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破局
西戎部落內部的戰利品分配方式十分簡單粗暴,那就是內部由翟王出面再打一次,誰搶到歸誰。
這種血腥的搶法,也是白狼王提升部下戰鬥力的一種方式。
此時馬場上的爭奪戰已經進行到了最高峰,四處都能聽見男人們興奮的嘶吼。
翟王們之中有一名黑皮大漢已經撂倒了兩名翟王,舉著沾滿血的彎刀高聲狂笑,身後滿是叫好聲。
嬴抱月睜大眼睛,發現此人正是淳于夜的兄長淳于牙。
她順著淳于夜的目光看去,發現他的目光一直停在淳于牙身上。
「翟王殿下!」
「大勇士!」
「爹爹威武!」
遠處男人們的呼喊聲傳來,嬴抱月定睛向淳于牙看去。
他和之前欺負淳于夜時的模樣已經不同,臉頰上長出了鬍子,身上也掛上了十幾條人頭皮。
身後的人群堆里,還有這穿金戴銀的小男孩跳著腳歡呼著,如果嬴抱月沒猜錯,那應該就是淳于牙的長子。
四年不見,此人已經從一個莽撞的少年長成了獨當一面的男人。
西戎人體格強壯,十二三歲娶親生子的比比皆是。淳于牙如今十九歲,按西戎人的演算法,正當壯年。
淳于夜,已經十二歲了。
但和強壯的西戎人不同,他的體格在西戎人眼裡,只等同於七八歲的孩子。
他就這麼靜靜坐在草叢中,注視著馬場中眾星捧月般立於人群之中的淳于牙。
「羨慕嗎?」
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淳于夜身邊響起,嬴抱月聞聲望去,瞳孔微微收縮。
這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但讓她驚訝的不是此人的年紀,而是他的容貌。
這個人,她居然認識。
「原來是十一翟王殿下,」淳于夜淡淡瞥了來人一眼,「您不去搶女人,來我這做什麼?」
站在淳于夜身邊的,正是嬴抱月在東吳有過一面之緣的西戎十一翟王,淳于憚。
「我這般體格,還是別和牙哥硬碰硬了。」
淳于憚老成地背著手,袒胸露腹,拍拍刺著狼頭的胸膛,「等牙哥搶完了,我再下場不遲。」
「是嗎?」淳于夜譏諷地看了他一眼,「十一王庭總是撿剩飯,您這位置居然也能坐得穩?」
「嗨,又不是沒人知道我這翟王之位怎麼來的,」淳于憚滿面笑容,「若不是我大哥害馬上風死了,哪裡輪得到我。」
他是如今白狼王的外甥,並不是親侄子,在血統上就不如淳于牙。
本來擔任十一翟王的是他的同母兄長,他兄長在當年大司命對翟王的屠殺中僥倖活了下來,成為僅存的六名翟王之一,故而雖只是前代白狼王的外孫,但依舊在十一王庭里積攢了一定的威望。
卻不曾想他大哥之後沉迷女色死在了女人床上,鑒於十一王庭不想再捲入內亂,看在他大哥的威望上,這才把他推上了翟王之位。
說起來,他比淳于夜可是要走運太多。
淳于憚打量著坐在草叢裡瘦骨嶙峋不起眼的男孩。
雖同是被白狼王親口承認的兒子,但有淳于牙這個勇猛的兄長在,淳于夜簡直就是從外面撿回來的小凍貓子。
西戎信奉強者,即便血統再高貴,不夠強,就會被踩在腳下。
以淳于夜的歲數,也到了該娶閼氏的年紀了。
淳于牙十歲的時候,白狼王就親手為他選了一個大貴族的女兒當閼氏。
但到了淳于夜這裡,白狼王半點沒有為這個兒子娶老婆的意思,十二王庭里也完全沒有貴族家有結親的意思。
這名少年就這麼一直被人遺忘在角落裡。
若不是他是最有名的稚雲公主所生,估計都沒人記得十二王庭里有這個人。
淳于憚瞥了一眼身邊少年冰冷的碧瞳,眸光微深。
除了他之外,同姓的堂表兄里幾乎沒人會和淳于夜說話,但不知為何,從第一次見到淳于夜開始,這個孩子的眼睛就一直留在他腦海中。
不是因為淳于夜有著和白狼王如出一轍的碧色眼睛,而是因為他的眼神,總是會讓淳于憚想起草原上的孤狼。
可惜有些強大是天生的。
淳于憚瞥了一眼淳于夜並不強壯的身板,搖了搖頭。
這時遠處的馬場上爆發齣劇烈的歡聲,淳于憚聞聲看去,看著淳于牙的馬背上馱著四個最美的女人,正在享受王庭勇士們的吹捧。
「總算結束了,」淳于憚緊緊腰帶,「我去搶兩個。」
雖然沒有淳于牙那般的強壯和對女人的興趣,但他作為翟王,該履行的義務還是要履行的。
淳于憚一聲呼哨,打著馬向山下衝去。
淳于夜依舊坐在草叢中,靜靜看著遠處淳于牙被人頂禮膜拜。
他的母親和白狼王並肩坐在上首,稚雲公主臉色蒼白,被白狼王壓在懷中,一臉哀傷地看著馬場上蹂躪女子的長子。
母親,沒有再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羨慕嗎?」
這時他的身後再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這一次,不是淳于憚。
聽到這個聲音,嬴抱月察覺到淳于夜的後背繃緊了。
她一個激靈想要回頭,但卻依舊回不了頭。
這個聲音,是他生命中最初的夢魘。
那個將他裝在袋子里的男人?
「羨慕嗎?」
男人聲音平靜,再次問道。
淳于夜沒有回頭,只是木然望著馬場上興奮的淳于牙,淡淡道,「他有什麼值得我羨慕么?」
「至少他是翟王,」男人淡淡道,「他有成為白狼王的資格,有決定你生死的資格。」
淳于夜伸手按住草叢裡的一個硬物,「翟王又如何?我的命不由他決定。」
「他還有決定你母親生死的資格,」男人笑了笑,「夫死從子,你父王死後,你母親也是他的。」
草叢中少年的眼神變了。
「別忘了,我母親也是他的生母。」
西戎人娶後母的規矩里,可不包括生母。
「都一樣,西戎人把女人當作財產,」男人淡淡道,「反正你母親將來會屬於場下那群男人里的一個,到底要不要佔有她,就看他們的興趣了。」
少年緩緩握緊了雙拳。
「要怎麼樣,才能成為翟王?」
「你不是知道么?」男人笑了,看向少年的掌心,「事到如今,還要我教你?」
他看向馬場內滿身橫肉的淳于牙,微微一笑。
「恨他的話,殺了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