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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與子同衾

  過了雅墨潑染的婉麗山水屏風後,到了青紗如煙風流籠罩旖旎,文雕玉飾的寬敞紫檀木榻前止步。


  雪靈染靜默了片刻後,才神色正經地道:“臣為陛下寬衣。”這分明就是陳述句,而非問句。


  木榻旁側鐫刻得瓣瓣精致的九重蓮花宮燈裏,燭火熠熠生輝,燭影凝成幽潭,卻映照出滿庭的昏黃光華。


  鳳墨影難得的老臉一紅,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他。自認自己的臉皮也是不薄的,膽子也是大的,就是此刻為何還是有點扭捏?立刻她就化被動為主動,輕聲說道:“你現在也看不見,還是陛下來為你寬衣吧?”


  開撩美人的感覺真好。看著他薄玉般的臉頰瞬間紅透了,鳳墨影眯著眼睛笑得跟一隻狐狸似的,她說幹便幹,也不等他答應與否,就伸手去解他衣襟上的帶子。雪靈染的身子跟著木僵,手忙抬起來按住她的手,顫聲道:“陛下……”


  瞄著他有點慌亂的表情,還有紮著眼睛的臉看起來就有點柔弱,讓人有想去欺負他的不良衝動。


  她壞心一起,手指頓了一頓,聲音微沉帶起了一絲不悅地問道:“怎麽?你沒有侍寢的準備?”


  聞言,雪靈染的雙唇微張,麵上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色。


  鳳墨影抿著唇角暗笑,感覺到他按住她的手緩緩地鬆開了,然後徐徐地離開,認命地放了下去,寬大的青色雲紋衣袖一蕩,蓋住了他那霜白修長的手。


  這一會兒,他就連脖子都已緋紅,喉結都似不安地滑動了一下。


  她伸手去摸了摸他心髒的位置,感覺到他渾身一顫,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鳳墨影隨即緊跟著上前了一步,低聲問道:“你……不願意?”


  雪靈染隨即站定了身體,她不知道他此刻的思想鬥爭有多激烈,但是那一雙眉毛微微皺起的樣子,刹是難為情,又刹是好看。


  鳳墨影瞬間覺得自己不應該逼人太甚,玩得太過火了,便放開了手,準備說:你自己來。


  話都還沒有說出口,雪靈染已是極輕極輕地道:“如果是陛下……臣願意。”瞧住他那忠貞不移,甘願誓死追隨效忠的模樣,鳳墨影瞬間動容之餘,心底又有些溫暖和軟化。


  隻有那個人是她,他才願意,是嗎?


  鳳墨影不禁雙手撫上他的臉頰,輕輕地撫過他的耳廓。其實來自現代的她,並沒有他們這個時代的人那麽的迷信一生一世隻會專情於一人,但這樣的美好又似帶著魔咒般迷惑著世人的眼睛與心。


  她踮起雙腳,視若珍寶地吻上了他血色飽滿的唇。感覺到他微微的顫栗,卻似不敢隨意褻瀆他的美好般,鳳墨影蜻蜓點水般一吻即退,抬眸看著他微帶期待而又緊張地舔了舔唇,竟是萬般的誘惑。


  鳳墨影深吸了一口氣後,伸手扇了扇自己臉上的熱氣,整理了一下紊亂的情緒,才開口說道:“靈染,雖然我們成婚的時候有一點……倉促,但我以後會好好地跟你相處的。”


  雪靈染訝異了半息,才低應了一聲道:“嗯。”


  “好了。”鳳墨影看住他這呆怔的模樣,下意識地笑了,伸手繼續去給他鬆了衣襟下的衣帶,將那件厚重的錦衣從他的身上脫了下來。一身青色褻衣的雪靈染看著有些過於清瘦,以他的身量不該如此,想是這段期間的傷病讓他還沒有複原。


  殿內雖然燃了火爐,但在這種天氣裏還是砭骨的寒冷。


  鳳墨影忙將他往榻上推坐下去,迅速地蹲下抬起他的腳給脫了靴子,口中催促道:“快,躺下去。”


  雪靈染此刻倒是神色鎮定得很,依言緩緩地仰躺到榻上。


  鳳墨影翻身上榻,將被褥往他身上忙是一蓋。回頭瞥了他一眼,見他安靜地躺在那兒,一言不發,一副等待被宰的羔羊樣。她反觀自己這般急吼吼的嚇人模樣,險些就要忘了自己是一個女的。


  “唉……”她輕歎了一聲,心情莫名地將靴子和狐裘錦衣一一地脫了。才一躺一滾,鑽進了柔軟而帶著藥香的被褥裏去,轉頭往他的臉頰上一親,耳語道:“靈染,好好歇息吧!”


  他的雙手在被褥裏微微的一握,她已牽住了他的手,臉頰挨在他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準備入睡。


  她驀然地回想起了,那日在“落梨宮”見到的漠回國三皇子秋玉琢以及他所說的話。


  記得那時北堂渺引領著她推開寢殿外的偏殿那一扇門時,第一眼撞入眼簾的便是那人轉身回首的麵容。還記得那時自己必定是瞳孔張大,目光凝滯了好一瞬間後,才開始在那人身上流轉了起來。


  肌膚如玉,披發如墨,一身灰藍的衣衫上麵繡著雪白的梅花,卻偏偏襯顯出了他的修眉俊目,容光照人。他恰好站在門前微垂著頭,居高臨下,一雙眼眸清澄如水似往她眉目間看來,一瞬間才後朝她行禮道:“參見陛下。”那聲音清澈如泉,讓人聽之入迷。


  鳳墨影心中“咚”地一跳,這人是誰?她瞬間反應了過來,卻還是不大肯定地問道:“秋玉琢?”


