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人命算什麽
“一起去吧，也好有個照應”李文龍把領口處的扣子扣住“我們得想辦法跟寶偉說一聲，讓他把人集中起來，大家東一個西一個的不好幹活”
“我一會兒想辦法通知他”柱子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起來，大風夾雜著雪花迎麵撲來就像是一把把利刃一樣在削割著自己的臉頰。捎帶著連自己鼻孔的過濾功能也給封住了。
兩個人快速的趕到剛剛那位老人的家裏，此時雪越下越大，一腳踩下去一腳沒過了整隻腳麵到了腳踝處，大風中，老人的房子越發的顯得破敗，如果不是這裏的人實誠幹的活比較實在，估計這會兒這房子已經被吹倒了，饒是如此，窗戶上的木條已經被吹散了，那塊支撐的木板這會兒也已經滑落，窗框上麵明顯有下塌的跡象。
“快，快點”李文龍率先衝進屋子，他以為，這會兒的老太太應該蜷縮在床上嚇壞了，但是進去之後才發現，老人正端坐在屋子中間的一個木凳子上，閉著雙眼，嘴裏不停的嘟囔著什麽。
“大娘，這房子不能住了，得趕緊走”說著話，李文龍上前就要去背老太太，沒想到，剛塌下身子就被柱子給攔住了。
“經理，我們出去吧！”柱子一臉凝重的衝李文龍低聲說到。
“你說什麽話，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出去，快點搭把手，搭把手把人背出去再說”李文龍大聲說到。
牆角已經不時的有泥坯子掉下來，眼看著這房子就要倒塌了。
“經理，我們出去吧，出去之後我再跟你說，來不及了，快點”柱子爆發出來的力量竟然，懶腰抱起李文龍跑出了門，兩個人的身影剛剛出現在外麵，房子便倒塌了。
“你幹什麽？你說你幹什麽？”氣急敗壞的，李文龍隨手給了柱子一巴掌“剛剛明明能把她背出來的，這下好了？”
伸手想要再給柱子一巴掌，不過，李文龍還是忍住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就算是把柱子打死又有什麽用？老太太那也是就不出來了。
“經理，你別生氣，剛剛她已經做好了走的準備了，你沒看她穿的那麽整潔端坐在那裏嗎？而且嘴裏還念念有詞的，那就是在跟這個世界告別，是我們這裏常見的一種離世方式，唉，這麽大年紀了，平日裏也沒有人管……”柱子把緣由說了一遍。
“那就這樣看著一條生命消逝？”李文龍的火氣依然很大。
“經理，有時候離世對一些人來說也是好事啊！”柱子看看那片廢墟，連進去救的意思也沒有，因為他知道，就算是自己剛剛把老人救出來了，那老人一樣會選擇其他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在她看來已經到了自己生命終結的時候了，與其讓她再次選擇其他的方式，還不如就讓她這麽平靜的離開。
“你……”指著柱子，李文龍氣的說不出話來，不過他也知道，柱子這麽說也還是有一定道理的，老太太的現實情況就在這裏擺著，就算是真的轉移了，以後的生活也是個大問題，別說是刀口公司這裏了，就連自己的家鄉寶東縣都沒有能力說把這一類的老人全都由衙門贍養起來，更何況還是這個連溫飽都解決不了的窮鄉僻壤？
“這次就這樣了，但是後麵的，絕對不能再出這樣的事情，不管怎麽說，人命關天”看著那一堆廢墟，李文龍俺恨自己沒用，如果剛剛的決心能大一點，說不定這會兒老人依然還健在，而眼下，老人卻已經跟自己隔世了。
“嗯”柱子點點頭“經理，安哥他們過來了”
柱子指了指不遠處。
“經理”安寶偉帶著幾個人跑過來。
“寶偉”李文龍伸手拍了拍安寶偉的肩膀，忍不住再次落淚。
“經理，這也是刀口公司的一種另類的自然現象，唉，都是沒辦法的事情”安寶偉安慰道。
“接下來不能再出這樣的事情了，不管這裏有什麽風俗，隻要有條件，先把人救出來再說”李文龍看著那片廢墟，他甚至能想象到老人被砸到下麵的瞬間景象，當時的老人，該是一種什麽滋味啊！
“安哥安哥，那邊的房子又快不行了，快來人啊！”李文龍的話剛說完，不遠處又有人喊上了。
李文龍幾個人快速跑過去，那人站在門口不敢進去，房子已經搖搖欲墜，隨時有倒塌的危險。
“快進去救人”李文龍沒有停下腳步，直接就衝了進去。
進門，看到的是跟剛才一樣的場景，兩個老太太的表情一模一樣，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快幫忙”李文龍這次沒敢再猶豫，當下拉了柱子一把。
“經理，老太太在舉行儀式，我們不能動”安寶偉把李文龍伸手拉住。
“寶偉，你是工作人員，難不成你也信這個嗎？快點”李文龍有些急了，因為他看到周圍的幾個人都是眼睜睜的看著並沒有誰上前來幫忙。
“經理，不是我不想快點，而是……而是……”安寶偉有些著急，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跟李文龍解釋這裏所謂的的意思，每年冬天來臨，很多覺得自己壽限到了的老人都是采取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而按照這裏的風俗，麵對這樣的老人，你是不能阻攔的，說的嚴重一點那就是影響對方‘升天’啊！
