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疑心
唰的一聲,帳內的紅燭莫名又熄滅了幾根。
帳篷內的光線一下子昏暗了不少,兩人交疊的身影倒映在帳篷布上,猶如皮影戲一般,給眼前的景象平添幾分詭譎。
「你說什麼?」
昏暗的燭火下,淳于夜俯下身,緊盯著身下女子的臉問道。
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容易多了。
嬴抱月平靜地望著他, 「我說,如果我不是嬴抱月呢?」
淳于夜碧瞳閃了閃,下一刻忽然笑起來。
他端詳著嬴抱月臉上的紅暈,神情譏諷,「你莫不是喝多了,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吧?」
說完他輕佻地在她嫣紅的耳朵上摸了一下, 感受到指尖傳來的燙意, 淳于夜眼中笑意更甚, 「還挺燙,你倒是意外地不勝酒力。」
嬴抱月偏過頭去,將耳朵在羊皮上擦了擦,面無表情道,「這不是酒導致的。」
「那是什麼?」
嬴抱月的語氣不像是作假,淳于夜皺了皺眉頭問道。
「這你就要問你那個大舅子了,」嬴抱月淡淡道,「他的那枚和合散的葯勁太強了,到現在還沒散。」
「和合散?」
淳于夜瞳孔微微收縮。
不知道是不是嬴抱月的錯覺,她從他身上感受到有殺氣一閃而過。
但下一刻這感覺卻就消失了,快得彷彿從未存在過。
「哦?你難道是說你從他那拿走的那枚丹藥?」
淳于夜的碧瞳古井無波,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為帳篷里太暗了,嬴抱月總覺得他的眼睛彷彿變成了墨綠色。
「他之前強行要喂你,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來那葯有問題。」
淳于夜直起身,面無表情地審視著她,「所以,你就是那個傻子?」
如果慶格爾泰真的強行給嬴抱月下了葯, 這個人今晚大概就會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白狼王庭的沼澤里。
淳于夜目光冷淡。
他碰過的女人, 還輪不到別的男人染指。
可他當時親眼看見, 慶格爾泰並沒有喂葯成功,是嬴抱月自己將那枚丹藥拿走的。
如果就這樣她還能被人下藥,除非她自己將那枚葯吞了下去。
淳于夜目光徹底冰冷了下來,他伸出手掌,掐住嬴抱月的脖頸,眼神毫無溫度地盯著她。
「那丹藥好吃么?」
「不好,」嬴抱月望著他,「噎嗓子。」
她當時吞得太急,差點沒被噎的一口氣上不來。
淳于夜的手掌緩緩收緊,這一次不是嬴抱月的錯覺,他身上騰起洶湧的殺氣。
「那男人好玩么?」
「男人?」
脖子被掐緊,嬴抱月呼吸有些困難,她喘了口氣,「什麼男人?」
「別裝蒜,」淳于夜盯著身下的女人,恨不得掐死她,一字一頓道,「誰給你解的葯勁?」
以他對慶格爾泰的了解, 那個爛人身上會帶的助興的玩意兒根本不會有解藥, 只會讓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恨不得折騰的死在男人身上才能解得了葯勁。
嬴抱月望著頭頂上的男人,很想問上一句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這麼問我?
搞得她像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一樣。
但淳于夜此時的情緒很不正常,嬴抱月躺在床上,看著他的目光陰沉到彷彿有黑色的陰影從他後背緩緩升起。
嬴抱月不準備再刺激他,咳嗽了一聲掙扎著開口道,「我自己!」
「自己?」
女人自己能么?
淳于夜愣了愣,視線緩緩往下看。
「看什麼看,我用銀針泄的毒!」
饒是嬴抱月也有些惱了,這人腦子都裝了些什麼?
她被壓著的雙腿掙扎了起來,猛地踢了淳于夜一腳,「不過是和合散而已,又不是什麼劇毒,你以為我沒那個本事解么?」
身下的女人沒什麼力氣,淳于夜意識到她的確是中毒了。
不過她說的沒錯,她的確是有那個本事。
慶格爾泰準備的葯再下作,也逃不過哪幾種路數,以嬴抱月的醫術而言想化解毒性沒什麼難度,只是……
淳于夜瞥了一眼嬴抱月臉上的紅暈,「藥性還沒解乾淨就敢跑來我的帳篷,怎麼?來給我助興來了?」
「還是你根本就是……」
他俯下身,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嬴抱月的側臉,「想讓我來幫你呢?」
這人沒救了……
嬴抱月懶得理他,偏過頭去,淡淡道,「別再轉移話題了。」
「鬼華君,你明明早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淳于夜嘴角玩世不恭的笑容漸漸淡去,重新直起上身。
「什麼不對勁?」
「東吳中階大典結束的時候,你為什麼說你會在北方等我?」
嬴抱月微微抬起身體,直視著眼前少年的眼睛。
「這不是明擺著么?」
淳于夜輕笑了一聲,「高階大典在後遼舉行,你肯定是要去北方,那我當然只能在北方等你。」
「不對吧,」嬴抱月輕聲道,「你那句話的意思,應該是你在西戎等我吧?」
淳于夜目光一凝。
「淳于夜,你似乎一早就知道,我會來西戎。」
嬴抱月盯緊那雙碧瞳,「為什麼?」
淳于夜閉了閉眼睛,低頭看了她一眼,「你都被弄到西戎了,問這個問題有什麼意義么?」
「那換個問法,」嬴抱月望著他,「雲中君為什麼要把我弄到西戎?他想利用我做什麼?」
淳于夜沉默地凝視著她,沒有開口。
「再追根究底一點,」嬴抱月望向淳于夜的眼睛深處,「禪院為什麼想要前秦公主的命?」
「從我在前秦時開始,你們就一直追著我不放。」
嬴抱月的問題如連珠炮一般,「我到底是有多大的魅力,讓西戎國師對我這麼念念不忘?」
如果說一開始還有個想阻止南楚和前秦和親的目的,在她參加初階大典之後,這樣理由也失去了。
「你覺得我知道么?」
淳于夜陰冷地望著他,「在那個人眼中,我也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就算是棋子,你也是一枚會思考的棋子。」
嬴抱月好整以暇地望著他,「淳于夜,我不信你沒有懷疑過。」
如果她只是前秦公主嬴抱月,那麼禪院對她的執著明顯過頭了。
以淳于夜的性格,就算雲中君沒有告訴他內幕,她相信他也必然會有所懷疑,自己在私底下悄悄調查。
而以淳于夜的身份和敏銳,就算雲中君想要瞞他,估計他也能查到個蛛絲馬跡。
淳于夜不說話了,只是注視著躺在自己身下的女人。
「那你說說看。」
他的眸光深沉如淵。
「你不是前秦公主嬴抱月。」
「那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