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引路
「圍獵?」
俯身為他把脈的少女一怔,放在男人脈門的手指有一瞬的僵硬。
「抱月?」嬴蘇一愣,「你怎麼了?」
「沒什麼,」嬴抱月笑了笑,撫了撫眉心,「我總覺得我好像忘記了什麼,好像不該待在這似的。」
她原來是待在哪來著?
「什麼不該,你從永夜長城回來才幾天,難道這就想回去了?」嬴蘇無奈地笑了,「需要我和禮官說一下,把婚期提前嗎?」
「也就只有三天了,你要再提前,禮官會吃了你吧?」嬴抱月皺起眉頭,「嫌陛下桌案上堆的對你的彈劾不夠多麼?」
「都已經那麼多了,不怕再多一些,」嬴蘇咳嗽著道,「反正是作戲,早點結也是好事,以防夜長夢多。」
他真的很怕再過兩天她就反悔了。
「那是禮官定好的吉時,不用再折騰了,反正我已經把一切都交給了梅娘,七日後才會回永夜長城。」嬴抱月道,繼續為嬴蘇把脈,「倒是你,又不是秋狄的時間,好好的為什麼要和二皇子殿下去圍獵?」
「秋蘭圍場出現了祥瑞,我和二弟約好去看看。」嬴蘇笑著道,「聽說是一頭通體雪白的白鹿,百年難遇,正好為我們的婚事添彩,我把它打回來送給你好不好。」
「不好,」嬴抱月無語地看著他,「好好殺人家白鹿做什麼,又不是不吃鹿就餓死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少女冷淡的回應卻讓嬴蘇笑了,「但那匹白鹿既然被視為祥瑞,肯定無數人想捉它獻給父皇,不如我搶先捉到它送給你,還能保住它的性命。」
話說得沒錯,嬴抱月沒再反對。
「我覺得,它一定會喜歡你的,」嬴蘇笑著站起身,「就當是你答應嫁給我為我解決麻煩的新婚禮物吧。」
「我又沒做什麼,」嬴抱月一邊說一邊在藥箱里整理著藥物,「我覺得你還更吃虧些……」
雖然說好只是作戲,嬴蘇對她的態度也沒有太大改變,但她卻總覺得有什麼正在改變。
她將一個葯袋遞給他,「你真要去,就帶著這些葯吧,用法我都寫在了竹管上。」
「好,」嬴蘇意氣風發地站起身,接過葯袋轉身向她一笑。
「等我把白鹿帶回來。」
「不要勉強,」嬴抱月站在門口向他揮手,「注意安全。」
「沒事,那麼多人跟著呢,我騎術雖不佳,但打獵從未出過事,」嬴蘇笑揮了揮手,走出御禱省。
嬴抱月站在門檻目送他離開,看著那個男子一步步離開的背影,她的心底忽然響起了一聲聲悲鳴。
「不……」
「別走……」
「不要去……」
她的身體站在門邊不知為何動彈不得,只能一動不動地聽著這個聲音,四周一片寂靜,嬴抱月一點點睜大眼睛,隨後她聽見一滴滴液體滴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她掙扎著抬起手,愣愣看著指尖流淌的暗紅色的血。
這是……
「大殿下!」
嬴抱月猛地抬起頭,發現她居然身處阿房宮內秦帝上朝的大殿里。
「大殿下!」
身邊的景色又變了,耳邊是老臣們撕心裂肺的嘶喊聲,她注視著手掌上的鮮血,一點點低下頭。
一個人失去溫度的軀體正躺在她的腳下,他的胸口放著一個葯袋,被一箭穿透,浸透了鮮血。
為什麼?
你不是答應過我,會回來的嗎?
「父皇!」噗通一聲,她身邊一位親王打扮的男子跪倒在地,向坐在最頂端的帝王磕頭謝罪。
「皇兄……皇兄他被人暗害,昊兒沒用,沒保護好皇兄,賊人不知為何射破了這個葯袋就跑了,兒臣已經派人去追了!」
葯袋?
