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非要逼我恨你嗎
沈赫的書房比其他地方比相對淩亂了些許，姚沐顏深知他一時半刻不會醒，便索性打開了燈開始對整個書房進行地毯式搜索，每一個箱子，架子，盒子，隻要能找的她一處都不放過。
然而，竟然一無所獲。
這時，她留意到書架最頂端有個塵封的紙殼箱，由於太高，她隻得踩著椅子去拽。好不容易摸到，卻因為腳下不穩那盒子險些摔落在地，嚇得她魂都飛了一半。
她將紙箱放在地上，小心翼翼打開不去弄掉盒蓋上的灰塵，以免留下任何痕跡。
見裏麵不過是兩摞碼放整齊的文件，並沒有要找的東西，姚沐顏不禁麵露失望。但既然費勁巴力地拿下來了就沒有什麽都不做再放回去的道理，她想著這個盒子放那麽高且保護得很好，想來應該不會是沒用的東西，便拿出來快速翻看。
這些文件幾乎都是這些年經沈赫之手調查過的S市一些富商名流的資料，還有些人她雖不認識，但想來應是在卓英爵的授意下派他去調查的關於對家的資料和黑底。隻是這些人有不少姚沐顏都曾在新聞上見過了，他們大多已受到了法律的製裁，從高高的神壇墜入了地獄裏，永不得翻身。
這些資料當年每一份都夠他們把牢底坐穿，而今往者已矣，它們已不過是一堆沒來得及處理的廢紙。
突然，姚沐顏眉間緊擰，心頭猛跳，因為她竟從這眾多調查者中看到了葉亭遠的名字！
她屏氣凝神地仔細瀏覽著文件上的內容，竟是葉氏集團董事長對地皮競標進行暗箱操作等一係列違法犯罪的證據，樁樁件件白紙黑字地列在上麵，甚至還有照片作證，令姚沐顏毛骨悚然，目瞪口呆。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姚沐顏口中顫聲呢喃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的印象裏葉董為人正直，善良仁厚，一切違法亂紀的行為他從不涉足。連她父親都曾感歎說如今在這個金錢炮製的社會裏，像葉董這樣仍不忘初心的人已如鳳毛麟角了，又怎會做出資料中這些觸及法律底線的行徑？
這上麵的時間顯示的是四年前，也就是卓英爵剛剛和葉墨遙相識的時候。
姚沐顏頓覺毛骨悚然，一股惡寒湧遍全身。
難道卓英爵剛和墨遙在一起時就在暗中調查著葉氏集團？他為什麽要查葉氏？難道是想將葉家搞垮？可這麽做對他能有什麽好處？他當年可是要和墨遙結婚的人啊！
揣著滿腹深重的疑問，姚沐顏繼續往下翻看，登時她瞳仁縮緊，手抖得快要捏不穩這薄薄幾張白紙。
緊隨其後的，便是葉墨遙的詳細資料，當照片中她熟悉的麵靨刺入她眼底時，她幾乎要繃不住淚落兩腮。
這份資料很是詳盡，詳盡到令她睚眥目裂，怒不可遏。
那上麵不僅有葉墨遙的基本資料，還有她的興趣，愛好，她常出入的場所，與她平時關係親近的人都有哪些……姚沐顏越看越憤怒，越看越心寒，在她的認知範圍裏，隻有一種人才會對別人進行如此細致入微的了解，那就是騙子。
原來，當年卓英爵接近墨遙完全就是有所圖謀，許是因為他要搞垮葉氏，許是因為他要從葉氏手裏得到什麽東西，但不論為了什麽，他選擇和墨遙在一起一定不是因為愛。
難道葉氏的覆滅是卓英爵一手造成的？可墨遙對他那麽好，一心一意地愛著他，他怎麽下得去手？！
姚沐顏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她狠狠抹了把淚，將這些資料用手機照下，旋即迅速把盒子整理好放回原位。
就在她準備離開時，書房的門“哢”地一聲被緩緩推開，沈赫身形筆挺地站在門框中央，目光清醒，全無半點醉態。
姚沐顏錯愕杵在原地，不由得向後退了半步，她隻覺此刻的沈赫好陌生，她甚至覺得自己從未認識過這個人。
“如果姚小姐是想找硬盤的話那恐怕是不能如願了，那麽重要的東西我怎麽會放在家裏呢。”沈赫忽地眼風微揚，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什麽時候醒的？”姚沐顏啞著嗓音問。
“從我進家門的那一瞬間。”
也許是早就猜到了姚沐顏會這麽做，所以沈赫此刻內心很平靜，無怒亦無怨，因為他了解姚沐顏，深知她本性不壞，隻是為了葉微瀾她可以做任何事，哪怕鋌而走險。
“所以……把我當傻子耍，像看個跳梁小醜一樣監視著我所做的一切，一定讓你覺得很有趣吧，沈秘書。”
姚沐顏怒極而笑，這笑太紮人了，令沈赫心髒縮緊。
他明明是在自己的家，明明是她理虧，可為什麽一股巨大的愧疚感仍然揮之不去地籠罩在他心間。
從進門開始他就醒酒了，他原本不想裝睡，隻是姚沐顏把他照顧得太好了，他太久沒有得到過這種細膩貼心的照顧，所以他貪心了，貪心地想體驗一回這久違的溫暖。
他緩緩走近她，此刻方留意到她眼角未幹的淚痕，巨大的酸楚與憂慮在齧著他的神經。
