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揭穿謊言
葉微瀾淚如雨下，她的抽噎像是時時刻刻都會窒息一般，每一下都揪痛了他的心。
“芸姨……死了……車禍……有人……故意的……”
她說不出想見他的話，可她去能將內心此刻最深切的痛苦告訴了他，將她的無助與脆弱完整地暴露在她麵前。她快扛不住了，那種明知自己再難禁受一點打擊，卻時時刻刻咬牙硬挺起來的堅強就快被摧毀了。
她本以為自己想要的並不多，她要的無非是身邊的人安然無恙。可如今她終於發現，隻要是她想要的，老天爺都會變著法地把他們從她生命中奪走，是片甲不留的殘暴無情。
卓英爵頓時怔忪，隨即沙啞著聲音急道：“別慌，定位發我，我馬上就到！”
他的聲音沉磁中透出果決，就像一根定海神針插在她刮起漩渦的心湖中央，令她天翻地覆的情緒多少平定了幾分，最起碼有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
葉微瀾哭得筋疲力盡，倒在長椅上啜泣，眼神是被挖空般的空洞。
直到皮鞋的腳步聲走到她麵前，她心髒倏地猛跳，想抬眼看他，卻又不敢，一種莫大的糾結在胸膛裏作祟，可又有一點得到了慰藉般的暖意油然而生。
“微瀾……”
當雷桀驁的聲音響起，她頓覺那股熱流瞬間消失，仿佛周身陷入冰窖，隻覺異常寒冷。
她緩緩從長椅上起身，頭暈腦脹地看著他單膝跪在自己麵前，滿目憂愁，欲言又止。
“追到肇事者了嗎？”
雷桀驁心窩一痛，莫大的酸楚刺激著鼻腔，卻隻是搖了搖頭。
他竟然對她說謊了，他不知道說了一個謊就要用無數個謊去圓，他尚不知所有的謊言背後都是明碼標價。可他別無選擇，他不能為了不相幹的人去拿她的安危冒險，他認定了自己所作所為隻是為了保護她，隻要能保護她他可以做任何事。
葉微瀾眼睛半響都不眨一下，隻有淚水是鮮活的，不停地往外湧。
“你為什麽抓不到他……為什麽……為什麽？！”她突然氣血衝腦，發了瘋般扳住他的肩膀不停地搖晃，“你不是雷氏集團的總裁嗎？！你們雷家的勢力不是遍布全國無所不在嗎？！你去查……去查！無論用盡什麽辦法無論動用多少人……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人抓出來！！”
“我報警了微瀾！我已經報警了！警察會去抓他！他跑不了的……一定會被繩之以法！你別擔心了好不好？”
“繩之以法？報警？雷桀驁……你在說什麽呀？”
葉微瀾忽地露出怪異的冷笑，滿手是血背了一身人命債的他竟然也會說這種話，竟然也會有依賴警察的時候？
雷桀驁猛地將她抱緊懷中心疼地拍撫著她顫聳的脊背，她哭得絕望而傷心，這一刻他竟然後悔當時沒有開槍，如果當時他不管不顧地手刃了那肇事者，是不是她就不會這麽傷心了？是不是多少能挽救一點？哪怕隻有一點？
“抓住他……抓住他……”
葉微瀾反複在他懷裏重複這句話，魔障了一般，可他隻是以沉默回應，卻聽見自己的心髒跳得奇響。
恍惚間，她感到一縷灼透的視線正望著自己，她尋著視線迸射的方向望去，隱約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熟悉得令她呼吸窒悶。
她用力推開雷桀驁的擁抱向走廊盡頭那道影子跑過去，這古怪的舉動嚇壞了他，還以為她是被刺激得精神失常了，因為走廊盡頭根本什麽都沒有。
葉微瀾跌跌撞撞地跑下樓梯，穿過走廊，跑出醫院，門外空蕩蕩的，隻有刺骨的風焚心而過。
卓英爵來了嗎？還是他並沒有來，一切隻是她的幻覺？可他明明答應了她馬上就到，他說到做到，所以剛剛那個身影就隻能是他。
他為什麽要躲？不是說會不顧一切的嗎？他向來不是上刀山下火海都要把她奪回身邊的偏執如狂嗎？是什麽讓他變成了這樣，僅僅隻是為了那所謂的對她的保護嗎？
雷桀驁追了出來，他嚇得臉都白了，不停地問她怎麽了，她卻不肯說。
然而就在拐角處，卓英爵攜一身寒涼靠著牆壁站在黑暗中，咬牙忍住想要見她的衝動，死死攥著衣襟，身子一點點向下滑墜。
他此刻方才明白，最讓人痛心的距離不是千裏迢迢，山高水遠，而是轉角就能相見，卻無法邁出這一步。
……
淩晨四點，料理好了眼前的事宜後，葉微瀾才在雷桀驁的攙扶下回到別墅。
芸姨的屍體會在三天內進行解剖，而警方那邊也會對肇事車輛進行全程搜捕，盡快給受害人一個交代，給葉微瀾一個交代。
