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如果我說,她還活著
此言一出,不管是真是假,賀璿再也沒有將葉微瀾拒之門外的理由。
葉微瀾跟隨賀璿走進賀宅,她全程都將懷中的畫匣緊緊摟著,手掌心裏因緊張而不斷泌出汗水,她不敢用手碰它,怕把它碰髒了一星半點。畢竟這已是她目前能拿得出手的,唯一一樣能證明令這女人相信她的東西了。
其實,她曾來過賀宅,那還是她很小很小的時候,賀先生曾向葉董下過帖子,盛情邀請葉氏一家三口來這裏做客,也是為了讓葉董幫著鑒賞一下他新入手的名畫,畢竟兩人意趣相投,葉董又是這方麵的行家。那時葉夫人因為身體不太好所以沒有陪同前往,葉董便帶了年幼的葉墨遙去賀家赴約。
那會兒她記得母親還埋怨父親,問他們朋友見麵聚會為什麽非要自己的小孩跟著,孩子在旁無趣他亦不能敞開了和朋友談笑風生怪煞風景,還不如讓墨遙留在家裏陪她。
但那時葉董隻淡淡笑著說是賀先生想見見墨遙,而且他喜歡女兒時時刻刻陪著自己,女兒是他的驕傲,女兒是他的心尖寵,當然要領去大方炫耀,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葉亭遠現在過得有多幸福。
如今想來,葉微瀾方才明白父親此舉更深一層的目的,那便是讓對自己有情的賀家女兒毫無可乘之機,讓她徹徹底底斷掉對他的所有幻想。
可感情這事哪兒是說斷就斷,說放就放?賀璿明知葉亭遠已有妻女,明知他們夫妻伉儷情深,然而當時連年幼懵懂的葉微瀾都瞧出來了,賀姐姐對葉先生的感情仍然濃烈到無法自拔的地步,她凝睇著這男人時,眼底傾瀉而出的愛意快要將偌大的賀宅浸沒成一片汪洋。
自然,賀璿不喜歡小孩,記得那時她對可愛嬌俏的小墨遙冷冷淡淡的,倒並非因為她是情敵的孩子,而是她生性如此,隻有在葉董麵前那張清高寡情的臉上才會展露難得的笑容。
葉微瀾懷裏的這幅寫意山水,就是那日臨別時賀璿贈予葉董的禮物。是她當年最引以為傲的作品,落款還提了一首《一剪梅》,字裏行間透出對他深深的愛戀。
但,賀小姐事到如今仍不知情的是,她當年送給葉亭遠的這幅畫他至死都未打開看過一眼。回去後他隻是將它安安靜靜地放入箱底,連同她的一往情深,也一同塵封進了那隻厚重的木箱中。
賀璿領葉微瀾來到客廳中,兩人相視而坐,她為她倒了杯清茶,神色一片清冷沉定,隻是那拿起茶壺時略微顫抖的手暴露了她內心的惶惑與激動。
葉微瀾將畫匣規規矩矩放在桌上,她抬眼與賀璿清淩淩,直勾勾的目光向碰時仍免不了心悸不已。
“你叫什麽名字?”看了她良久後,她才聲色低平地開口。
“葉微瀾,微小的微,波瀾的瀾。”
“據我所知,葉亭遠隻有一個女兒叫墨遙,而且三年前已經去世了。你這個女兒又是哪兒冒出來的?”賀璿眼神愈發幽冷,猶如深冬寒潭。
“我不是葉夫人的女兒,我是葉董外麵的女兒。”葉微瀾唇角淡笑浮薄,內心卻痛得快要滴血。
“外麵的女兒?嗬嗬……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是葉亭遠的私生女吧?”
“葉董不可以有私生女嗎?”
“不是不可以,是不可能。”賀璿眸色一暗,冷笑打量著她道,“你要是她女兒怎麽長得半點兒都不像他?眼角眉梢的,我一點他的影子都瞧不見。你不要說你長得像你母親,女兒可都是長得像父親的。”
葉微瀾不禁苦笑,真是有口難言。
“而且,葉氏夫婦感情甚篤,葉亭遠深愛著他妻子絕不可能在外麵有別的女人。你可別折辱了他。”
葉微瀾內心動容,強壓製住暗湧的激蕩情緒低聲道:“這世上任何男人都可能會犯那種錯誤……”
“但葉亭遠除外。”賀璿輕撫著那隻翠色畫匣,麵無表情地道,“這段時間來拜訪我的人倒真是不少,那些個公子哥各個花樣百出的就像跳梁小醜。除了那個叫卓英爵的小夥子還有點兒見識外,其他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俗物,俗不可耐。”
葉微瀾身形僵凝地端端坐著,一瞬不瞬地緊鎖住她的任何一絲微妙的神色,驚悸的心髒一下一下直抵肋條。
“我知道他們是奔什麽來的,我也知你奔什麽來的。不過我勸你別白費心機了,我肯讓你進門完全是看在這幅畫的麵子上。”說著賀璿裹了裹身上的披肩,容色冷漠地從椅子上坐起冷冷睥睨著她,“我不知你是從哪兒弄來的這幅畫,我也不知你從哪兒打聽到的關於我的事,但這都無所謂,你從我這裏不會得到任何東西。喝完這杯茶,就請你回去吧。”
賀璿冷然轉身欲離開,徒留葉微瀾在原位。
她放在桌上的雙手無聲攥緊,隻覺周身湧起淒寒像墜入了冰窟窿,可額頭卻因腦海中過於焦灼的翻覆而炙熱得很,仿佛下一秒她的頭就要炸裂了。
“如果我說,葉亭遠唯一的女兒還活著呢?”葉微瀾緩緩抬眸,眼中氤氳著悲切,水霧迷蒙掩飾了她目光決絕的鋒芒,“小賀阿姨,請您……幫幫我。”
賀璿身形一頓,旋即驚愕地回眸,瘦削的身體在披肩下瑟瑟顫栗。
小賀阿姨,這是小墨遙曾經對她的稱呼,除她們之外沒人會知道如此私密的過去!
