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星空深海
葉微瀾剛一打開門,話還未來得及說半句,卓英爵便猛地給了她一記澎湃的擁抱,就這麽一路抱著她衝著她走進了客廳中。
沈赫跟隨進來帶上了門,看到眼前這有愛的場麵不知怎麽,從鼻腔中牽引出一點若有若無的酸楚,卻還是欣慰的笑著,為他們由衷地感到高興。
“抱我。”卓英爵在她耳畔任性地要求她。
“我……我手髒,幹活才幹到一半兒。”葉微瀾雙臂淩空僵著,表情有些無可奈何的窘色。
直到現在,他們明擺著已經確定關係了,哪怕他們天天要做比情人更親密的事,展現比夫妻更深厚的情義,可僅僅隻是自然而然回應他一個擁抱這種小事,葉微瀾還是沒辦法做到毫無忌諱。
哪怕身份的隔閡沒了,身體的隔閡沒了,可心裏的呢,她能對自己的真心視而不見嗎。
卓英爵倒沒多想,更不計較。今晚的他似乎遇到了什麽開心的事,從進門開始俊容就綻露著喜悅的笑容。雖然他這些天與她獨處每天的心情都不錯,但今天明顯興致更高一籌。
他有力的雙手掐在她的腰際,像搬個人偶似地輕而易舉把她安放在沙發上。
“我有個禮物送給你,前幾天就訂下了,今天才做好。”卓英爵單膝蹲跪在葉微瀾麵前,亮著清烈明朗的眼睛目不轉睛地仰視著她。
她被他這過於殷勤的樣子嚇到了,怔忪地鎖著他燦耀的星眸,不敢有任何反應。
她看到他英俊完美的臉龐上漾起本該屬於她的充滿期待的笑容,眼睜睜見他將手探入黑色大衣的裏懷中,從中摸出一隻精致的黑絲絨盒子。
葉微瀾懵懵然看著他打開了盒子,驟然間她呼吸一窒,幽黑的瞳仁無聲地緊鎖。
那裏麵安靜放著兩枚造詣精湛的銀白色戒指,儼然就是一對。上麵各鑲嵌著一塊小而靈透的藍寶石,在燈光下折射出如晨曦般淨透璀然的光芒。
“藍寶石象征著忠誠與堅貞,希望與愛,聽說藍寶石也能保佑佩戴者平安,使人免受罪惡的傷害,帶來好運氣。”
卓英爵溫柔而深情地笑著,先迫不及待地取下那枚男戒戴在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上,遮住了那道白痕。他又取下另一隻纖細優雅的女戒,輕輕牽過她冰涼的手。
“這對戒指名叫‘星空深海’,你是星空,我是深海。”
太矯揉造作的情話他羞於開口,他覺得她會懂得他的意思——她是那片照亮了他這沉寂海洋的星空,而他便是可以包容她陪伴她,永不枯竭的深海。
葉微瀾怎會不懂這其中含義,可就是因為她懂了,太懂了,她的心此刻才更覺像錐刺般的痛。
她感到隱藏在脖頸上那條銀色項鏈中的粉鑽在向她發出尖利的嘲笑。粉鑽有價無市,千金難得。可她此刻卻覺那東西和眼前的這枚小小的藍寶石相比,卻是廉價到了泥土裏,連塊墊腳石都不如。
葉微瀾甚至很想笑,她和她明明是同一個人,不過換了張臉,怎麽就既能得到他的愛又能得到他的恨?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荒誕無稽的事?
見她不言不語,微絲不動,卓英爵隻當她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震住了,他揚起笑眼揣著內心欣喜的悸動正要將戒指戴在她手上時,她卻突然像受了驚嚇似地將手抽了回去。
“你知道,戒指戴在無名指上,代表什麽嗎?”她幽幽然凝注著他。
卓英爵眉心輕顫,頓覺喉嚨一澀。
“代表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妻子,你就是我的丈夫。可你明知道,我們不是那樣的關係。”葉微瀾溫柔地勾起淡緋色的唇,笑意微苦,“哪怕現在我們看起來像,但你總要回到德恩宅邸,我也要回到屬於我的位置。等到那時,我還要尊稱您一聲卓總,我們還是要帶著彼此的身份活著,這樣的東西出現在別人眼裏,太不合適了。”
“什麽叫不合適?我把我的心給你,你覺得不合適嗎?”卓英爵急了,目光追入她閃避的眼眸像犀利的芒刺,“從今以後你的身份隻有一個,就是我卓英爵的女人!”
“別人會承認嗎,卓先生會承認嗎?別忘了,馬上你就要訂婚了。”
“葉微瀾!”卓英爵眸間湧起慍意,但他很快就壓製了下去,顫著手撫上她的額頭,“你發燒了嗎?在說什麽鬼話?”
