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崖上秋歌
“嘿,小七,還以為是瞎傳呢沒成想我真如此聲名遠播啊,連這麽小一個破破爛爛的醫館都對我這種不起眼的小女子有所耳聞,哈哈。” 姬一然眼中一動。
破破爛爛?
那人雖眉頭一皺但卻不語。
……
“摸了這麽久,可有結論?”也許是她想多了,剛才或許是某個病人受傷流血來看過也不一定。
摸?男子眉頭一鎖,似乎不悅。早聽聞此女子性情、說話行事口無遮攔非常人一般,今日一見,果真是如此。
“哦,我是說把脈得如何?”姬一然不是沒注意到他的神色,她尤其把把脈二字著重說了一下。
那人又不語。
小七蒼白著一張臉,忙道:“大夫,我家小姐到底怎麽了?”
難道小姐得了什麽嚴重的病了?不然這男子怎麽表情如此這般可怕!
男子淡淡看了她一眼,在紙上寫下方子,道:“去前頭抓藥吧,按時吃三天,臉色必能恢複,如沒有,你來砸我招牌。”
那人昂首挺胸,正眼都不瞧兩人一眼,準備起身。
“呦嗬,口氣那麽大?”姬一然卻淡定的坐在原位置,看著眼前的藥方,都是一些補血的方子。
姬一然怪裏怪氣的聲音引起了男子的注意。
“怎麽?你難道不是來看你剛受傷的腿?”男子反問。
“小姐!”小七剛想上前說什麽卻被姬一然一手攔住了,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別說話。
“當然不是,就這小傷我何須來這勞煩你。”
“小傷?倒是,還能出來閑走,不至於多麽嚴重。”
嘴硬!
姬一然心裏迅速的盤算著,眼中卻波瀾無痕,直入主題道:“最近一陣子我時而眼前一抹黑,尤其最近幾日更加頻繁,可知何原因?”
“從何時開始有這種情況?”男子退回原座位,既然病人還有其他症狀,他也不能就此作罷。
“半個月前,受過一次傷之後開始。”姬一然回憶道,猜測,許是那次受了內傷了引起的。
“受傷的部位是頭部?”
“不是。”
“那就怪了,若不是在頭部或者周圍也不可能會壓迫到這個視力導致間歇性失明。”
“間歇性失明?”
“嗯。”
“會自己好嗎?”姬一然抬眼,兩條鳳眉頓時擰作一團,暗道不好。
好歹人家是大夫,比起她這個赤腳大仙說的話也有說服力多了。
“不一定,也許會,也許不會,也許不找出原因加以治療,會變成永久性失明。”
“啊!”小七一驚嚇,眼睛瞪得老大,然後發現小姐白了她一眼她才又乖乖的閉嘴。
“那你能診斷我間歇性失明的原因嗎?”
“目前不能,因為你並無明顯的外傷。”
“既然你也找不出原因,那就是讓我順其自然了,要嘛好,要嘛瞎?”姬一然瞟了他一眼。
“倒是還有別的方法可以試試,隻是不知道你肯……”男子輕輕一歎。
“肯。”姬一然毫不猶豫的喊出兩個字。
“我還沒說是什麽方法……”
“什麽方法都行!”姬一然混不在意的答道。
“脫衣服。”男子平靜道。
“小…小姐!”小七一驚,再一次被嚇得睜大了雙眼。
姬一然不解道:“為何要脫衣服?欺負我眼瞎?”
“你沒瞎隻是快瞎而已。”男子已站起來,“隨我進來。”
姬一然慵懶一笑,自言自語道:“我何時長了一張誠信的臉?”