隻有一種可能,她是墨遙,眼前這個美麗又柔弱,親近又陌生的女孩就是葉亭遠唯一的女兒,葉墨遙!
……
午後,一輛白色賓利駛入傅醫生醫院的院落內。
司機撐著陽傘為唐櫻打開車門,她優雅地步下車,在一名保鏢的陪同下走入醫院中。
卓煥榕聽說唐櫻過來看望她了,心裏很不舒服。她現在雖然恢複得差不多了,可仍然不願見外人,而她所謂的外人其中亦包括唐櫻。哪怕她們曾經是無話不聊的朋友。
不過唐小姐畢竟親自過來了,她礙於往日情分也沒有避而不見的道理,便讓丁澈在門外等候,自己坐在病床上等著與她見麵。
“煥榕……煥榕!”
唐櫻一進門就撲在她身上抱著她哭得泣不成聲,卓煥榕輕輕撫了撫她聳動的脊背,心裏百感交集,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你怎麽過來了?我大哥告訴你的?”
“他本不想讓我來找你,可……可我放心不下你……百般懇求他他才肯告訴我的……”
“沒什麽大事,我已經好差不多了,過幾天就能出院了。”卓煥榕淡淡地笑著,“你實在不用特意趕過來看我,你不是快嫁給我大哥了嗎,以後咱們見麵的機會多得是。”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麽可能不來看你?煥榕……你不會不把我當朋友了吧?出了這麽大的事怎麽可以不告訴我?”唐櫻哭得雙眸通紅,像受了好大的屈。
“告訴你什麽?告訴你我被好幾個混蛋欺負了,告訴你我以後都生不出孩子了?”
“煥、煥榕……這是真的嗎?”
唐櫻錯愕之後便是滿目憐憫,這種憐憫讓卓煥榕心裏極度不適,不禁別過了視線不再看她:“是真的,不過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喜歡孩子。”
氣氛十分尷尬壓抑,話題似乎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被聊死了。
“煥榕……我結婚,你會來給我當伴娘嗎?我們以前不是說好的麽,會給彼此當伴娘的……”唐櫻柔弱又低微地問。
“抱歉,小櫻。”
“難道你、你還在生我的氣?因為我和曦熠……”
卓煥榕皺眉笑得無奈又釋然,她發現她們之間相隔著一道無形的鴻溝,那就是這個她曾經最要好的朋友早已走不進她心裏去了,更讀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麽。
“小櫻,我真心祝福你和我大哥,我真心希望你們可以白頭偕老,永遠相愛。”
“真的嗎小櫻?你真的祝福我們嗎?”
“當然啊。”
“煥榕……謝謝你的祝福。你以後……也一定會找到真愛的。”唐櫻拉起她的手安慰著。
“我已經找到了,我的畢生摯愛。”卓煥榕明亮的杏眸彎起,散發著幸福的光輝。
唐櫻一怔,忙掩藏了不可置信的眼神換上一臉驚喜:“真的?他是誰?什麽時候能讓我見見他?”
“你來時見到了,他此刻就在門外守護著我。”
唐櫻霎時屏住了呼吸,一顆心沒來由的狠狠向下沉澱。她回頭向門外張望,看到丁澈高挑韌健的身姿正倚牆站著,那極強烈的壓淩感令她心慌,他仿若雋永的神像屹立在那兒,無論誰都無法動搖他,摧毀他。
她其實早就知道卓煥榕與那警衛有染,可她沒想到她竟然當著她的麵大方承認了這件事,坦蕩得竟反而一時令她無所適從了。
“所以,你也祝福我吧小櫻,我們都找到自己的幸福了。真好。”
……
走出醫院大門,唐櫻的臉色一直不太好,始終目光陰鬱,似有所思。
“唐小姐。”
她忙停住腳步回身,卻見丁澈神情冰冷,步履沉穩地走到了她麵前。
“請把您的手機拿出來。”
“什、什麽?”唐櫻一愕,不明就裏地看著他。
丁澈淺淺勾唇:“我需要查看您是否有照相、攝像和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