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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章 心障

  電閃雷鳴中,映襯出少年專註又神情複雜的側臉。

  台下傳來陳子楚的驚呼,姬嘉樹知道他在驚呼什麼。

  他從未在公開的對戰之中使用過這一招,也就陳子楚他們幾個朋友撞見過幾次練習罷了。

  雖然這一招劍法不適合外露,但他曾經練習得太多,總是難免會被撞見。

  從未使用過的劍法。

  但無人能知道,這是他練習次數最多的一招的劍法。

  姬嘉樹握緊春雷的劍柄,看向手中劍顫動的尖端。

  這是他練習次數最多的劍法,也是春雷劍中唯一一招不完全屬於他,而是他父親最上心的劍法。

  因為,這是他父親從小對他灌輸的劍法。

  這一招原本的名字,叫做七絕,而不是七玦。

  但姬嘉樹實在不願叫它七絕,因為這裡面的絕,是絕殺的意思。

  七絕,是為絕殺之劍。

  這一招劍法,是他的父親專門為殺一個人準備的。

  只為了打敗一個人設計的劍法。

  然而他的父親,從未和他說過,那個人是誰。

  「把劍再壓低三寸!這麼短的距離那人輕而易舉就能變招刺過來!」

  「劍氣太弱了!這點劍壓反手就能被掀過去!」

  「角度必須到這才行,十歲孩子的劍就能到這麼刁鑽的位置,你為什麼不行?!」

  兒時的那些叱罵聲在耳邊響起,聽著記憶中的那些聲音,姬嘉樹屏住呼吸,看向對面盯著他的劍法神情嚴峻的少女。

  姬嘉樹從小到大都覺得他父親在讓他追逐一個身影。

  他從小雖然天天在他父親嫌棄他天資不夠,劍法不夠精準的責罵聲渡過,但隨著他長大,隨著他進入稷下學宮和各種各樣的人切磋……他不傻,他還是能逐漸意識到。

  他的水平其實沒那麼差。

  只是他父親想要他追逐的那個人,他父親提出的那些標準有些太高了。

  那個人,也許不是他父親讓他追逐的人,而是他父親一直在追逐的人。

  不知為何,後來將追逐的希望寄託到了他的身上。

  在今日之前,姬嘉樹曾經一直懷疑,那個人是否真的存在。

  七年前,秦帝國解體,整個修行界天翻地覆,而他的父親已經成為天底下的最強者,這世上根本已經不存在他父親想要追逐的人。

  但他的父親卻從未放鬆對他的培養。

  即便已經貴為最強的神子,但他的父親一直也從未放鬆過修行。然而七年過去了,他的父親也一直未能再上一步,未能成為他夙願已久的人神。

  可每次閉關回來,他的父親也必定會檢查他這一招劍法。

  「破境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我怎麼就有你這個沒有天賦的兒子!」

  即便他十五歲已經登上了等階五,但他的父親似乎永遠不能得到滿足。

  姬嘉樹握緊手中的劍柄。

  七年或者說更長的年月過去了,但他一直在他父親的鞭策下追逐著那個冥冥之中的存在。

  與其說是追逐的人,那個人更像是已經成為了他父親的心魔。

  是永遠跨不過去的心障。

  他是誰?

  或者說,她是誰?

  姬嘉樹靜靜凝視面前著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女。

  從和她對上第一劍開始,他的心中就產生了一種古怪的感受,他以為是他的錯覺,但第二劍,第三劍,那種感覺愈發強烈。

  「離遠一點再刺!用劍氣!你這點近身能力劍招還沒用完,肚子都被劃開了!」

  「劍要下到左下七寸!只有打那裡才有效果!什麼?你做不到?你不下這麼深就會被她躲過!」

  他父親曾經的怒吼,卻如同如今他對戰的畫面。

  姬嘉樹靜靜注視著對面的少女。

  他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在他父親的要求下在追逐那個身影。

  但此時此刻,他忽然有一種感覺。

  那就是如今,他是在和那個身影對戰。

  那到底,是不是呢?

  夜空中落下球狀的閃電,少年振手一揮,手下雷霆萬鈞。

  春雷劍法第七劍,最後一劍,七玦。

  這是他的七玦。

  這是一個少年人的成長,是多年修行的汗水,也是他對多年追逐的回答。

  台下響起民眾的驚呼,在電光之中眾人張大嘴巴,看著台上少女的身影被電光包圍。

  「她在幹什麼?!」台下響起趙光的驚叫,所有人眼睜睜看著在如此可怕的電光中,那個少女不退反進。

  沒錯,是這樣。

  姬嘉樹睜大眼睛,看著毫不猶豫靠近他的嬴抱月。

  「不讓她近身的確不能讓其發揮優勢,卻也很難給那個人致命一擊。」他還記得他父親說這句話時冰冷的眼神。

  七玦劍氣勢雖盛,但外圍的劍壓較低,能讓一直無法靠近的那個少女靠近過來,

  如今在等階不夠的情況下,她一定會選擇近身。

  姬嘉樹看著在雷光中,向他靜靜走來的少女。

  周圍的劍風狂暴,他們各自都看不清各自的眼睛。

  剩下的,唯有修行者的本能。

  咔嚓一聲,高台上響起這一夜第一聲刀劍碰撞的聲音,高台下所有修行者渾身一震,比聽到雷聲還要震驚。

  「水法第八劍,似水流年。」

  「水法第四劍,鏡花水月。」

  那個少女提著劍走近,無數招水法劍的劍招在雷鳴聲中亮起。

  烏雲堆積,天地間響起驚天動地的雷聲,下起鋪天蓋地的暴雨。

  水花四濺,電閃雷鳴。

  台下所有修行者瞪大眼睛,看著台上劍與劍的對抗。所有人此時毫不懷疑,這一場對戰是年輕人中最為強大的雷法者和水法者之間的對戰。

  不過數刻之間,兩人已經過了百招,無數曾經輕視過那個少女的修行者也說不出來話。

  即便姬嘉樹封印了能力,但那個少女居能在其手下走過百招,這已經是絕對了不起的成就。

  然而就算她使出了那麼多的水法劍,但姬嘉樹的春雷劍卻還沒有走完。

  七絕,招招未絕。

  在刀光劍影里,姬嘉樹終於看到了那個少女的影子,他們的距離已經近得不能再近,近到像是他低下頭,唇就會碰她的額頭。

  那個少女用數百劍,殺到了他的身邊。

  劍招已經走到了最後一刻,下一刻就是決勝的時刻,他們互相注視著,誰都知道接下來那一劍的意味。

  姬嘉樹知道他走到了要決定的時候。

  他父親的七絕和他的七玦,只有一個差別,就是最後一劍。

  情況到了最危急的時候,他已經不得不選,在劍風之中,姬嘉樹猛地將劍拉向自己的脖頸!

  在近在咫尺的距離里,姬嘉樹看著他面前的少女收縮的瞳孔。

  「七絕最後一招,先傷己再傷人,前面的招數傷不到她,但這一招一定可以。」姬嘉樹眼前浮現出她父親說這一劍之時眼中冰冷的神情。

  「看著你要自刎,那個女人絕對會動搖先擋劍去救你,你的劍就可以迴旋趁機刺她的脖頸。」

  姬嘉樹注視著面前少女的瞳孔,不知該如何形容他的心情。

  這哪裡是劍法,只是利用那個少女的善良。

  但這一招怎麼可能成功,哪有高階修行者會在生死對戰中同情自己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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