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離城
「我的弓我知道,」赫里淡淡道,「不是修行者不可能拉開我的弓。」
今天下午他抱著嘎魯回城的時候,就已經有不少其他騎兵問他是不是他今天帶的不是五石弓,他決定在見過薩仁之前不回答,在同僚們面前保持了沉默。
但他自己心知肚明,他今日帶出來的, 就是他最重的五石弓。
「你這說法也太絕對了,」嬴抱月道,「我聽說修行者之間單靠氣息就能察覺對方是不是修行者,你既然跑來問我,恐怕是因為我身上沒那種氣息吧?」
赫里一時間語塞,這一點的確沒錯。
在薩仁拉開弓的瞬間, 他只感覺到一絲極為微弱的真元波動,但下一刻瞬間消泯, 這點氣息連人階都夠不上, 更別提是一個高階修行者會有的。
「為什麼一定要是修行者才能拉開你的弓呢?」
嬴抱月笑了笑,「就不能是我天生神力嗎?」
「天生……」
赫里被問得有些動搖,但下一刻他的目光停留在嬴抱月纖細的手腕上,搖頭,「我不信。」
他不是沒有見過天生神力的勇士,但那些人的胳膊至少有嬴抱月三倍粗。
之前薩仁拉弓的時候他就心驚膽戰,生怕她的手臂就這麼斷了。
但因為一直盯著看,他也發現了一件事。
薩仁拉弓用的是左手。
嬴抱月注意到了赫里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將左手藏到身後。
她之所以能夠在盡量不動用真元的情況下拉弓,就是再次利用了左手的詛咒。
但因此詛咒再一次加深了,如果現在赫里要她露出左臂,估計馬上就要露餡。
好在赫里沒有想到這一層,只是倔強地盯著她,似乎做好了她不開口就一直和她對峙下去的準備。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好吧,既然你想知道, 我可以告訴你。」
赫里睜大眼睛, 「你果然是修行者?」
「在那之前,你能拉一個屏障嗎?」嬴抱月道,「我知道你們修行者都能做到。」
「噢,好,」赫里點頭。
屏障拉起了,嬴抱月看向赫里,認真道,「首先,我得告訴你,關於我的一切你家大當戶都知道。」
「我對你的確有所隱瞞,但這些阿恆都知道。」
既然赫里是慕容恆指來保護她的,那這頂鍋還是丟給慕容恆背吧。
赫里聽了愣住,忽然有些後悔自己這麼較真。
他之所以憤怒,就是因為之前在危急時刻,他為了保護薩仁甚至決定放棄去救嘎魯,但結果來卻發現自己拚死保護的人甚至比自己的射術還要強。
這種反差讓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個蠢蛋,對於隱瞞了自己的薩仁自然是滿腔怒火。
可現在冷靜下來一想,讓他去保護薩仁的是慕容恆,他對這件事不滿就是對慕容恆不滿,可他是不會對慕容恆不滿的。
薩仁是為了救嘎魯才暴露自己的射術,她本可以什麼都不做, 他又有什麼資格生氣?
「我明白了,」赫里握緊雙拳,「是小人冒犯,我不會再問了,薩仁,請你原諒我。」
嬴抱月搖搖頭,她知道有些事與其讓人胡亂猜忌不如說出來。
「你猜的沒錯,我的確是修行者。」
赫里瞪大眼睛,他沒想到她居然會主動說出來。
「但我不會將我的境界告訴你,」嬴抱月平靜道,「我之所以隱藏境界,是因為我在漠北和漠中都有仇人,一旦暴露身份,我就會死。」
赫里渾身一震,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被卷到了更可怕的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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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艱難地問道,「薩仁,你的仇人是……」
「關於我的仇人的事,阿恆都知道,」嬴抱月摸了摸藏在衣服中的狼牙項鏈,瞥了他一眼,「阿恆會幫我找仇人,你還別問那麼多了。」
知道的越多越危險,看赫里的表情她明白他已經意識到了。
「我今日和你說的這些不能告訴任何人,」嬴抱月輕聲道,「除非你想我死。」
「我沒有!」
赫里像是燙到腳一般後退一步,「我向長生天發誓,我絕不會泄露半句!」
如果薩仁之後真的出事,他現在非常害怕慕容恆會拿他是問。
望著少年慌張的模樣,嬴抱月笑起來。
她並非一時心軟才向他泄露了自己的秘密,而是既然赫里起了疑心,那麼她乾脆透露出一些情報,把赫里也拉下水。
現在赫里成為了「知情者」,因為對慕容恆的忠心,他反而會更積極地為她保守秘密。
和以前在中原時不同,這一次在西戎她是真正的孤立無援,哪怕多一個幫手也是好的。
「那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嬴抱月笑了笑,「大當戶和我都相信你的忠誠。」
赫里鬆了口氣。
「我聽阿恆說,你要和我們一起去永夜長城?」
赫里點頭,嬴抱月笑了笑,「那這一路上就要麻煩你了。」
他搖頭還想說些什麼,嬴抱月的目光忽然看向院外,「看來我要回去了。」
察覺到熟悉的氣息,赫里怔怔看向院外。
慕容恆正站在院門邊。
赫里向慕容恆躬身一禮,然後解除了屏障。
嬴抱月向慕容恆走去,忽然回頭道。
「這兩天估計你也要收東西,多準備準備吧。」
赫里望向院外並肩而立的二人,點了點頭。
……
……
烏日娜一共在碎葉城內住了兩天。
這已經是她在巡城過程中住的最長的一次。
第三日清晨,浩浩蕩蕩的車隊在碎葉城的出口處集結。
比起烏日娜來的時候,隊伍中的馬車多了一倍,全都是慕容恆和長老們一起從碎葉城內挑選的物產,准本全部帶到白狼王庭送到淳于夜手上,給他們的翟王來辦婚事。
烏日娜原本出發時都習慣獨自一人騎快馬,但這次卻破天荒地坐到了馬車裡。
馬車裡,烏日娜注視著坐在她對面的那名女子。
「薩仁,我們就要去白狼王庭了,你緊張么?」
嬴抱月點頭道,「緊張。」
但說白了要嫁人的不是她,她緊張的程度有限。
上一次呆在這樣的送嫁隊伍里,還是她和親南楚的時候。
車隊總共行了十幾天後,嬴抱月趴在馬車車窗,忽然察覺到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