但，葉微瀾知道，這個交代她恐怕很難得到了。敢在她眼皮底下動手除掉芸姨的人，且還是用如此猖獗殘暴的方法，又踩時機踩得這麽準，就說明幕後黑手早就準備下了。這不是臨時起意，這分明是有預謀的他殺，而有這個作案動機的人她已隱隱有了眉目。
可那終歸是猜測，她沒證據，所以一切都是枉然。
“微瀾，我真的追了，可是那人車技太好，我追丟了……對不起微瀾，對不起……”
自打回來後，雷桀驁便不停地向她認錯道歉，好像把這輩子所有的對不起都說盡了，可她仍是麵無表情，眸光空濛，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這樣的無視反而更讓雷桀驁害怕，他甚至希望她能罵他一頓打他一頓，也受不了被這麽晾著，像對著銅牆鐵壁般麵對著她。
“我累了，睡吧。”
葉微瀾倒在床上，連濕漉漉的頭發都沒力氣擦就睡下了。
雷桀驁不敢做聲，連身上的衣服都不敢脫，隻僵著身形躺在她身旁側身凝注她的背影，像個做錯了事在受懲罰，卻因為怕黑又不得不過來委曲求全的可憐孩子。
他原本也是心事重重，可是這一晚他也累極了，閉上眼睛竟很快陷入沉睡。
就在這時，葉微瀾乍然睜眼，麵色陰沉地從床上坐起，赤腳來到沙發旁從他風衣裏掏出車鑰匙，爾後不出一絲聲響地飄出臥室。
她一路走得無聲無息，如鬼魅般來到車庫。
雷桀驁今晚所開的紅色超跑安靜地停在車位上，車門兩處及輪轂處都有明顯擦傷，看來這一晚的追車戰很激烈，正如他所說，他盡力了。
葉微瀾麵如寒霜地開門上車，她先是在寂然的車廂裏安靜地呆坐了一會兒，然後冷然抬眼，將行車記錄儀的存儲卡拔了下來。
……
這一睡，雷桀驁便睡到了下午，完全像死過去了一樣，什麽知覺都沒有。
當他睜開惺忪睡眼，頭件事就是摸索葉微瀾。可身旁又空又冷，令他猛地驚醒從床上彈坐起來。
雷桀驁奪門而出，邊打葉微瀾的手機便到處尋找她的身影，然而他剛下來樓梯遍見她背光坐在客廳裏，直挺挺地坐在那兒像座美麗的雕塑，在午後明烈光線的映襯下恍如孤傲不可褻瀆的女神。
他忙向她走去，就在他快要靠近她時她猝然抬眼，寒刃般的視線戳在他臉上，如同無聲的威脅，令他倏地駐足不敢再近她身。
“微瀾，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他茫然詰問，不明就裏。
葉微瀾緊鎖他無辜的眉眼，忽然冷冷地笑出了聲音，笑得又猖獗又妖孽橫生。
“雷總，我給你看個好玩兒的東西。”
她模仿著他的口吻說話，瞬間令他不寒而栗，全身緊繃。
葉微瀾將擺在麵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轉向他，按下空格鍵，視頻中呈現出的話麵正是昨晚他追逐肇事者時的畫麵，包括他與洪秘書之間的電話溝通，也全都毫無保留地錄了下來。
雷桀驁霎時麵白如紙，他想解釋，可話卡在喉嚨裏怎麽也吐不出來。
“雷總，下次再想騙我，麻煩您記得把證據銷毀。最起碼那樣能讓我覺得，您沒把我當成個傻子耍。”葉微瀾雖仍笑著，眼底卻憤恨滿盈。
“微瀾……微瀾你聽我說……”
“說什麽？說你為了我向卓威森妥協了？說為了我的安危才眼睜睜放那個殺人犯跑了？”
“我知道你的朋友死了你很難過，可是微瀾，那是卓叔指名要處理掉的人你能怎麽辦？！我從小就認識卓叔也不止一次見識過他陰毒的手段，甚至比我爸還要恐怖……還要冷血！”
“哈哈哈……啊，原來你是怕了啊。”葉微瀾明眸如刀，分外犀利。
雷桀驁心中焦灼，他跑過去用鐵鉗般的手扳住她氣到哆嗦的肩頭，十指用力到要穿透她的骨肉。
“對！我怕了！我怕你出事！我如果壞了卓叔的事他真因此遷怒於你到時候會發生什麽你想過沒有？！你以後別說是在德恩立足，就是人身安全都會受到極大威脅！我隻有兩隻手，你讓我如何攔得住那麽多企圖對你心懷不軌的人？！我怎麽能再讓你樹敵……再加重你身上的風險？！”
“雷桀驁，我不怕死。”葉微瀾含恨地勾唇，眸光坦蕩無畏，“我葉微瀾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也嚐過不知多少次生不如死的滋味。我唯一怕的，就是惡無惡報，善無善終。我不管對方是誰，隻要他動了我在乎的人，我就一定……要他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