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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他人

  不是,這女人是失憶了還是怎麼著?

  淳于夜愣愣看著籬笆后的一片空白,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嬴抱月的記憶,簡直就是由各種空白構成的。

  他雖不了解自己誤入了什麼幻境之中,但這種能看到對方記憶的幻境,按理說出現的應該都是一個人心中最記憶猶新的記憶。

  結果現在這個幻境告訴他,嬴抱月不管是小時候還是少年時期最關鍵的記憶,都是一片空白?

  淳于夜定定望著眼前空白的院落,信步向前走去。

  他碧瞳中眸光變幻,心中浮現出重重疑惑。

  到底是嬴抱月不記得自己的過去,還是她心防太深,別人無法觸及她的記憶?

  淳于夜眯起眼睛,他以往在禪院的刑堂經歷過無數刑罰,也曾無數次目睹禪院拷打抓來的他國細作。

  敢混入西戎的細作都是精英,不乏骨頭硬的修行者,受盡酷刑都不鬆口。

  對於這種人,禪院就會採取酷刑之外的手段。

  畢竟禪院想要的是這些人腦中的情報,不是他們的賤命。

  於是吐真丸就這麼誕生了。

  想起禪院主人的手段,淳于夜後背豎起根根汗毛,他定了定心神,想起在禪院看到過的情景。

  面對死活不鬆口的細作,禪院會先通過酷刑將人折磨得神志不清,再給他們喂下吐真丸,然後這些人就會在自己的腦子裡看到幻境。

  淳于夜眸光閃動,那種幻境某種程度上和他現在看到的一切十分相似。

  吐真丸的作用就是讓那些修行者看到自己的記憶,並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將自己的過去和盤托出,這樣禪院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吐真丸只有禪院主人會煉製,數量稀少,但效果卓著,幾乎百試百靈,偶爾有心防過重的修行者禪院主人還能將其納入自己的小世界,讓他們身歷其境地活在自己的記憶里卸下防備。

  這樣幾輪下來,沒有修行者不招的。

  唯有一次意外。

  淳于夜眸光微深,因為骨頭太硬,所以他牢牢記住了那個人的名字。

  那是一個名叫王生的漢子,聽說是黑虎軍的殘黨,落入禪院之手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卻死不開口,刑堂就對他用了吐真丸,卻不曾想什麼都沒看到。

  後來還是禪院主人找到了原因,王生在當細作前,居然通過逼出自己神魂的手段自行忘記了他最關鍵的一些記憶,這樣的手段讓他實力大減最終被禪院捉住,但最終禪院卻也什麼都沒有得到。

  這也是禪院刑堂在逼供上第一次失手。

  淳于夜到現在還記得刑堂長老們的憤怒,最終王生被五馬分屍而死。

  死狀雖然慘烈,但淳于夜心中卻毫無感覺,在他看來死就是死,不管是何種死法,在這場博弈中,王生才是勝者,禪院最終不得不殺了他,當了那個輸家。

  那麼,嬴抱月到底是哪一種?

  眼前的空白之景像是永無盡頭,淳于夜走著走著心中漸漸煩躁起來。

  他現在人在嬴抱月記憶之中,那麼嬴抱月身處何人記憶之中這點不難推測。

  不過對於嬴抱月進入他的記憶里,淳于夜並不十分擔心。

  在進入雲嶺雪山之前,他親手操縱了自己的記憶,將心中的回憶偽裝得完美無瑕,如果嬴抱月進入其中,大概能看到一位他親自偽裝出的完美公子。

  他倒是很想看看她看到這一幕時的表情。

  只是……

  淳于夜腳步一頓。

  他並不知將他和嬴抱月同時捲入的陣法強到何等程度。

  他偽裝出的記憶輕而易舉地騙過了化蛇,只是這雲首峰上的幻境,到底能深入人心的何等程度?

  想起他在進入冰塔林前出現的記憶空白,淳于夜的目光頓時陰鬱起來。

  因過多使用禁術,他在撞上嬴抱月前曾出現過記憶混亂。

  想起在被黑暗吞沒前看見的紅月,淳于夜碧瞳閃過一縷暗色。

  那輪月亮,透著一股邪性。

  在他記憶禁術出現縫隙的情況下,嬴抱月到底進入了他心中的何等位置?

  嬴抱月在他心中,到底會看到什麼?

  淳于夜定定站在原地,渾身泛起陰冷的氣息。

  在西戎,他並不懼怕別人知道他的過去。

  若說是回憶不堪,他過往的記憶就沒多少是人能看的。親眼目睹他厭惡回憶的人,除了他無法手刃的始作俑者,已全部被他所殺。

  他記憶中有不少禪院主人的秘密,故而在刑堂之中,也無人敢對他使用吐真丸。

  所以他沒有在幻境中親眼目睹過自己的記憶。

  那麼在他心中最深處,到底何事記憶最深?

  他不知道。

  但他有一段記憶,只有他一人知曉,沒有人知道他就在旁邊,親眼看著。

  如果這件事被人知曉……

  淳于夜緩緩張開五指,看著自己染血的指尖。

  不管那個人是誰。

  他一定會,殺了她。

  ……

  ……

  腥臭味,血腥味,羊膻味,風沙的摩擦,被人摔在地面上的鈍痛。

  嬴抱月從昏迷中醒來,怔怔望著踩在自己胸口的靴子。

  不,是踩在那個孩子胸口的靴子。

  從五歲獲得自己的名字后從袋子里出來后,他的日子和在袋子中並沒有多少區別。

  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多了一個母親。

  但這個母親,卻並不只屬於他一個人。

  「雜種!」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將八歲的男孩一腳踹翻踩在地上,向他臉上吐了口唾沫,齜出一口黃牙。

  「誰給你的膽子在大帳這這邊晃的?再來一次,爺就閹了你!」

  聽著這刺耳的西戎語,嬴抱月胸口一陣噁心。

  雖然從淳于夜的記憶中她得知此人才十五歲,但從地上的視野中看去,踩在孩子身上的人完全可以稱作一名壯漢。

  他足足身高八尺,皮膚黝黑,滿臉橫肉,體格酷似她之前在東吳見過的呼延兩兄弟。

  黑皮少年重重踩在地上瘦骨嶙峋的孩子身上,堅硬的皮靴狠狠往下踩,恨不得將孩童的肋骨全踩斷。

  八歲男孩嘴中吐出一口血沫,但沒有求饒,只是恨恨盯著踩著他的少年。

  「看什麼看!」

  「小雜種!」

  黑皮少年伸出蒲扇般的巴掌,狠狠在往地上扇了幾巴掌。

  男孩的臉高高腫起,看到他這模樣,黑皮少年卻哈哈大笑起來。

  「這樣就對了,這樣的臉才像西戎人不是嗎?哈哈哈,還不快謝謝你哥哥我?」

  嬴抱月一愣,這名少年,是淳于夜的兄長?

  單看兩人的容貌,完全沒有絲毫相似,唯一相似大概只有那雙眼睛的顏色。

  嬴抱月一個激靈,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她在雲霧森林中,曾經摘下過淳于夜的面具。

  淳于夜的容貌,俊美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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