“對不起，我並沒有嘲弄你的意思，但你想要的……我無法給你。”
“我知道，我從頭到尾也沒指望你能給我，如果你能我也不用親自動手了。”姚沐顏深深吸氣憋回淚意，眸光寒冷徹骨，“但有樣東西，沈秘書你卻可以給我。”
“什麽？”
“真相，我最好的朋友葉墨遙的死因，還有葉氏覆滅的真相。”姚沐顏眼眶猩紅，冷煞的憤恨呼之欲出。
沈赫霎時臉龐血色盡失，他下意識眼瞼上翻去瞄那放置在書架最頂層的盒子，僅僅一秒卻被她捕捉在眼底。
“你不用猜了，那些資料我都看過了。是卓英爵讓你去查的吧，關於葉董的那些所謂的犯罪證據。”
“是。”事已至此，沈赫隻有坦然。
“墨遙呢……卓英爵當年接近她也是有所圖謀的是嗎？”
“是。”
“所以……所以葉董和葉夫人是你們害死的……墨遙也是你們害死的？”
姚沐顏淚腺如崩壞了一般眼淚流個不止，她問出口的瞬間其實後悔了，因為她害怕他給出的答案依舊。
沈赫深深凝注著她，雙瞳晦暗如黑夜裏不見邊際的大海。
“姚小姐，你知道了這些又能如何？你難道要為葉氏報仇嗎？”
姚沐顏滿目淒然，失聲一笑，隨即揚手狠狠掣了沈赫一巴掌。
他側過臉去不敢麵對她，臉頰的疼痛遠沒有內心的揪痛來得猛烈。他既無法承認，又不能否認，畢竟當年卓英爵是那樣想置葉墨遙於死地，哪怕有人先他一步下手，他也沒法否認他參與過那件事的事實。
“劊子手……殺人犯！！”姚沐顏幾近失控地衝他怒吼，“葉叔叔一家是多麽好的人啊……可你們卻為了那點肮髒的欲望害死了他們！你們還是人嗎？你們就是魔鬼！！”
“姚小姐，這裏麵的事很複雜，一句兩句根本無法和你解釋。但如果你一定要把總賬算在我和總裁先生頭上，那我們也無話可說。”
畢竟，無論過程如何，讓葉氏付出代價也是他們曾想要的結果，他並不想此刻在她麵前裝無辜。
“我知道你們德恩集團樹大根深，權勢熏天……你們卓總更是陰險歹毒，手段凶殘！我一個小門小戶的女兒能做什麽，做什麽都無非是以卵擊石。”姚沐顏頹然後退與沈赫拉開鴻溝般的距離，目光尖銳如箭射穿了他的心房，“以前的我什麽都做不了，現在的我能做得也很有限……但有一件事我卻拚死也要做到，就是守護好微瀾，讓她……再也不要走墨遙的老路！沈赫，天底下不是隻有你會為在乎的人拚命，我也會！”
她已經失去了墨遙，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失去微瀾的，否則她一定會瘋！
沈赫隻覺她說出口的話刺得他心千瘡百孔，短短一個晚上發生的事竟然天翻地覆，他擔心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
這時，手機在他掌心發出震動，他強打著精神接聽，卻在聽清內容的瞬間眼前一黑……
……
此時此刻，葉微瀾的車已開到了傅宅門外，而眼前的一幕讓她幾乎崩潰。
整個宅院火光連天，將詭譎的夜映得如同白晝白刺眼。
圍擋外聚滿了附近的居民，四五輛消防車將整個火災現場圍起，消防員們衝進去拚命救火，圍觀群眾膽戰心驚，議論紛紛。
整個世界一片糟亂，唯有葉微瀾卻像失聰般隻覺天地間一片死寂。
“這位小姐你不能進去！”
消防員們將這個情緒激動的女人死命攔住，她奮力掙紮著，最終捂住臉無力地跪了下去。
這一刻，她才知自己是多麽的愚蠢。
所謂三天期限不過是那個畜生在捉弄她而已，不管她是否舉報卓英爵，他最終都會將傅醫生置於死地。可她還是高估了他的良知，那個衣冠楚楚的禽獸，早已無半點人性。
葉微瀾癱坐在地上，雙目空洞地望著那片火海，仿佛魂魄都已隨之泯滅。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感到一股熟悉又刺骨的寒意掠到她麵前停住，她失神地抬眸，被火光浸紅的淚滑落兩腮，仿佛泣血一般淒絕。
卓英爵站在她麵前睥睨著她，鴉翅般的長睫低垂，那張慘白如雪砌的臉龐上，唯有死死鎖著她的那雙星眸是有顏色的，漆黑與猩紅交織，憤恨、心痛、失望、悲哀……無數濃烈的感情灼透了他的眼，也焚盡了他的心。
“葉微瀾……你終於……如願以償了。”
她淒然搖頭，淚水在失控，心也快要失控。
“你到底還要做什麽……你到底還要做到什麽地步你才肯善罷甘休？！”
卓英爵蒼白的手一把揪住葉微瀾的衣領把她從地上拽起，她虛透的身子無力地晃蕩著，仿若她沒了血沒了肉，隻剩一隻骷髏，一團虛無的空氣。
“是不是真的要我死……是不是隻能我死了你才能放下你手裏的屠刀？！葉微瀾你說話……你說啊！！”
此刻葉微瀾麵對歇斯底裏掉的卓英爵，終於徹底感覺到了，那種感同身受的心痛如割。
卓英爵眼底泛起冷湛的盈光，他硬生生地忍住，嗓音一片嘶啞。
“葉微瀾……你非要逼我恨你嗎？非要讓我承認愛上你……是我生命中犯下的……最大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