……
她能想到的是這人大概是要給她針灸之類的治療方法,古人一向就隻會如此。倘若是荷棠的話,她相信對她的眼睛會起更加決定性的作用,畢竟她可是藥王。
但那也是她最不想去做的一件事情,本身她也不想讓人知曉她目前的情況,在這渾濁不明的年代,孰好孰壞,隻有自知。
況且,她也不是墨守陳規的人。
姬一然跟著他入了內裏,隻見男子啪啪兩下掌,也不知從哪裏走出來兩個侍女一根一根的燃起蠟燭。細數之下,竟有百根。
正當她好奇之時,婢女們猛的一拉幕簾,左右兩麵牆上的露出寬大無比的銅鏡,頓時屋子亮如白晝,且光線的最亮處,匯集於屋子中央的一張三尺見方的木床上。
她心頭一驚,目中透著深思。
“脫衣,隻露出背部。”男子不讓她細思,命令道。
姬一然看了看床上,再看了看身上,猶豫著沒有動手。
有個婢女清脆道:“小姐放心,這床單一人一用,很幹淨。”
姬一然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小姐,千萬別!這…這可是…哎!”小七一臉通紅,卻又無可奈何。這大夫好歹也一表人材,又有旁人在邊側,想必除了醫治小姐外不會做其他的事情吧……
不知這大夫會不會因此而浮上紅暈,又或者趁機偷摸一把?哈哈姬一然心中腹誹。罷了,罷了,本小姐吃點虧吧。
男子如何能知道姬一然心中所想,他眼眸輕抬,手起針落,速度極快。
待姬一然魂歸本位時,身上已插滿了針,她眼中的驚色毫不掩飾的流露出來。
她哪裏知道,這一套針行下來,需得眼準,手準,極費心力。
男子一身大汗,身子微微輕晃,接過婢女遞來的毛巾,擦了擦道:“這針需行七天,不可斷開一日,否則事倍功半,半盞茶後你們兩個替她拔針。”
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哎——”
姬一然正要出聲喚住。
半盞茶?她一會還要去姬府呢!按這進度來說,等到去了姬府那都該是下午了……
“不能說話,不能運氣,否則後果自負。”
姬一然靜墨的看著那黑衣消失在眼中,嘴角微微勾起,一絲淺淺的笑意從眼角溢出。
這北宮竟也奇才輩出呐,姬一然隻感覺渾身發熱,竟也有終舒服的感覺,大概是銀針的作用發揮了出來。
待半盞茶的功夫一過,兩個侍女便為姬一然拔了針,小七為她披好外衣後便隨著她們離開了這個房間。
來到前廳,姬一然一眼便看到那男子在幫人問診,問診方式一如同對她一樣,一旁問診的人還是多不勝數。
她同身旁的侍女一番耳語,拉過小七悄聲的走出了前廳離開了醫館。
臨走,她回過頭再次看了醫館一眼,門上的金色牌匾熠熠生輝,崖上秋歌,多麽別有新意的一個醫館呐。
明日,她應該早點起來……
“大小姐,您來了!” 姬一然剛一走到姬府門口,門口的兩個守衛兵滿臉喜色。
“別這樣叫我,我和姬府早已沒有幹係。”姬一然淡笑。
“一日是小姐,終身是小姐,自從您離開,老管家可是天天念叨著你呢!怎麽,淩波怎麽沒來?”其中一個守衛和一旁的小七打了個招呼,便左右尋覓著。
這淩波平日裏總是跟在大小姐身旁,怎的今日回姬府卻不見其人。
“呃,他這兩天忙,沒跟著來。”
“綠衣姐姐可有在府裏?”小七咂巴著大眼睛。
她就喜歡姬府裏的這些人,不像宮裏或者別的府上,那人都死氣沉沉的,一點人情味沒有。
“在呢,快進吧。”守衛兵招呼道。
姬一然進了府便輕車熟路的走在小道上,行路上偶爾遇上幾個丫鬟侍衛都紛紛過來打招呼。
“大小姐?您怎麽來了也提前不說一聲?好讓我準備準備您平時最愛吃的東西啊!”劉媽正好從後廚出來,一看來人一怔接著便又一喜。
姬一然咧嘴笑道:“也是臨時起意,過來看看。”
說到平時愛吃的東西,劉媽做的糕點和小吃那可真是一絕!一段時間沒吃了,還真是想念呢。
“二小姐前陣子也回來了,要是知道大小姐您來了肯定會高興的,我這就去告訴小姐去。”劉媽說到一半才猛地想起什麽,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姬一然一眼。
唉,她都忘了,之前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都怪她這口無遮攔的嘴啊!
“不必了,劉媽,我一會就走了,正好這兩天清閑,我來看看管家爺爺。”姬一然婉拒。
“好,看看隱管家也好,隱管家這兩天正好也患了傷寒,再加上之前老爺過世……狀況並不怎麽好。”劉媽擔心的搖了搖頭。
“嗯。”姬一然微笑。
“我這就去後廚給你做點你愛吃的,一會給您送過去。”
姬一然剛想拒絕,誰知劉媽也不等她拒絕一轉眼就走出了好遠。
“……”姬一然。
“小姐,那我們去哪?找綠衣姐姐去還是管家爺爺?”
“去管家爺爺的別院。”
姬一然走進管家爺爺的別院,遠遠的便看見他蹲坐在地上,拔著地上的雜草。
不知為何,姬一然看著他那佝僂的背影,心裏微微發酸,她想起了爺爺,這一世,對她最好的莫過於姬爺爺,這一世最大的溫情,是姬爺爺給的。
“管家爺爺。”姬一然輕輕換了一聲。
老人緩緩的轉過身,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麽吃力。看來人是姬一然,他錯愕了一下,然後才步履蹣跚的朝姬一然走來,骨瘦如柴的身子不停的在風中晃動著,他佝僂著腰,緊咬著那幹裂的嘴唇。夕陽將老人的背影無限的拉長,顯得淒涼而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