“快點”李文龍眼看著是指望不上他們了，隨即自己轉過身連椅子帶人一起抱了起來，雖然說不上很重，但是這體積實在是太大，一步一步的挨到門口，自始至終，老太太都緊閉著眼睛不說話，但是，李文龍分明看到那眼睛裏有淚水流出。
有一句話雖然不好聽，但卻實實在在的反映出了人的心裏，那就是好死不如賴活著，說的時候誰都不怕死，但是一旦到了真正結束自己生命的時候，所有人都會退縮的，李文龍相信這些所謂的已經看破了天命的老人也不例外，雖然平日裏的日子過得比較清苦，但好歹還能每天見到太陽升起，但是，如果用這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李文龍覺得，並不是他們願意，而是這裏長年累月傳襲下來的這個風俗太害人，有很多老人明明想要繼續生活下去，但是很有可能礙於麵子隻能無奈的接受用這種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把老人背出來，老人依然沒有睜開眼睛，周圍的人圍在那裏默不作聲，讓他們意外的是並沒有看到老人自己再進到屋裏的場景，這更驗證了李文龍心裏的想法。
剛剛送來了大米白麵，老人也想著過一個好年，但是，每年一度的升天日開始了，老人為了自己的聲譽不得不呆在屋裏麵等候升天之時的到來，從李文龍把她抱起的那一刻，老人的心就已經軟了，她沒有勇氣再自己跑回那即將倒塌的屋裏麵。
“柱子，看看還沒有能收拾的東西，簡單的收拾一下，快點”見老人還算平靜，而且房子一時半會兒也倒塌不了，李文龍抹一把額頭的雪水急切的說道。
眾人這下全都反應過來，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去弄出了一些日用品，等到柱子最後一個抱著唯一的一床棉被從裏麵出來的時候，房子轟隆一下倒塌了。
“就近先找一戶人家，給他點錢，先把老人安頓下，你跟他們家說，風雪停了鄉裏麵會想辦法的，絕對不會不管的”李文龍長出了一口氣，有了好的開端，後麵的事情應該就會順利很多。
“那邊那戶跟我有親戚，先弄到他們家去”安寶偉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戶人家，李文龍說的很輕鬆，安寶偉卻知道這事並不是隨口說說這麽簡單的，這大過年的，人家誰也不願意把一個跟自己毫不相幹的人接回家啊，就算是你鄉衙門下的命令，人家該不聽也是不會聽的，因為都說過年的時候接別人回家不好，你說誰願意往自己家裏領人？尤其還是一個毫不相幹的快要入土的老人？
但是李文龍已經把這話說出來了，而且看到這老人可憐的樣子自己心裏麵也確實不好受，沒辦法，隻能自己出去說情了。
還好安寶偉平日裏對這家親戚比較照顧，再加上安寶偉許諾會想辦法給他們爭取一袋子麵，所以這才答應讓老人進門，但也隻是安頓在旁邊的一個草屋裏了，並沒有把老人接到正房屋裏，不過這已經很不錯了，李文龍倒也沒有說什麽。
有了這一個先例，後麵的就好多了，有很多這樣的老人一個個被背出來，大家的表情大同小異，雖然都沒有睜眼，但是眼角的那一抹淚水卻已經很明確的表達了他們的心意。
“經理，我們必須找一處地方把他們安頓好，這大過年的，誰家都不願意接外人啊！”房子倒塌的越來越多，大街上聚集的老人也越來越多，很多人家一看這樣的情況直接就把大門緊閉了，任憑李文龍喊破了嗓子人家也不開門。
過年，都圖一個吉利，在他們看來這些老人都已經是被下了咒的即將升天的人了，說不定哪會兒就有可能會到那邊去，如果真的在自己家裏出點事那怎麽辦？
所以，大家都選擇了回避，而李文龍倒也很明白，並沒有再給身邊的這幾個小夥子們下任務。
“寶偉，帶兩個人趟一條路出來，鄉衙門那邊想辦法加加班用木板堵一下……”李文龍突然想到，雖然那鄉衙門還沒有建設完，但好歹上麵有頂子啊，隻不過就是四周圍沒有圍擋罷了。
“經理，我帶人去吧！”柱子主動說道“我們對那裏還算是比較熟悉”
“嗯，記住，首先注意安全，其次不要搞破壞，對於那些東西盡量的保持它們的完整”雖然現在形勢特殊，但也不能亂來，如果把那些料全都破壞了，那來年損失可就大了……
“放心吧經理，我們一定會注意的”柱子頂著風雪帶人走了。
看著一眾老人全都裹著被子蜷縮在一個牆角處，李文龍的心裏很不是滋味，這些老人有很多才五六十歲，但是生活的滄桑卻讓他們看上去猶如七八十歲的老人，生活的重擔過早的壓垮了他們的身心。
“寶偉，我們這幾個人根本不行，看看還能不能再動員一下，大家三個人一組相互照應著把這些老人送到那邊去，告訴柱子他們趕緊先生點火，不過一定要注意安全，這麽大的風，一旦控製不住火勢，後果不堪設想。”不管大事小事，李文龍都不放心，一遍遍的千叮嚀萬囑咐。
“這件事交給你，你不是會盤爐子嗎？”安寶偉隨手把一個年輕人拽到跟前“你先過去，去盤一個爐子，搞得大一點不要緊，但是一定要保證火苗不會往外跑”
“我這就去”那些年輕的隨手從旁邊人的手中拿過一根棍子，大雪天氣，有這麽一根不為拄著當拐杖，而是為了探路用的，這裏的交通不像是外麵有明顯的標誌，即便是土生土長的人也不敢保證每一腳都能順利的踩到路麵上，萬一不小心那一腳落到大坑裏就麻煩了，這麽大的雪，下去之後即便是摔不死也得凍死，因為沒有人會發現你，發現不了，你就等著大雪把你給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