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籠中鳥 第七章 校院 (1) 選擇
雨後的高橋,像是百年前的老古董,腐蝕的鏽跡如蛇爬滿,笨重的機頭嗚嗚咽咽,在寂靜的山嶺來來回回。那些踏著鐵軌,穿梭在朦朦水汽中的身影,是亡者的收屍人。有人細數過,他們一共運走八十多具布袋,很少人知道布袋裏麵是什麽。他們都躲在各種“隱蔽”的地方,像躲在臭水溝裏的老鼠。
他們有人朝那些搬運袋子的人喊道:“嘿,這裏有人受傷了。”那些人隻是回頭冷冷看了那人一眼,而後匆匆離去。那些布袋裏有紅色的液體一滴一滴的滲透出來,把那個臉色因為憤怒而發白的人嚇得不出一句話,臉轉變成蒼白。
張猴抓著繩子,心往上攀爬,他正疑惑米娜為什麽會攜帶繩子、刀子這類東西時,突然有人向他伸出手。那是個中年人的麵孔,焦色的頭發有鋼針粗細。他臉上有道淺淺的刀痕,目光安靜,張猴放心地將手交給他。
他看向張猴手中像燃盡了的火柴的獵刀,鄭重地道:“歡迎加入,獵人。”
他走遍列車的每個角落,像一位打完仗的老統領巡視血流成河的戰場。張猴發現他走路有些顛簸,看他的背影有些落寞,但看到他安靜的眼神,他又覺得這是位無所不能的長者。
此時此刻,沒有人認識這個男人,隻因為他們才第一次見麵。但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們當中或許有些人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人。
他站在列車一塊漆黑的鐵塊上,就這樣安靜地看著忙碌的人流。
在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中,夏明從床上掙紮起來。那聲音聽起來撕心裂肺,以至把張猴和米娜都嚇得不知所措。
夏明的記憶還停留在與怪物的搏鬥中,那時他咽了一口那怪物的血液,醒來時那怪味還在胃裏打架。
好一會他才醒過神來,聲音低啞地問道:“我?還活著?”
“明哥,我們當然還活著。”張猴激動地。“是學生會長救了我們。”
“是麽?”夏明捂住有些疼痛的腦袋,終於想起自己昏迷前,那兩把閃過的獵刀。那刀的速度之快,隻在他腦海留下極其短暫的記憶。
他重重地躺回床上,聲音沙啞地道:“大家都還好吧?”
“都還好呢!”米娜,“可也所剩無幾,我早就過。”
她站了起來,打了個哈欠,道,“既然你已經醒了,那我便先回去了。”
她揉了揉眼睛,沿著幾乎磨平了的花紋磚板離開。夏明愣了愣,順著她的背影看過去,才發現這是一間很大的房子。
古老生鏽的吊燈懸在花板中央,二十四根潔白的燭火燃燒著明暗不同的火焰。每一根通頂的柱子背後都鋪了兩張簡陋的床架,躺在上麵的人不是打上石膏吊著腿的,就是渾身纏繞繃帶的。細聽之下,若有若無的痛吟,壓沉沉的,在房間裏來回飄蕩。各種膏藥的味道混合成一種刺鼻的氣味。鍾擺滴答滴答的聲音擋在了看不見的地方,窗外黑暗的景色明了這是晚上,或者,更晚。夏明皺起眉,對張猴問道:“這裏是病房?”
