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親傳弟子
得知雲歌與楚鄴墜崖的消息,崇明殿氛圍格外凝重。
太後正在用膳,聽聞此事,便再也沒有胃口。滿桌子的珍饈美味,她看起來隻覺得生厭,張嬤嬤立刻催人,將所有吃食原封不動地撤了回去。
屏退了眾人,張嬤嬤小跑著回來。
“太後娘娘,大王還未回宮,此事原委是何還未可知,太後娘娘可不要首先亂了陣腳,這麽多雙眼睛可都盯著您呢。”
太後眉心深壑,將案桌上的香爐移近了一些,好讓自己的心情盡快平複。
“靈青,哀家怎能不急?雲歌也就算了,那楚鄴,可是哀家自小看著長大的!他年少有為,哀家很喜歡那個孩子,隻覺得有眼緣。想不到,竟然出了這麽大的事……況且,拋開私情不提,楚鄴是唯一能夠牽製王陸的人,沒了他,這端國怕是他上官氏的天下了!”
“太後娘娘是在懷疑……可是,這幾日,太後的眼線始終沒有離開過棲凰殿那邊。王後也很安分,這怎麽可能……”
“哼哼,上官雲梅和他那城府頗深的爹已經精到極點了,即便不見麵不傳消息又怎樣?原本就計劃好的,隻要盡情發揮了便是。”
沒了楚鄴,好處全部都是他們的。現在,太後想要不懷疑到王後那裏都難。
而最為棘手的是,大王也牽涉其中。
雲歌與楚鄴雙雙墜崖的消息,闔宮上下人盡皆知,若大王再不歸來,便是美姬想要再裝也是裝不下去的了。
“楓天閣那邊是什麽消息?”
“還沒什麽動靜,美姬一直留在閣中,聲稱大王在休息避不見客。王姬去鬧過一次,也被禹喜公公拿著令牌回絕了。此刻,世子殿下也留在楓天閣助陣,有了世子殿下,姬妾們也都老實了許多。”
太後點頭,“美姬做的不錯!前朝後宮,皆為一體。看來,朝中已經有很多人按耐不住了。你去打發幾個人,盡快讓大王喬裝進宮。這個時辰了,恐怕南宮那邊也要按捺不住了。”
“諾!”
張嬤嬤得令,趕忙吩咐下去。
太後揉了揉太陽穴,疲憊地靠在桌前。
對於雲歌的失蹤,她說不心疼是假的。設計了這麽長時間,卻要在最關鍵的時候鬧成這樣,看來,這步棋算是廢了!
此時此刻,她隻求得楚鄴和雲歌能夠平安無事才好。
紅木雕花桌上,靜靜地躺著一疊竹簡。護甲輕勾,她輕柔地翻開,上麵的經文如同有了寧心靜氣的效果,讓她心底的慌亂平複了許多。
這是雲歌抄寫的,她記得這字跡。這字與故人多般雷同,她初次見此,甚至被驚到了。
遙記得當年,與她並膝而坐的溫婉女子,那杏花春雨間的美麗憧憬,是她此生再也無法企及的美好。然而,再好的時光,也終究敵不過現實的打磨。
曾經的誓言,到底是她辜負了她。
正思索著,宮人來稟:“太後娘娘,楊夫人到了,此刻正在殿外。她拿著太後您賜給她的素釵,脫簪散發,跪在那裏呢。”
“哦?”太後掀眸,“哀家可曾說過,準許她進宮?轟出去!”
“可是,可是……”小宮女猶豫:“楊夫人話語中提及雲歌與將軍,說有要事必要與太後娘娘商議,否則,便長跪不起……”
太後眼角微挑。
楊牧可與雲歌是同住在將軍府的,雲歌忽然離開將軍府,這才引來許多禍端,難道,楊牧可知道這其中原委?
太後擺擺手,“罷了,讓她進來!”
殿外的楊牧可還未等宮女傳喚,就站起身走了進來。
走進大殿,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臣妾給母後請安,願母後福壽安康!”
“這麽一大早的,不會隻是想請安這麽簡單的。說吧,你的目的是什麽?哀家這老骨頭老命的,可不怕你的狐媚招數。”
對於太後的態度,楊牧可早有預料。
她明白,在太後的眼裏,陌希辰的身邊,允許有算計的,有利用的,就是不可有企圖毒害的。而她,正是中了太後的大忌。
“母後這般說臣妾,臣妾實在惶恐。此番,臣妾冒死進宮,正是想要讓母後為雲歌和將軍做主!雲歌和楚將軍此番遇害不明不白,臣妾禮佛多年,對於這般肮髒齷齪之事,也實在看不下去!”
太後微眯雙眼,“哀家已經知道了原委。雲歌私自出府,將軍緊隨其後,途中遇到殺手,兩人雙雙落崖。不知,你還要在哀家麵前說些什麽啊?”
“母後難道就不想弄清楚,到底是誰暗派了殺手?又是誰,甚至不顧及在雲歌身邊的大王的安危,想要奪去將軍和雲歌的性命!”
