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他的心在下墜
卓曦熠一眼就辨認出,這幅《月中花》是假的。
而且分明就是在日本那會兒,他曾讓佐藤涼準備企圖蒙騙卓英爵的那幅贗品!
他僵著脖頸緩緩回身,尖銳如寒刃的目光刺在卓英爵淡定而從容的麵靨上。然而卓英爵卻微微翹唇露出一絲極乖張的笑容,既有孩子的頑劣亦有惡魔的陰邪。
他的神情就是在堂而皇之地告訴他:畫是他換的,你能奈我何?
台下眾賓客見狀都麵麵相覷不明就裏,場麵十分尷尬。
“大哥,你怎麽還忸怩上了?”卓英爵玩味笑道,“你該不會是舍不得給我們看了吧?”
葉微瀾眸光一暗,心裏登時湧上不好的預感。
卓威森也發覺情形不對,然而就在這時彭董竟在毫無預兆下自己走到了台上,殺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大少爺舍不得可不行,我老彭最是等不了的人,必須馬上飽飽眼福!”
“嘩啦”一聲,彭董竟然私自將畫卷強拉了開!
葉微瀾愕然瞠目,胸膛裏像放了個炮仗,炸得她差點兒沒驚坐而起。
“你怎麽了?不舒服嗎?臉色好差啊。”雷桀驁一整晚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此刻她但凡一個細微的神情變化他當然都注意得到。
葉微瀾額上冷汗涔涔,雙手在桌下不由得攥緊了紅裙。
她給卓曦熠的真跡被人偷天換日,那真跡呢?又去哪兒了?!
是誰有那麽大的能耐,可以避開德恩集團固若金湯的重重安保,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畫換走?
除了卓威森,卓曦熠,便隻有總裁卓英爵有這個能耐!
彭董定睛細看這畫,突然喜形於色地哈哈大笑:“曦熠,我老彭雖然不是欣賞字畫的行家,但你這畫也仿得太不走心了點兒,就算是贗品你也該找幅像樣點兒的拿來充數吧?”
滿座嘩然,堂堂德恩集團竟然會拿贗品出來糊弄大眾,這的確有點兒太有損豪門顏麵了。
卓威森眼神黑凝,胸膛緩而強烈地起伏著。雖然不露聲色但卓英爵看在眼裏心中很清楚,董事長大人是被卓曦熠徹底激怒了。
他很了解卓先生的為人,那就是向來不看過程隻重結果。而這其中讓卓威森丟了體麵便是最惡劣的結果,是犯了大忌,是觸了逆鱗!
此時的卓英爵終於有心情喝口酒了,憋悶了一晚上這口惡氣總算撒出去了。
此刻卓曦熠站在台上成了個靶子,被無數質疑的目光戳得千瘡百孔。
他心裏快速盤算了一圈,覺得現在除了道明實情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他走到麥克風前,先是深深鞠躬對在場來賓道歉,然後又將真跡被盜的事向大家坦白,希望可以得到大家的理解和原諒。
真是丟人他媽給丟人開門——丟人到家了。
慈善晚宴結束後,《月中花》被盜的事果然上了熱搜第一位。蓋過了德恩今晚所舉辦所有活動的熱度,這結果也實在令人哭笑不得。
卓威森從會場出來到地下停車場這一路始終陰沉著臉,連陪同在側的洪秘書都嚇得大氣不敢喘。
見卓家的活動搞砸了,彭董內心無比舒暢,畢竟能看到卓威森摔跟頭的時候可是不多,他必須能多看幾眼就看幾眼。
彭董臨走前還特意過來敲了敲卓威森座駕的車窗表達遺憾之情,可眉眼間卻半分遺憾的神色都沒有。
“ison你也別鬱悶,現在趕快報警把那個偷畫的賊找出來不就萬事大吉了。德恩手眼通天,揪個毛賊出來還不就跟撣撣身上的灰塵一樣容易?”彭董神秘一笑,“其實呢我還有份大禮要送給你,隻是今晚不方便,過兩天我一定會親自登門拜訪,你好好期待一下吧。”
卓威森眉心緊鎖,他知彭坤不是個大方的人,說是有“禮”要送事情恐怕會內有玄機,卻一時無法看清他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另一邊,結束活動後的卓曦熠來到S.ORLD的空中餐廳裏,四周安靜得令人壓抑,他目光森冷地站在落地玻璃窗前,鏡麵反光中他的麵孔冷鷙如來自地獄的閻羅。
“今晚的‘驚喜’你喜歡嗎?大哥?”
卓英爵帶著狡黠而邪肆的笑容走到他身邊,瀟灑地轉身背靠在透明若無的玻璃窗上。
“你這麽做有意思嗎,卓英爵?”卓曦熠推了推眼鏡,反光令他陰狠的眼神更添叵測的詭異,“你以為你這麽幹是為了讓我丟臉?你這是在讓德恩受辱,你這結果你覺得值嗎?”
