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誰死了，誰活了
空氣頓時如世界泯滅了般死寂。
淩旻站在一旁目睹這一切，幾乎難以置信葉微瀾敢把這麽決絕的話當著卓曦熠的麵宣之於口！要知道卓曦熠手中可是攥著她的致命把柄，她敢如此恣意妄為難道就不怕他把關於她的秘密泄露給卓英爵？
“微瀾，我勸你冷靜，不要任性。”卓曦熠眸光陰冷，失聲笑道，“你和我怎麽可能勢不兩立？在卓英爵毀滅之前，我和你就是一條船上的兩支槳，少了一支這船都劃不到終點去啊。”
“我到底是有多蠢，才會再和你這魔鬼坐同一條船？我可真怕這條船駛向的終點是永不超生的地獄！所以我寧可靠兩隻胳膊遊到對岸我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葉微瀾猩紅著眼眸冷刺道。
“墨遙。”他又叫她這個名字了，這名字仿佛是折磨她的緊箍咒被他畢生拿捏，“我可是你的救星啊，有句話說得好，請神容易送神難。當初你求我助你報仇，現在你想要抽身而退，也要看我肯不肯放過你。”卓曦熠沒戴眼鏡，眸間多了迷霧般的深不可測。
“你不放過我……嗬嗬。我知道你的手段，不就是把我是葉墨遙的事告訴卓英爵嗎？你去吧，去告訴他天天和他抵足纏綿，同床共枕的女人就是他恨透了的葉墨遙。”葉微瀾明澈的眸晦暗下來，“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顧忌，如果你能揭穿我，早在上次卓先生企圖對我下手時你就這麽幹了。之所以你扯了個我是葉氏私生女的謊來遮掩還不是因為你做賊心虛！因為你很了解卓先生，他的疑心病和卓英爵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轉而她又眯起清冽的眸，把鄙夷的笑擺得那樣巧妙生姿。
“畢竟，直到現在卓英爵也仍然是他最看重的兒子。大少爺您心裏很清楚，您之所在在德恩集團尚還能跟他抗衡，不是憑的能力，而是你的寡廉鮮恥和溜須拍馬！”
“葉墨遙！你給我閉嘴！”
卓曦熠霍然站起身，鳳眸迸發出狠厲的寒芒，目眥盡裂。
淩旻在旁心髒猛地抽動，眉宇深擰，他從來沒見過卓曦熠對葉微瀾如此大動肝火。不，應該說他已太久沒見過卓曦熠憤怒得如此歇斯底裏了，這向來用一抹優雅無倫的笑容掩藏所有情緒的男人頭一次變得像個俗人那樣宣泄自己的怒火。
葉微瀾知道自己和卓曦熠之間的關係已是忽喇喇似大廈傾，再沒有修複的可能。她深諳剛剛她所說的話就是在拿最狠的刀子捅他的痛楚，就是在赤裸裸地當麵侮辱他，踐踏他的自尊！
可即便如此，她也要跟這男人斷絕關係，不惜任何代價地遠離這個毫無人性的衣冠禽獸！
“不好意思大少爺，我還有最後一句話要告訴你，如果你揭穿了我的秘密，那我便去卓先生處告發你當年栽培我，處心積慮把我安插在德恩家族中耗費的‘良苦用心’。”葉微瀾笑得越發狡獪，越發邪冶，“想想到時候卓先生會如何看你？我想連你現在唯一能倚仗的關係都會分崩離析吧。”
卓曦熠如遭雷殛，腦中是地動山搖般的激烈震蕩。
但，幾秒後他暴戾的眸光便陰森下來，他附身拾起掉落在地的眼鏡，優雅而迂緩地重新戴了回去。
“所以墨遙，你想怎樣？拋棄我，加入卓英爵的陣營跟我作對？仇不報了？就當自己白死了一回？”
“加入他的陣營讓你們黑吃黑也未嚐不可啊。”葉微瀾冷然挑眉，“不過說真的，我有時候甚至懷疑，當年殺害我父母的人到底是不是他。這一年相處下來，我覺得論心腸，論為人，論做事風格，卓英爵都要遠在你之上。他曾經是什麽樣的人先姑且不論，就說現在，他比你……強一萬倍！”
這番話說出口，連她自己都怔鬆住了。她的話一半確實是為了刺激卓曦熠，但另一半難道不是相處下來直到如今她憋悶在胸臆間深深的疑惑嗎？脫口而出的表達才是最真實的表達啊。
卓曦熠沉默頗久，隨即淡而不厭地一笑：“你，小瞧他了。”
葉微瀾知道她已沒有再跟他犯話的必要，隻嫌惡地剜了他一眼，轉身決絕離開。