太後眸光一凜,“大膽,想要傷害大王,還需要過哀家這一關!你既然這般說,又冒著被哀家殺頭的危險進宮,必定是有了證據了?”
楊牧可唇角輕勾,“母後想的沒錯。”
從後背的籮筐中,攤出許多竹簡,楊牧可伏在地上信心滿滿地說道:“母後,臣妾願以臣妾的性命以及與世子殿下的母子情誼起誓,這竹簡上的字字句句都源自丞相府的密室。裏麵都是丞相大人與朝中各大臣門客勾結的鐵證,金字印章抵賴不得。尤其是最後一項,丞相大人與使者有所牽連,口說無憑,這便是證據!”
太後將竹簡執起一一翻看,不看便罷,這一看,連手都氣得哆嗦起來。
她與陌希辰分明已經很小心了,可這其中的賬目,卻還是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切實發生著。
想不到,上官傲表麵上與自己的女兒歸順端國,卻私下裏做出了這麽多見不得人的勾當!
朝中的金銀珠寶,以及那珍貴的書簡畫作,竟全部被他偷運到了楚明去!
明麵上,他與楚明不共戴天,可這些貿易又作何解釋?若非一早就與楚明有了來往,他又怎會膽大至此,將貨品交給邊關的陌生商人……
“楚將軍武功蓋世,武功在軍隊中,他稱第二,無人敢做第一!若非是絕頂的高手合力圍攻,將軍怎會被逼落懸崖?能做到這一步的,隻有殺手堂。而殺手堂的費用向來是不菲的,能夠請得動他們,需要數箱的金銀。想來,這麽大的數字,南宮那邊還未來得及清理。母後隻需揪出賬本,仔細核對,這其中定與丞相脫不了幹係!”
太後點點頭,可思索了一會兒又皺眉道:“楊夫人,你實話與哀家說,這賬本你怎會得到?哀家久不回宮,可並不代表哀家不知道朝中之事。丞相府守備森嚴,這麽重要的賬本怎麽可能輕易讓他人知曉。除非……”
楊牧可咬緊唇\瓣,將身子伏得更低了。
“母後也身為人母,自然明白臣妾此刻的心境!當年,王後娘娘陷害臣妾,讓臣妾產下世子便離開宮中。臣妾不比太後,出了宮門便備受欺淩,日子過得苦不堪言!臣妾福薄,自知此生再也無法得到大王和母後的垂憐,可臣妾對世子殿下,卻是萬般思念的。如今,借著雲歌被毒害之事,臣妾好容易才得回宮中,自然要多為自己謀劃!”
楊牧可抬頭,眼中含\著委屈的淚水:“母後,既然母後提及至此,兒臣就不得不說了。當年之事,兒臣實在冤枉!兒臣的義父朱天琪與師父胡敏珊那是至交,臣妾在義父身邊長大,本就精通醫理,又因緣巧合與毒醫相遇,這才拜在師父門下學習了毒術。可兒臣學習毒術也本著治病救人的心情,並非想要利用這技藝去害人!”
護甲勾勒著眉腳,太後斜倚在殿前,冷聲問道:“你這般說,便是在指責是王後害了你?那毒蠍的確是你宮中的,也切實地咬在了王後的臉上。這些,是你想掩蓋也不得的!”
“那毒蠍的確是臣妾所養,可緣何全部跑到了王後的宮中?承明坊與棲凰殿之間隔著好幾所宮殿,那畜生怎會這般齊心,全都去了王後宮中?”
“蠱毒蠱毒,蠱與毒向來是不分家的。你是西域血統,當年辰兒納你為夫人,也是考慮到了你沒有背景,身家清白。想來,這蠱術你也同樣精湛吧。”
楊牧可正身,“煉蠱需要寧心靜氣,稍有差池,便會走火入魔。臣妾自小養在義父身旁,早就沒有了故鄉的記憶,又怎會蠱毒之術?若是有,也不過是從師父那裏學得的罷了。”
“你一口一個師父,可是忘了,當日\你的奸計被揭發之時,他含恨自盡承明坊的事?人已死,你卻總用他來當做擋箭牌,死人的事,怎麽能夠作數呢?”
楊牧可咬著牙關,對上太後質疑的目光,她的心痛如刀絞。
此番,她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計劃也謀得周全。讓雲歌潛入丞相府在先,以雲歌此時的身手,是必定會被發現。
上官傲敏感多疑,自然不放心自己的寶貝再留在原處。隻要他一搬動,便是她的機會。
拿到丞相的賬本,她便可以直\搗王後!當年的陷害之仇,她失去的許多,她必須要讓她原封不動地還回來!
可是,分明已經證據確鑿,太後的質疑卻依舊未減。想起她曾經答應過師父的話,楊牧可狠狠地攥起拳頭。
“母後,兒臣還有一事,並沒有向太後與大王說明。”
太後慵懶地抬眉,“何事?”
楊牧可直視太後,目光坦誠,沒有任何閃躲。
“王後娘娘……其實是師父的親傳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