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守護
一道明亮的劍光從嬴抱月手心亮起。
那道劍光澄澈,銳利,卻又溫柔。
清新的水汽滋潤著滿是血腥味的空氣,洵音怔怔睜大雙眼,看著身後握著劍閉目而立的少女。
無數水珠在嬴抱月的身邊浮現。
叮咚,叮咚。
天地間靜默無聲,一聲極為悅耳的水聲響起, 沁人心脾。滿是沙塵的土地上,叢叢乾枯的草葉上,一滴滴露珠浮現,從葉間滑落。
連站在黑袍老者身邊的青衣弟子都瞪大雙眼,獃獃望著眼前這一幕,動彈不得。
這是他從未在西戎, 在禪院見到過的畫面。
如此生機盎然, 美不勝收。
「水法……劍?」
洵音看著眼前執劍的少女, 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嬴抱月的劍?
她之前搜集過初階中階大典的戰報,知道嬴抱月是如今修行界少見的水法者。但她卻沒有想到,嬴抱月的水法劍居然是這般的模樣。
在那柔和的劍光下,洵音彷彿在大漠的深處看見了一泓清泉。
這一幕,只能用美來形容,卻不只有美。
側臉倒映在鋒利的劍鋒之上,站在水珠中央的少女身上,難以想象的真元威壓浮現,這些真元匯入她手上的長劍,騰起劇烈的殺氣。
「巨闕!這不可能!」
黑袍老者盯著嬴抱月手上那柄底蘊深厚的古劍,臉上完全失去了天階修行者的雍容和沉穩。
「不可能,巨闕不可能認地階修行者為主!」
嬴抱月手上拿著昭華君李稷的劍,這一點並不足以讓他驚訝,但哪怕是李稷本人在這裡,都不可能強行讓巨闕劍認一名地階修行者為主。
只因巨闕是一把屬於神子的劍。
神子們的佩劍無論是在長城內外的修行界都十分有名, 可哪怕和太阿、越王這些神子佩劍相比,巨闕有一點都十分特殊。
原劍主東方儀如今已經退境,但他畢竟曾經是青龍神子, 巨闕這把劍傳說曾被青龍神的眼淚所浸潤,沾染了龍神的氣息,而龍神的個性……
黑袍老者很久之前聽雲中君提起過,以青龍神為首的龍之一族,個性都十分執著倔強,對於認定的人和事都絕不會放棄。
就像當初即便知道和白犬神爭鬥會兩敗俱傷,青龍神還是執意死磕到底。
說的好聽叫作執著,說的不好聽叫認死理。
而巨闕這把劍也繼承了青龍神的驕傲,據說非天階水法者不認。
禪院中人之所以對這把劍如此了解,只因神子的劍向來讓人趨之若鶩。在東方儀退境后,不少天階修行者趁火打劫,都打過巨闕劍的主意。禪院和暗部曾經也想插一手,卻被雲中君以上面的理由阻止了。
事實證明,他們的國師是正確的。
巨闕劍最終沒有被任何人奪走,被東方儀安安穩穩地傳到了唯一的義子李稷手中。
黑袍老者盯著眼前站在水珠中的少女,臉上神情變幻不定。
嬴抱月身上屬於高階修行者的氣息已經恢復,雖然她的氣息古怪的,調動的天地元氣多得驚人, 但尚未越過地階和天階那道分界線。
那麼她一個地階,到底為什麼能拔出巨闕?
「認主嗎?」
聽見黑袍老者的怒喝,嬴抱月低頭看向手中的長劍,目光有些恍惚。
這種感覺,其實並不是認主。
巨闕劍並沒有認她為主。
這些天她日里夜裡幾乎都抱著這把劍,但這把劍一直都十分安靜,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可就在剛剛,嬴抱月聽見了一個細小的孩童的聲音。
「想救她嗎?」
她還以為是她的幻覺,來不及多想,只是點了點頭,在心中默默念道,「想救。」
再然後,一直紋絲不動的長劍,就有了動靜。
這把劍,不是認她為主,而是選擇了幫她。
嬴抱月心情複雜起來。
此時此刻,她無法控制地想起了那個遠在天邊的人。
從未說過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只是遵循她的心愿,一直待在她的身邊,一直選擇幫她。
嬴抱月閉了閉雙眼。
「來吧。」
她握緊手中雪亮的長劍,看向不遠處的黑袍老者。
「我們要從這裡出去,」她靜靜道。
「你能讓一下么?」
……
……
「是嗎?居然拔出來了么?」
黎明破曉的前夕,草原上無比黑暗。
漠北草原上一處破敗的馬棚內,一個正在喂馬的馬奴抬起了頭。
凌亂的鬚髮下,男人的眼睛明亮如星。
「不錯。」
他低啞地笑了一聲,「東方儀,你兒子的眼光,似乎也還行。」
在丁零草原上遇見那名少女,看見她居然拿著巨闕的時候,他原本覺得暴殄天物,但現在看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龍神自然是驕傲的,但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巨闕是一把守護之劍。
當修行者心懷強烈的想要保護他人的意志之時,古劍亦會受其感召。
只不過這可不是一般人的意志能夠做到的。
馬奴直起身體,看向南方。
他摸了摸自己原本掛著狼牙的胸口,神情無比複雜。
「原來,你真的是我們在等的人。」
……
……
「妖女!」
黎明前的草原是寂靜的,但禪院內馬棚的廢墟之上,一場大戰正在爆發。
黑袍老者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從容,身上的黑袍上此時也全是劍痕,布條一縷縷飄在風中,讓他看上去衣衫襤褸。
他手中的長劍不斷噴洒著劍光,但兩道不同方向的攻擊分別從他身前和身後襲來,讓他一時間分身乏術。
勉強擋住身前一擊,但他後背中劍,身上又多了一道劍痕。
肉身雖然迅速癒合了,但他身上的布條又多一條。
黑袍老者氣得雙眼血紅。
他一個天階,面對兩個等階四,就算不能碾壓,本也不至於如此狼狽。
卻沒想到嬴抱月和那頭野獸居然配合了起來,不斷整出花樣百出的攻擊,圍攻於他。
「混賬!」
面對兩個分別在他身前身後遊走,不能給他致命一擊卻不斷騷擾於他的身影,黑袍老者心中無比煩躁,手中的劍招也漸漸出現破綻。
「洵音!」
有些鮮血從嬴抱月指尖流下,但她望著黑袍老者身後的一個空檔,雙眼發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