她剛走到玄關處，卓曦熠的聲音如一把冷箭直刺在她脊背上。
“1992.09.07。”
她霎時頓住腳步，蹙緊眉心，不敢回身。
“那個叫阿雯的女人，你不想了解更多嗎？”
“你要說什麽就快說，別賣關子！”
“我想說，你不知道，而卓英爵一直都清楚的事，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答案。”
……
葉微瀾從卓曦熠的別墅出來後，駕車直奔S市的東郊墓地。
一排排肅然冰冷的墓碑聳在她麵前，氣氛幽森淒冽，而此時也不知是不合時宜還是太和適宜，早晨出來時還是豔陽高照的天空竟然忽悠悠陰沉下來。
這片墓地不算太大，卻因為絕佳的風水而一席之位千金難求。聽說S市已有好幾位富商還沒死就已在這裏為自己選好了墓地。如此行徑聽著雖荒誕不經，但也足以證明這裏睡著的都是怎樣聲名顯赫的大人物。
葉微瀾步履匆匆地穿梭在這一排排逝者中間，雨淅淅瀝瀝地落下，很快便浸濕了她單薄的衣衫和頭發，可她全不在意，隻滿目焦灼地苦苦搜尋著，身心被燠熱得感覺不到絲毫冷雨的寒意。
終於，她在最後一排找到了那個名字——舒雪雯。
她單膝跪在墓碑前，將自己的臉湊近她的臉，很近很近，細細地看，認真地瞧，恨不得將自己的眼眶撕裂，瞳仁刺穿，卻隻為記住她的容顏。
這張，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容顏！
嘩啦一聲，什麽東西碎了，徹徹底底地碎了。
葉微瀾失魂頹唐地癱坐在地上，耷拉著頭，顫抖的手死死揪住衣襟卻還是扶不起那顆完全散架了，狼藉了一地的心。
雨，殘忍地下得越發狠，越發急。
她倒在雨裏，守著這個女人，無聲地流淚。
此時此刻，她甚至恨不得睡在這裏的人不是什麽阿雯，而是她葉微瀾自己。舒雪雯死了卻仍似活著，而她呢，明明還喘著氣，還有心跳，可卻仿佛已經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雨還在下，但卻沒有再擊打她脆弱不堪的身軀。
卓曦熠獨自撐著黑色的傘走到他麵前，為她擋住了落雨。
“你真是……畜生……”葉微瀾聲音微弱，可每個字都狠毒了他。
“卓英爵不是普通男人，一般女人怎麽可能近得了他的身？憑你一個在他會所裏打工的女保潔，眼高於頂的卓總裁怎麽可能多看你一眼？”卓曦熠彎起鳳眸，笑容裏有淡漠的鄙夷和嘲弄，“所以為了讓你快速引起他的注意，我隻能把你整容成他最愛之人的樣子。不過事實證明這法子是多麽的管用，憑著這張臉你從一個底層如老鼠般的女人走到了如今他卓總女朋友的位置，又入住了德恩宅邸。名氣，風光，卓英爵的愛你全都占了，就算你這會兒死去，也是死而無憾了吧。”
“畜生……畜生！！”她苦苦地哀嚎，狠狠用拳砸著冰冷的地麵。
“墨遙，我真的看不懂你了。隻要能靠近卓英爵，隻要能報仇，手段方式，這些有那麽重要嗎？”
卓曦熠緩緩蹲下身勾起她的下顎，細細端詳著這張仿佛出自他手的完美藝術品。
“還是，你已經再一次愛上了卓英爵，你也同樣希望能夠得到他毫無保留，至真至純的愛。”他驀地失聲發笑，笑得癲狂猖獗，“你得到了，看，托了這女人的福卓英爵多麽愛你，把你當成她那樣的愛，刻骨銘心的愛……”
葉微瀾閉上眼睛淒然嗚咽，她很想撕爛他的嘴，然而此刻卻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多好的女人啊，你為了他連仇恨都快放下了，而他呢，從始至終對你的好全都建立在了這張臉之上。嗬，畜生的人，應該是他卓英爵才對。”
這時，葉微瀾落在地上的手機亮起，卓英爵的電話打了過來。
卓曦熠拾起手機，含笑看著仿佛已快死掉的她。
“要接嗎？”
葉微瀾搖了搖頭，痛苦的淚與雨混溶在一起，成了她最後的一絲體麵。
卓曦熠按斷了卓英爵的電話，順便關機。
“來吧，跟我回去吧墨遙。就算你無處可去了，我那裏還是隨時都會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