  殿內的人微微詫異後,頷首道:“在下正是秋玉琢……”他的目光在鳳墨影的身上一轉,又瞥見了她身後站著的北堂渺,遲疑著道:“陛下可是有事要詢問於玉琢?”


  鳳墨影微含一笑,朝裏麵指了指,說道:“免禮!站著說話怪累的,進屋坐下再細說,可好?”


  秋玉琢平身後,朝她歉然的一笑,移步讓開一旁,作了一個請的姿勢。


  鳳墨影進殿之後,當仁不讓地坐在了主位的那張椅子上。


  一時間殿內竟安靜無比,秋玉琢臉上神色卻是淡靜如常,似早料到今日之事般。這人的一行一止,端是優雅如儀,落落大方,他是漠回國的皇子,看著言語行為間也可見身為宮廷貴族特有的痕跡。


  開門第一眼看見此人時,讓她訝異凝滯的是,這人竟有著一雙可以與青夜離平分秋色的桃花眼;有著與雪靈染八分相似的笑靨;有著與北堂渺一樣清澈中暗藏驕傲的眼神;亦有著能夠與斐玉晏分庭抗禮的清雅貴氣,也真是夠厲害的了。


  鳳墨影心中暗暗咋舌,她在門外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那種迎麵襲來的震驚感正是源自於此。顏值是上品,氣質是極好,一個人就能集中了四個人的好處,偏偏身世不太理想,如今遊曆到了上京來,這是想要幹些什麽嗎?


  她再一次端起帝王的樣子,伸手道:“賜座。”


  秋玉琢流雲廣袖款款地作揖,道了一聲:“謝陛下恩典。”才後退三步,坐到了左側的椅子上,進退之間風度翩翩,清貴之氣自然天成。


  北堂渺跟隨進屋,自然而然地站在鳳墨影的右側,成守護之態。


  “聽聞三皇子到了上京後,便住入了沐王府中。”鳳墨影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知三皇子與沐王是如何認識的呢?”


  秋玉琢微微皺眉,回道:“說起玉琢與沐王的相識,那便是三年前沐王到漠回蘭月城尋找古籍,我們不期而遇。之後,玉琢與沐王相談甚歡,一見如故,又找到了好些宮中秘藏的古籍借閱於他,一來二往便結交了下來。”


  鳳墨影默默地聽著,北堂渺更沒反應。


  “如今出門遊曆,特來上京拜訪沐王。沐王盛情相邀,玉琢亦有與之一爭長短之心,便入住到了沐王府中。”說到此處,那雙桃花眼中帶了些憂慮,轉了轉眼眸,他驀然站起來,垂首道:“自從那晚沐王應召入宮後就一直沒再回府,亦不曾有關於他行蹤的消息。玉琢唯恐沐王在入宮的途中或是已遭人挾持,在此鬥膽懇請陛下命人尋找沐王。”


  鳳墨影認真的看了他一眼,這等說辭是他當真的沒有聽見如今的那些關於沐王已在青雲殿中飲鳩毒的傳聞,還是故意如此說來給沐王向她討一個說辭,有一點向帝王責問的意思在了?

  無論真假,她都是應了一聲:“寡人已命人全力尋找沐王的下落。”


  他也是極認真地躬身道:“謝陛下!”


  “你在沐王府中時,可有見過什麽可疑的人或事,興許這些會與沐王此次的失蹤有關?”鳳墨影順著他的話試探道。


  秋玉琢抬眼看了一下北堂渺,回道:“昨夜有黑衣人潛入沐王府,將管家劫走了,這是北堂大人定已回報於陛下了。”


  “除此之外呢?”鳳墨影假意有些不耐地道:“那王府管家平日裏可有什麽不尋常的地方嗎?”


  秋玉琢細致地想了想,眸光由疑惑到慢慢地清亮了起來,說道:“大約半個月前,那夜月色正好,玉琢一時無眠臨窗落子。忽見有黑影於王府屋脊上遊走,府中侍衛不曾警覺。恐有歹人對沐王不利,玉琢悄然尾隨欲窺他目的,而後便見他落入了管家的院中,以為是府中的機密,便離開不再探聽了。”


  “如今思及,可有可疑之處?”鳳墨影心中騰地一跳,頓時有了興致,但臉上還是八風不動的模樣。回想起半個月前,豈不是她徹查後宮之時,那夜暗衛確實發現有人自宮中翻牆而出,尾隨到了沐王府,至天亮後也不再現身。


  秋玉琢果然點了點頭,說道:“說來正巧,隔天一早玉琢正後院梅林正欲練劍,便隔著樹叢瞧見管家偕同一人悄然而至,兩人行走之際小心翼翼。管家說道,‘昨夜既徹查後宮,你這一番出宮入沐王府定會讓陛下懷疑沐王,沐王府外定有監視之人,你出門後要愈發謹慎,莫被人發覺了你的底細。’那人對管家甚是恭敬,頷首應諾。”


  他頓了一頓,似在細致回憶後道:“玉琢聽見他們言語有異,一時也不好妄動招致變故,便不禁多看了一眼。那人那日裝扮成普通家仆的裝束,但身量極高,行走的腳步聲中可聽出身懷的武藝不弱。”


  鳳墨影不由好奇問道:“你可曾見到了他的臉?”


  秋玉琢有些遺憾地道:“不曾,當日玉琢從梅樹間望出去隻能囫圇瞧了個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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