“是啊。明哥,你都昏睡兩了。宿舍我們已經幫你收拾好了,至於你的去留,是米娜自作主張申請的。”張猴仍有點疑惑的。“但是他們居然同意了,不過我想,你也會選擇留下的吧。”
“那還是你幫我謝謝她好了。”夏明點頭道。
他站了起來,房間裏混合著的膏藥氣味不斷地催眠著他的大腦,他,“我們出去吧,我已痊愈了。”
他換掉了那件不像樣的白色病服,跟在走路有點“囂張”的張猴背後。
張猴走路就是這樣子,走起來的時候身體左右搖晃,卻實在是個本分人。論打架,張猴雖瘦,拳頭卻硬得很。但總有雙拳難敵四手的時候,那時隻要夏大學長出麵一句話,就能救下遍體鱗傷的他。
他的耳朵比尋常人的要長和尖,這應該也是有緣故的。
“明哥,回宿舍你得心點。哥幾個有仰慕您的,也有故意找事的。”張猴邊走邊道。“不過你要是覺得不爽,宿舍幾個人可以一起揍他。但要是被教官發現可就不好。”
“教官?”夏明問。
“是啊,你都睡了兩,有些事你當然不知道。”張猴。“我們的宿舍在N11區80號宿舍,但是,千萬要記住!中間是女生宿舍,走錯的話,那是可能會被打上病床的。你別看那些纏著繃帶的,他們就是後來才躺進去的!”
夏明一怔,看來目前留在校內的人便都是通過考核的人。
“咋們宿舍一共有六個人,除咋們兩個,另外有來自薩南地的蘭特·羅曼,是個長著兩顆大門牙的矮子,人有點傻,但是人還不錯的。聽薩南也是靠近牆壁的地方。”
夏明搖了搖頭,他是不知道薩南在哪裏。
“時雨明宏,是個戴眼鏡的高個子,聽他是發揮失常,運氣不好才來到這的”
“費林·奧托,這個人不經常話,長得跟頭牛似的,他來軍校院就是為了當一名獵人;最後就是蘇洛斯那子,就是他在背後你壞話。不過,這裏麵好像出現了點問題?”
“什麽問題?”
“他們都不相信我的話!”
“81期51班訓練兵,夏明,編號114,籍貫:雪石鎮!”
細磨的鏈條係穿在窗架上,時雨明宏仔細地讀著鐵牌上的文字。
“不會是同名同姓的吧?你們看他躺的模樣,哪有半點學長該有的氣質?”
“誰知道那子怎麽就被嚇暈了兩!這樣的人不知道學院為什麽會留下來他!”蘇洛斯躺在床上,輕蔑地。當他們知道他們將要麵對的敵人,以及昨晚的親身經曆,聰明的都選擇離開了。他們被冒著黑煙的列車運走了,臨走的時候,蘇洛斯看到他們都是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甚至有些還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他,可連蘇洛斯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留下。
自己很勇敢,要為人類做出貢獻等等,都隻不過是臨時找到的借口罷了。
人很多時候都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做出選擇,更不知道他們選擇的是否對與錯,然而他們的選擇成為了他們走向錯誤的理由,我們稱之為“借口”
“不過要是真是那個夏大學長,那就不得了了。”時雨明宏仰著脖子。對他來,夏大學長就是他的偶像。他是一種傳,很厲害很厲害的那種,用老師的話就是,尊師敬長,品行高尚,學習勤奮,團結同學,成績優秀,三好學生用他們的話就是,濁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架空的還真是沒舉例
“不就是個作弊者嗎!有什麽大不了的。”蘇洛斯不屑地。
嘩啦一聲,一大堆什麽東西灑在了地上。
對麵的床頭猛地一震,砰的一聲,驚心動魄。
“蘭特,你在搞什麽鬼?大晚上的,你是想把教官招來嗎?”蘇洛斯在床上揮著拳頭。
“對,對不起!”蘭特捂著鼓起的腦袋,“一個箱子壞了!”
“蘭特,我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明宏此刻坐在床頭才脫下一隻襪子,便看到蘭特遇到麻煩,於是也俯下身子幫他收拾。
蘭特:“有嗎?”
“這這,是什麽?”明宏震驚地從微弱的光線中分辨坍塌在地上的一塊塊圓形的物體。
“這是”明宏震驚地。“銖錢!”
“是啊!”蘭特不明白明宏為什麽那麽震驚,大概是被他的財富給震住了吧!