葉微瀾似笑非笑地挽唇,隻是拿起遙控器打開了客廳的電視。
此刻正是晚間新聞最密集的時候,她隨手撥了幾個台,好死不死,竟然報的都是德恩集團總裁將要與KA集團千金訂婚的消息。屏幕上每個字眼都像在對他發出不懷好意的嘲笑。
“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現在沒辦法接受這枚戒指。”
和你的心。
但葉微瀾也沒法把話說得那麽絕,她暫時還不能讓他所有的幻想破滅,那樣並不方便她下一步的行動。
她已占據了他的心,沒必要什麽都沒做就搬出來,這是在浪費資源。
卓英爵整個人僵滯了般杵在她麵前,這一刻他隻覺無數激烈的情緒揪扯著他的五髒六腑。
“原來,我還沒有完全擁有你。”
葉微瀾眉心微擰,羽睫輕輕顫栗:“我也沒有完全擁有你啊。”
“如果沒有彭景薔,如果董事長不阻撓,如果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障礙,你會為我戴上這枚戒指嗎?”
她愕然抬眸,對上他澄澈無邪的目光,倏地她感到心怦然狂跳,快要失控。
“可這世界上,卻沒有如果。”
“有。”卓英爵目光如炬,毫無躊躇,“為了你,我會讓所有的如果都化為現實。”
他突然俯身吻她,很深切的吻,像無盡的大海將她徹底席卷,浸沒。
……
這一晚的纏綿帶著幽怨的味道,卓英爵使小性的方式倒也別出心裁,那就是會讓她時不時地痛一下,或是吻得讓她痛,或是愛得讓她痛。小小的折磨像惡作劇,倒成了甜蜜的調情。
葉微瀾又失眠了,她從手機推送的新聞裏得知了彭景薔秘書車禍身亡的消息,雖說是惡有惡報,卻也不免覺得脊背發涼。
她頓覺嗓子裏緊的很,便悄悄起身推開門走下樓梯,想去餐廳裏找點兒水喝。
剛走過來,她便看到餐廳裏的燈是亮著的,不禁心裏有些慌亂,她放緩了腳步像做賊似地走過去,當沈赫溫潤的臉映入她眼簾時,她提著的心才漸漸落定。
“沈秘書,這麽晚了還不睡?”
沈赫手裏握著廳啤酒,見葉微瀾走過來不禁精神恍惚了一下。
“你……在喝酒?”
葉微瀾十分驚訝,印象裏這是她第一次見他喝酒。身為總裁秘書的他潔身自好,煙酒不沾,不是他不想喝,隻是喝酒誤事,他的身份必須讓他時刻保持清醒。
“啊,小酌一點。不礙事。”沈赫尷尬地笑了笑,又輕聲問,“葉小姐怎麽也沒睡?”
“突然口渴,想找點兒水喝。”
熟悉的對話,熟悉的場景。上次他們深夜相見還是在她“重生”的出發點,那間破敗的出租屋。一轉眼竟過去這麽久了,多少讓人有些唏噓。
沈赫看著她打開冰箱的門,透過她單薄的睡衣甚至能隱約看到她脊梁的開闔,美好的形狀像一對天使的羽翼,他不禁竟看入神入迷。
不知是不是酒精催化的關係,一時間他心如鹿撞,雙頰像滾動著兩團火似的發燙。他忙攥緊了手中的冰啤酒,深深埋下頭,想用這拔手的涼意禁錮住內心的心魔。
人非草木,不是說不想了就會不想,說放下了就能放下。可沈赫卻必須讓自己的心變成一片荒野,方圓千裏,寸草不生的荒野。
葉微瀾拿著礦泉水坐在他對麵,目不轉睛地看定他。
“沈秘書,我想和你聊一會兒,就一會兒。不會打擾你太久。”
“沒關係,我習慣了熬夜,不覺得困。”沈赫飲了口酒,故意回避她銳利的視線,“葉小姐想聊什麽?”
“袁秘書的死,是卓總做的嗎?”
沈赫驀地一怔,轉而眸光微暗:“葉小姐覺得總裁先生會用那種卑劣的手段害人嗎?”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想問你,是嗎?”
“不是。”沈赫目光灼灼,回答得簡單直接,“總裁先生從不會為了利益而去殺人,他也不認為殺人是什麽解決問題的好方法。”
“是嗎。”葉微瀾內心止不住地冷笑,“不為了利益,卻可以為了仇恨啊。”
沈赫心髒猛地一跳,半響隻低聲道:“葉小姐,你還不夠了解總裁先生,但沒關係,總有一天你會真正懂得他的內心世界。你若能看到他這一路走到現在是多麽艱辛,你就會多少理解他有時候為什麽會做出那樣決絕的選擇。”
葉微瀾仰頭灌了口冷水,心比水更冷。
有一件事她永遠都不懂,那就是他為什麽曾一定要置葉墨遙於死地,半分情分都不留。
總有一天,她會問他這個問題。她希望這一天不會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