嬴抱月定定轉頭,看向跪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等等?這個葯袋好像是昭陽郡主的東西吧?」
「怎麼回事?賊人難道是沖著昭陽郡主來的?」
「昭陽郡主從小就被人追殺,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膽,居然敢波及皇長子殿下?」
「這個女人引起了多少爭端?就算此事與她無關,為什麼大殿下偏偏會在這個時候遇見刺客!?」
大殿中的所有人都看向她,原本滿口仁義道德的儒生們從牙縫中擠出血淋淋的兩個字。
「妖女!」
「如此禍國妖女,該當燒死!」
「都怪她!」
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需要一個推諉責任的借口,需要一個豎在人前的靶子。
但她不會推諉自己的責任,這件事她的確有責任,卻不是因為葯袋這樣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二皇子殿下,」嬴抱月看著上首不知是不是因為喪子之痛一直沉默著的帝王,輕聲開口,「你說,大殿下遇害是因為這個葯袋?」
「具體是什麼原因還要調查,」嬴昊看著意外地沒有大喊大叫失去神智的女人,眉峰挑了挑,伏在地面上身體微微抬起,看了嬴抱月一眼,「小王定然不會讓郡主蒙受冤屈。」
「你叫我嫂子比較合適,」嬴抱月淡淡道,彎下腰拿起那個葯袋,在碰到身下人冰冷的軀體時,她指尖一顫。
「沒想到郡主如此情深義重,」嬴昊側目看向嬴抱月,「尚未過門,卻願意為皇兄守寡么?」
「只是……」
嬴抱月定定看著他,看著那個臉上還沾著血的男人從地上微微抬起頭,在無人能看到的角度,嘴角向她露出一個扭曲的笑意。
只是……你又能如何?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這場暗殺有蹊蹺,你這個聰明人知道,他父皇這個聰明人有所猜忌,又能如何?
大秦皇帝的兒子,就只剩下了他一個!
他就是未來的皇帝!
女人,權力,土地,神靈。
他能佔有這世上所有的東西。
將來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嬴昊的眼睛在說這些,嘴裡卻說著別的。
「不知那些刺客到底是何許人,怎麼如此大膽!到底是什麼事讓那些人下決心,敢對皇子下殺手?!」嬴昊痛心疾首地捶打著地面。
什麼事?
說的這個契機,就是她和嬴蘇定下婚約的這件事吧。
嬴抱月定定看著他,手摸向嬴蘇的脈搏。
冰冷的,失去生機的脈搏。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二皇子殿下,你準備如何找到刺客?」她靜靜開口。
嬴昊一怔,「不用擔心,我會讓五城司馬盡數出動,調動城內所有修行者,一定會為大哥報仇……」
「不用這麼麻煩,」嬴抱月將嬴蘇的手腕放回他身邊,轉身看向他。
「你什麼意思?」嬴昊皺起眉頭。
嬴抱月環視四周,看著那群叫喊著要燒死她的大臣們。
「我告訴你一件事吧。」她輕聲開口。
「什麼事?」嬴昊看著這個不自量力的女人,「昭陽郡主,小王知道你想為大哥報仇,但報仇一事還得從長計議,小王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你還是……」
「聰明人?」嬴抱月搖了搖頭,「你們都看錯了,我從來不是。」
嬴抱月站起身,手放到了劍柄之上。
「昭陽郡主?」
嬴昊愣愣看著她,武將進殿能帶的劍只是木劍,但他不知為何卻驟然渾身發涼。
她想做什麼?
這個女人還能做什麼?
「聽你們說,你們想燒死我?」她環繞了一圈大殿,原本義憤填膺的大臣們都愣了愣。
少女拔出手中劍,下一刻,熊熊的火焰在她身上燃起。
「我要告訴你們的就是。」
「這世上最烈的火焰,就是我燃起的。」
「報仇哪裡需要那麼麻煩,」嬴抱月一把抓過身邊的嬴昊,將烈火之劍,捅入了他的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