“世上哪兒有十全十美的報複,但凡陰謀總得伴隨點兒犧牲。我認為今晚這點兒犧牲換你顏麵盡失還是很值得的啊。”卓英爵抽出支煙來吸,愜意地吐出迷蒙的煙霧。
“為搞我你還真是費心了。”卓曦熠狠得牙癢。
“彼此彼此,當初我在日本求畫時你不但找人用贗品騙我,被我發現後還企圖想把我打死。跟你的算計比起來我這個充其量也就是個小玩笑~”
“你不但有狂犬病還有被害妄想症,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承認算了,畢竟裝糊塗誰還比得過大哥你呢。”卓英爵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把畫拿出來。”卓曦熠已沒耐心再跟他費口舌。
“大哥,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爸為了懲罰咱們經常會把咱們喜歡的東西藏起來,藏在德恩宅邸隨便一個地方,有時候是樹上,有時候是花壇泥土裏,有時會藏在廁所馬桶的下水管道裏……他讓咱們沒日沒夜地找,不許別人幫忙。如果一天找不到就兩天,不許吃飯不許睡覺,直到找到為止。”
卓曦熠眼神陷入深沉的憂鬱,他當然記得,而且曆曆在目。
他年幼時也曾受過這懲罰,甚至晚上還會做噩夢,夢見自己刨遍了整片德恩莊園,刨得滿手滿身都是混著鮮血的汙泥。
“所以我今晚也同樣跟你玩一玩這個遊戲,那幅畫就藏在你的S.OLRD裏,你好好找找看吧。祝你好運。”
卓英爵將煙頭丟在地上踩滅,轉身揚起邪氣無邊的笑容闊步離去。
待他走後,淩旻才敢從暗處出來,走到卓曦熠身邊。
“大少爺,您真的相信他說的話嗎?”
“卓英爵不會在這時候撒這種無聊的慌。”卓曦熠繃緊了臉,一拳狠砸在玻璃上,“搜!派人把S.ORLD上下全給我搜一遍,大到一間房間小到一塊地磚都不能給我放過!”
從酒店出來後葉微瀾一直心事重重,滿腦子都是畫的事。
她就這麽恍恍惚惚地穿著單薄的紅裙走出大門,可剛一出門凜冽的雪風便將她渾身打透,凍得她不由得抱緊了雙肩。
好冷的天,飄飄悠悠的雪花落在她的長睫,冰涼涼地融入眼底。
她心裏此刻真是恨,今晚不但沒打擊到卓英爵分毫,畫竟然也不翼而飛,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過想來也是奇怪,自從她與雷桀驁進場後,這一整晚卓英爵非但沒再多看她一眼,連結束後也沒有找她。要換做以前他肯定五花大綁地把她擄走了,是殺是剮的總之不能再讓她這麽自在就是了。
正疑心著,忽然葉微瀾感到肩頭一暖,忙怔怔然回眸。
“剛才我遠遠望著你心都快融化了,你不知站在雪中的你有多美。”雷桀驁深深凝注著她惹人憐惜的明眸,勾起她精巧的下顎,“不過這樣凍著你會生病的,所以我隻能狠狠心把這美暫時‘破壞’了。”
她看到雷桀驁的瞬間,莫名的心空了一瞬。
她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麽,但一定不是眼目前這沒正經的男人就是了。
此時,黑如鬼魅的豪華勞斯萊斯從酒店門前的台階下隨風駛來。
卓英爵修長的指尖挑開窗紗,空冷的目光恰好望向窗外,又恰好將那曖昧到惹火的一幕盡收眼底。
天地間,葉微瀾與雷桀驁仿佛化作一簇烈焰,焚燒著他的眼,更炙烤著他的心。
如果眼神能殺人,他早已把他們就地淩遲,千刀萬剮!
他身子向後頹然靠著,那股提在胸膛裏的怒氣突然泄了。
葉微瀾,你可以為所有男人眉飛眼笑,卻不舍得為我綻開哪怕一瞬的笑顏;你對任何人都姑息寬容,卻獨獨對我拒之千裏,狐疑滿腹。
我卓英爵到底是有多賤,才會為了你這麽個不知廉恥的女人一次又一次委屈自己!
他緩緩拉上窗紗,黑暗中感到自己的心失重地向下墜落,墜進無底洞般的深淵中。
然而就在他收回視線的刹那間,緩過神的葉微瀾憤懣地別過臉龐,猛地將雷桀驁推搡開。
“雷少,請你自重。”
“我隻是想關心你……”
“我不需要你的關心。”葉微瀾削肩輕震,將他披在她身的西裝外套脫下丟還給他,“今晚謝謝你幫我的忙又為我解圍,但你的關心我無福消受,抱歉。”
她拎起紅裙轉身就走,雷桀驁眉宇緊擰,突然大聲衝她喊:“你到底是不是卓英爵的女人?!”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她冷聲問。
“是,我就給你搶過來,要不是,我想要你做我的女人。”
他這話說得發自肺腑,連自己都被感動了。
因為他雷桀驁人生在世二十七年從來沒對任何女人表白過。她是他開天辟地的頭一遭,是他的第一次。
葉微瀾笑聲淩寒,如千山暮雪。
“當你女人,行啊。隻要你讓我的小晴活過來,我就做你女人。”
雷桀驁如遭晴天霹靂,整個人怔愣住,啞然失語。
這女人美得絕豔,也狠得絕情。
可正因如此,他才喜歡她喜歡得深入骨髓,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