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擦身而過的人

  雷桀驁走後，卓英爵獨自坐在會客室，良久像渾身石化成了雕塑般紋絲不動。


  他耳邊回蕩著雷桀驁的話，如同山雨欲來時天邊的滾滾悶雷，餘震久久不歇。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身體裏幾乎要凝結成冰的血液似乎融化開了些，足夠他從懷中拿出煙盒，抽出支煙叼在冷白的薄唇間。


  又是這樣僵坐了一陣，直到沈赫推門進來，悄聲走到他身旁幫他點燃煙，才好像連他的人也一並點活了。


  “總裁先生……”沈赫能從他的神情讀懂他的情緒，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阿赫，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麽嗎？”卓英爵緩緩吞雲吐霧，夾著煙的手指輕顫。


  “您怕失去德恩，也怕德恩受到創傷。”沈赫恭謹地侍立在側，垂落眼睫回答。


  “是，這些擔憂一直都在。”他直勾勾目視前方，眉心刻出深邃的溝壑，“但我現在更怕的是有人看透我的底線在哪裏，看到我的軟肋是什麽。”


  沈赫心頭一沉，靜默不語。


  “我怕有人會利用我的軟肋挾製我，那樣不僅我的處境會變得危險，我身邊的人也會身陷囹圄。”


  他曾有情，有一腔熱血，可換來的卻是卓威森以父之名無休止的利用，甚至他視若珍寶的愛人離他而去，他還要為了家族利益不得已迎娶害死他愛人的仇人。


  而今他無情，冷血，豪奢殘忍，以此為武裝，隻是不想讓悲劇重蹈覆轍。


  “葉小姐……是您的軟肋嗎？”沈赫鬥膽詰問，他知道這麽做跟尋死無異，可他卻還是想親口問一問他。


  半響，卓英爵才低啞著開口，眸光恍惚：“我不知道。但有一句話雷桀驁說的不錯，我寧可毀了她，也不能忍受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是因為……舒小姐的緣故嗎？”


  “不是。”他毫不猶豫地回答，麵露慍色，“跟阿雯沒關係。還有，別把葉微瀾和阿雯相提並論，她永遠都不能跟阿雯比。”


  “是，是我失言。但總裁先生，葉小姐是個好女人，如果您有一天……我是說如果，您有一天厭煩她了，求您到時候放葉小姐一條生路，行嗎？”沈赫聲音苦澀得沙啞。曾經無欲無求的沈秘書為了葉微瀾已不止一次這樣不顧尊嚴地乞求他成全。


  卓英爵收回視線，沉默著碾滅了煙，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便起身離開了會客室。


  ……


  隔天後的下午，葉微瀾再次喬裝打扮成了女護士的樣子混進了彭景仁所住醫院的VIP住院部大樓內。憑借精細的偽裝和淩旻為她複製的門卡，她現在來這兒見彭景仁簡直可說來去自如，隨心所欲。


  彭景仁今天的狀態看起來不是太好，情緒低落，不過還是因為見到葉微瀾而露出喜悅的笑容。


  “你終於來啦，你好幾天沒來了，去哪兒啦？”


  “我家裏有點事，所以沒來看你。”葉微瀾隨便找個借口敷衍。


  “啊……今天上午我爸過來看望我了。”他表情悻悻然沒什麽精神。


  “彭董來過？”她心頭一跳。


  “別、別擔心，我沒有向他提起你！我一個字都沒說！”彭景仁成了殘廢後竟變得善解人意了，見她臉色變了忙抻著脖子用力解釋，臉都脹紅了。


  “彭董他說了什麽沒有？”她低聲問。


  “都是堆沒用的屁話，除了一句，以後彭景薔會慢慢接手我的那攤業務……嗬嗬嗬……果然是鳩占鵲巢了！”


  “看來，彭董的確是已經拿定主意讓彭二小姐做KA集團的接班人了。那彭董沒和你說她要和卓英爵結婚的事嗎？”


  “他怎麽敢告訴我？我是因為誰才變成這個鬼樣子他心裏沒數嗎？！”彭景仁恨得瞠目，心裏的恨意更深。


  “是，但咱們現在不是有了別的打算了嗎？就算彭景薔和卓英爵結婚了又有什麽關係？”她彎起眼角，笑容是那樣溫和。


  “哈哈你說的對！我妹她那麽蠢，卓英爵猴精得像鬼，她嫁過去就算不離婚也得被他玩兒死！”


  葉微瀾不置可否，拿起注射器為他進行注射。


  此刻的彭景仁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美得動魂的麵靨，感受著藥物給他精神帶來的興奮刺激，隻覺這是他人生中最美妙的時刻，哪怕他成了殘疾也覺得這種詭豔的美妙他前所未有。


  “葉小姐！”彭景仁突然叫住她，聲音無比動情，“你嫁給我……好嗎？”


  葉微瀾神色惶然，她定了定神強忍著心中莫大的厭惡笑道：“彭少，你有妻子，你忘了？姚小姐還沒跟你離婚呢。”


  “我根本就不愛姚沐顏！當年娶她全是我爸的主意我也是被逼無奈！葉小姐……我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配不上你……但、但我真的喜歡……不，我愛你，我從來沒愛過一個女人，但我很肯定我愛你！”彭景仁說得情深意切，快要把自己感動哭了。


  “彭少，我能在你這裏得到什麽呢？換句話說，你覺得你能給我什麽？我是個庸俗的女人，也是個無依無靠的女人。自從被卓英爵始亂終棄後我變得越來越沒有安全感，總覺得握在手裏的……才是最安全的。”葉微瀾纖長的墨睫翕動，眼波含怨，我見猶憐。


  “你想要什麽你說！隻要我有的我都給你！”


  她默了默，幽怨地輕聲道：“你也知道現在KA集團的情勢，如果彭景薔與卓英爵聯姻那她繼承總裁的位置就是早晚的事，如果這件事成了，將來在彭家您就會毫無立足之地。您想想，以前您是怎麽對她的，她被壓製那麽多年如今鹹魚翻身，她又該怎麽對您？您還有活路嗎？”她眸光倏然陰寒，“您都自身難保，您又能給我什麽呢？”


  “那、那我該怎麽辦？！”彭景仁被她迷得七葷八素，更深一層的利害他根本想不到，也沒心思想了。


  葉微瀾心想這培養了數日的機會終於來了，她眼中寫滿憂傷，可藏在口罩後的笑容卻邪冶得吊詭。


  突然門外傳來了一把熟悉的女聲，慌亂之下逼得她把話又咽了回去。


  “少奶奶您這邊請。”


  “我一個人進去就行，你回去做事吧。”


  是姚沐顏的聲音！雖然隱隱約約但她還是能清晰辨別！

  “彭少，我下次再來看你。”


  丟下這句話，葉微瀾忙推著推車低著頭匆匆往門外走。


  此時剛巧病房的門被拉開，姚沐顏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兩人剛巧碰了個驚心動魄的照麵。


  葉微瀾不敢抬頭，隻低眉先給她讓路，待她進門後再匆匆推車走出病房並帶上了門。


  站在玄關處的姚沐顏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麽，微微回頭，思忖片刻，又往裏走去。


  而門外，葉微瀾並沒有離開，她靠牆站著，心跳加速，細細傾聽著病房裏的聲音。


  “景仁，我今天來是有一件事要和你談。”姚沐顏的聲音像深冬裏的陽光溫鈍得凜冽，“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