰,想要在她進宮的第一天,就將她置於死地?
然而,讓雲歌此刻最擔心的,並不是幕後黑手,而是同房而睡的薑思。
她出去了整整一個時辰,回到房中,也並非查看薑思是否正在熟睡。
那麽她消失的這段時間裏,薑思有沒有發現,她已然離開房間?
下意識地看向薑思,可薑思的麵容,和見到她第一麵時一樣,平靜如水。
雲歌隻好暫且收回那足以令人懷疑的目光。
她現在孤立無援,唯一能靠的隻有自己。
她必須在短時間內想出對策,以麵對來自暗處的敵人任何挑釁。
……
太後趕來時,已經是正午了。這個肖嬤嬤雖然不如她的張嬤嬤那般親近,可也是她十分喜歡的,突然死在了香閣坊,著實讓人十分氣惱。聽聞這個消息,太後放下經書,從佛堂一路趕來。直到坐在正殿上,一肚子的氣還不曾發泄\出去。
“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好好的一個人,怎的忽然就橫死在了這裏!鄭尚宮,哀家將香閣坊交給你,可是在信任你,這一年一個案子,可真的是夠了!”
鄭秋雲惶恐地跪在地上,“太後娘娘明鑒,前幾起案子,皆是因為姑娘們自己挨不過宮中寂寞的日夜,這才選擇了自盡。奴婢為此,還特許她們可以與家中書信來往,現在已經有一年半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了。肖嬤嬤乃是被奸人所害,實在是奴婢不能左右的呀。”
“香閣坊的安全都不是你能左右的,那麽哀家要你有何用?!”
鄭秋雲委屈地解釋:“香閣坊原本是與外界不相通的,可近來天氣嚴寒,湖麵都結了冰。若是宵小從外麵進來的,也說不定。奴婢的手下都是些宮女嬤嬤,是女子,哪裏能防的了那麽多……”
見她眼圈紅\潤,太後也冷靜了下倆。
擺擺手,她無奈地說:“好啦好啦,你是香閣坊的尚宮,這般哭哭啼啼的有何用?哀家來了,定不會讓一個人受到冤屈,也不會讓那個歹人逍遙法外!來人,將仵作叫進來,哀家要聽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諾!”
鄭尚宮抬起袖口,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唇角卻輕輕勾起,手指觸摸\到袖口裏,那精致的發帶,她越發興奮了。是否能借此機會,掃除她想要掃除的,就看她留下的,能否被盡情地發揮了。
宮人走後,太後歎了口氣,“你也辛苦了,別總跪著,給鄭尚宮一張席子。”
“多謝太後娘娘。”
“聽聞大王將雲歌送入了香閣坊,可曾有過此事?”
鄭秋雲微愣,“的確有此事,可是,太後娘娘怎的好似不知道……”
“嗬嗬,這世上,哀家不知道的事情可多著呢。”太後的眼中閃過一抹落寞。
自從上次吵架之後,陌希辰便一改常態,不僅招幸了許多姬妾,還親近起了楊牧可。一來二去,天鑾殿已然成了他與楊牧可的愛巢了。而次日,他又假傳她的旨意,將雲歌也召回了宮。這讓太後越發不懂,陌希辰的心裏到底在琢磨什麽了。
她始終在佛堂禮佛,知道此事,還未求證於陌希辰,這邊就傳來肖嬤嬤慘死的消息。
她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麽千絲萬縷的聯係,可若細說,卻又找不出任何疑點。
“你且好生照料她吧,但不要指派她做什麽,哀家留著她,自有重用。”
正在這時,仵作隨著宮人進來了。
仵作謙卑地跪在地上,全然沒了早上的那種囂張
“臣拜見太後娘娘,願太後娘娘福壽安康!”
太後微笑著點點頭,“屍檢結果可出來了?到底是何人所為?”
“回娘娘的話,勒死肖嬤嬤的繩子,是出自香閣坊的。據臣調查,正是平日裏姑娘們用來裹腿的軟繩。”
“香閣坊裏的姑娘,人手一個這樣的繩子,若隻這一條證據,恐怕猶如大海撈針啊。”鄭秋雲說道。
仵作拱手,“所以臣又對肖嬤嬤的指甲和脖子上的痕跡做了檢驗。”
“死者口唇青紫,眼珠暴凸,是窒息而死。然則死者脖子上的勒痕卻十分奇怪,不像是一次完成,倒像是兩人所為。”
“兩人?”
此語一出,整個大殿裏都嘈雜起來。
太後和鄭秋雲同時製止,這才讓討論聲逐漸平息下來。
鄭秋雲不解地問:“如何能判斷出是兩人所為?或許,隻是那繩子換了個位置,又重新勒了上去。”
“不,憑著下官三十多年的辦案經驗來說,死者定是被勒暈,而後清醒,想要呼救,才被再次勒死。死者的脖頸斷裂的方向,就是鐵證。”
鄭秋雲再次緊張起來。
被勒死已經是很慘烈的死法了,還被勒了兩次。即便她想要逃脫責任,可事實擺在眼前,也容不得她推脫了。
下意識地看向太後,太後的臉色十分不好看。
“好啊,在哀家的後宮裏麵,竟然出了這樣殘忍汙穢的事!看來,哀家不好好整治一番,便不能讓大家安心地生活了!鄭尚宮,這次,你還有什麽可說的?肖嬤嬤已經反抗,這麽大的動靜,你們卻沒有任何人發覺,當真是讓人不解!”
鄭秋雲惶恐地回答:“太後娘娘恕罪,這都是奴婢管理不當。還請太後娘娘給奴婢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太後點點頭,眉宇間的淩厲越發明顯了。
這麽多年來,她一直視端王宮為自己的家。在她的家中,出現了這麽齷齪的事情,她又怎會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