“可惜都沒什麽用了,不是學院用不著這個。你要的話,就分給你們吧,大家都拿點,不用客氣。”
在這裏絕對沒有二世祖之類的存在,他們得存活,就必須自己去賺取足夠的類似錢這類的“積分”兌換食物。這條規矩明確寫在了他們的新生手冊上。
“不!”明宏站起來道。“我知道你是誰了!”
“什麽?”蘭特還是沒聽明白。
明宏:“你就是那個賣油燈的男孩!那個趁火打劫的奸商!好啊,想不到你一個晚上騙來那麽多的錢!”
“你,你認錯人了吧!我我”
“還敢狡辯!”明宏眼睛一瞪。“好處趕緊與我們分了,不然我就去風紀部那裏舉報你,聽明白了沒有,油燈哥!”
“是是是,明宏老哥,意思,不成敬意啊!”蘭特笑著,趕緊從地上捧起一堆,果然一副奸詐商人該有的模樣。
明宏倒也不客氣,這錢幣在學院裏的確是一點用處都沒有了,幫其保管,抱在懷裏,氣熱的時候還可以降溫。
“早點睡吧!明還要早訓!”費林壓低聲音。
費林一般都不話,但隻要其一話,沒人敢不聽。他身上暴力的肌肉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畢竟誰也不想被這樣的人挨上一拳。而且,你看他凶惡的麵孔,誰知道他是不是給上你一拳還是直接把你扔出去。
宿舍的門在這個時候被打開了,門外站著兩個人。
張猴去照顧那個昏迷不醒的夏明,是教官發現了他們的“秘密”了麽?不,那個人看起來有些眼熟呢!
是他醒了。
是不是那個人終於可以知曉了。
“夏,夏,大,大學長?”明宏激動地上前,他的一隻襪子還穿在腳上,宿舍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怪的酸味。
夏明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深刻體會到了什麽是“鮑魚之肆”,對上明閃閃地四雙眼睛,道:“阿明·夏,夏明,或者阿明。”
他的簡短表明他並不想太多話,並不想開口話。
“夏,大學長!”明宏不甘心地湊了過去。
“你認錯人了,我叫夏·明。”夏明盯著他。
“你真的不是夏大學長?”明宏神色有些失望。如果夏大學長不在這裏,那他現在會在哪呢?
“你難道就不能一下慌,騙一騙我們?難道與夏大學長同名,你不很愉快?”
“是啊。”夏明了一句,便翻上床睡覺去了。
明宏一頭霧水,忙對張猴道:“猴,你老實交代!是不是——他!”
“是啊!”張猴道。“他就是,大學長啊!”他特地加重了語氣,強調大學長三個字。
“好了,猴,你到現在還騙我們是不是!”
張猴無語,從一開始他就告訴他們了,他到底還要問幾遍?
蘭特捧著兩個破袋過來,笑嘻嘻地遞給張猴:“一人一份,也送給你一份。在學院裏沒什麽用,不過等到了外麵,這可都是寶貝啊。”
蘭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夏明,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他,不過這幾他見到的新麵孔實在是太多了,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形成了心理反應。
“蘭特,想不到你還是位財神!”張猴打開袋子,眼睛發亮地道。
“既然你與夏兄弟熟,這也留給你保管吧。”蘭特覺得輕鬆了許多,道。“明還要早訓呢,早點歇息吧。”
“是啊,晚安!”張猴爬上自己的床。
這一便這樣結束了,張猴並沒有睡著,這幾的時光過得特別快,此刻他翻來覆去地想一件事,他為什麽要選擇留下來呢?這裏明明很可怕,學院明明也留給了他選擇的機會和各種好處。
這是一個多麽安逸舒適的世界,這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
如果你想做點其他事,就意味著你將失去這份安逸。
哪怕那曾經是你的理想,或者一些讓生活更有意義的事,你,還願意去做嗎?
不願意,但還是做了。那麽恭喜你,歡迎加入獵人學院。我是校長,霍伊格雷·瓦爾加。
四年,我會用四年的時間,讓你們成為一名真正的獵人。
——校長,霍伊格雷·瓦爾加的開學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