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執念
高溫讓大陣中的空氣微微扭曲模糊，在模糊的視野里，騰起淡淡血霧。
「怎麼……會這樣？」
桂花樹下的少年們睜大眼睛，姬嘉樹死死攥住樹榦。
李稷和赫連晏對戰是迄今為止的對戰持續時間最長也最血腥的一場，眾人已經受到了很大的衝擊，但這兩人對戰時間長是因為兩人進階等階四的時間很長，實力都過於熊紅，能支撐很長時間。
如果本身境界不夠深厚，採取過於激烈的打法只會迅速消耗掉自己。
之前孟施對戰姬嘉樹的那一場也非常慘烈，但不少修行者認為那是剛剛破境的孟施的無奈之舉。
對上神舞巔峰的姬嘉樹，如果不拼上自己的所有實力，下手不夠狠反而可能被對方越境打敗。
然而眾人怎麼也沒想到，今日半決戰的第二場，會是這樣一個展開。
「怎麼回事？這群修行者今天是中邪了嗎？」
看著眼前四散開來的血霧，高階修行者目瞪口呆。
「這兩人不是都剛破境么？為什麼上來就會開始拚命？」
「之前這兩人對望那麼久，我還以為前秦公主要認輸了呢！」
開場前長時間的對峙讓眾人原本以為這場對戰會溫和很多，也許會出現前兩天有的一擊打敗對手的畫面，再不濟已經看清孟施實力的前秦公主會上來就採取守勢，先消耗對方力量再尋找破綻擊敗對手。
如果她真的想贏的話。
在修行界迄今為止所存不多的破境殺中，獲勝最多的就是這種方式。
「這是……」
孟施的身邊環繞著點點螢火，嬴抱月身邊環繞著點點水珠，而每一顆水珠上，都能看見淡紅色的血跡。
「這是水法第九劍……」
陳子楚咬緊嘴唇，水法劍總共十二劍，從第七劍開始就可以算作高階劍法，但第八劍之後的劍法，連許義山都極少使用。
如果說火法劍和雷法劍都有所謂燃殺之劍，那麼從第八劍之後，就是屬於水法劍的燃殺之劍。
但這樣的殺招和上善若水的水法劍精髓有些相悖，很少有修行者能在維持道心的情況下持續使用，且這幾招使用不好甚至會損傷水法者的道心，傷人先傷己，從第九劍開始，後續的水法劍也被成為水殺劍。
「這是水法第九劍，抽刀斷水……」
杜思齊躲在樹后，聲音中沒有過往的驕縱，反而有些顫抖，「月姐姐，她為什麼會……」
但誰都沒想到，面對實力懸殊鬥志異常的對手，屬於弱者一方的嬴抱月直接採取了招式最為激烈的殺招和孟施廝殺。
孟施也沒有絲毫錯愕，同時使出了火法劍中的燃殺之劍。
漫天劍影，殺氣縱橫。
龐大的劍風衝擊大陣，從陣法中透出的殺氣都讓樹下的少年們感到刺目。
「這兩個人……」
姬嘉樹沒想到這兩個女子的出手居然同樣的激烈，同樣的一往無前，而看著血霧中透出的劍影，他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眼睛微微睜大，伸手攥住了胸口的衣襟。
眼前的一切超乎了眾人的想象，甚至讓樹下少年們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咔嚓一聲，孟施和嬴抱月腳下的石面碎裂，兩人的身影同時從血霧中退出，手撐地面劃出一道血線。
「這一幕，好像在哪裡看過……」
陳子楚愣愣看著眼前的畫面，看著孟施和嬴抱月身上的傷痕，他忽然意識到什麼。
「嘉樹……」
陳子楚看向姬嘉樹身上裹著的一些繃帶，看著那些似曾相識劍傷，他瞪大了眼睛，「公主殿下，是在幫你報仇嗎？」
姬嘉樹攥在胸口的手感覺到了自己血脈的跳動，他昂起頭，怔怔看著台上的畫面。
嬴抱月採取了和他同樣的戰鬥方式。
她上台的時候什麼都沒說，但他卻沒想到，她選擇用和他同樣的方式，戰勝孟施。
「孟施用燃殺之劍打敗春華，她就用同樣的方式挑戰孟施嗎？」趙光聞言咋舌，偷偷看了一眼身邊臉上不辨喜怒的李稷，「明明自己才剛剛破境，她還真是個狠人。」
而且……這種為未婚夫復仇的方式真是讓人聞所未聞。
她是怎麼做到面不改色做出這樣的事的？
不，不是面不改色。
劈砍，刺擊，浴血，重來。
台上響起令人牙酸的刀劍碰撞聲，而在鋒銳的劍光和殺氣中，是忘我拼殺的兩個血肉之軀。
不管有沒有看出這兩人對戰的目的，此時台上兩人的氣勢都已經壓倒了台下的眾人。
「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還能戰鬥？」
孟施迄今為止在戰鬥中展示出的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戰鬥意志是他最強悍的武器，尋常修行者只要直視他的眼睛都會感到害怕腿軟，但面對孟施逼人的鋒芒，嬴抱月的目光同樣像是凝結的冰面，堅韌清澈，永不後退。
撞開，再一次衝上去，拼殺，再撞開。
這兩人的意志彷彿都強悍得沒有盡頭。
受傷也好失血也好都磨滅不了她們的執著。
「這……這要如何決出勝負？」
桂花樹下，趙光已經不忍心再看，顫抖地抓住李稷的衣袖。
「快要到時候了。」
李稷的聲音像是從深潭下撈出一般，不知為何讓趙光覺得濕淋淋的。
「到時候？」趙光喉結伸縮了一下，「到什麼時候？」
到兩人拼最後大招的時候了。
以嬴抱月和孟施的境界差距，誰也沒想到她們之間能拼到這種程度，莫華站在北魏人的隊伍，鮮血從他的指尖落下，他依舊死死攥緊著拳頭。
他也沒想到這個前秦公主會如此難纏，孟施已經準備了那麼久卻還打得如此慘烈，但看過孟施戰鬥的人都知道，孟施的劍法可不只是尋常所見的火法劍那麼簡單。
就在這時，在高台上激烈拼殺的兩人之間，亮起一道劍光。
「那是！」
看著孟施劍上燃起的劍火，姬嘉樹猛地睜大眼睛。
他見過。
這道光芒不同於稷下學宮的火法劍，正是孟施壓箱底的招數，也是被她復甦的劍法，火法禁劍，火法后六劍之一。
火法十三劍，月滿西樓。
一旦孟施開始使用火法禁劍，就正面這場對戰走向了終點。
孟施的嘴角沁出血絲，在極限狀態下使用后六劍消耗太可怕，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渾身經脈的破裂，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中的劍。
這一條路，她必須走到盡頭。
她答應過那個人，要讓所有人看到她的劍法的強大。
「抱月！」
孟施舉起手中劍，台下傳來姬嘉樹聲嘶力竭的呼喊。
熊熊劍火揚起，然而在劍火中，孟施忽然睜大了眼睛。
莫華站在台下，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目眥盡裂。
電光火石一瞬間，眾人看到了修行界歷史上最匪夷所思的一幕。
就在孟施的對面，落日劍上揚起了同樣的劍火。
從一個水法者的劍上。
「這就是月滿西樓嗎？」嬴抱月注視著眼前的少女輕聲開口，「不知道是不是這麼用的。」
孟施的劍火吞噬了她的身影，然而在同一時間，她也被嬴抱月的劍火吞噬。
「阿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