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自動上門
來人卻是吳媚。
半個來月未見,吳媚顯得憔悴了許多。這裏距省城近三百裏,天知道她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她身後還跟了一個提著大包小包的中年男人。
一天之中,這是他第二次感到意外,很意外!
“你來幹什麽?”秦鍾麵無表情,語氣很冷。
他的話很生硬,眾人聞言莫不暗吃一驚。
吳媚倒是很大氣,她的臉上甚至帶著淡淡的微笑。
她若無其事的掃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秦子衿,從容不迫說道:“你答應過我要給我治病,我就來了。”
“對不住了,我可伺候不起!”秦鍾皺起了眉頭,一幅拒人千裏之外的神情。
“誰讓你伺候了?”這話在一般人那裏絕對受不了,然而吳媚卻生生接住了。她還是那副從從容容的樣子,說道:“實際上主要還是來謝謝你,順便把你遺忘的東西給你送來。”
秦鍾忽然想起來了,自己那天晚上偷偷換下的髒褲頭當時還壓在那間臥室的枕頭下,原準備早上起來悄悄洗了,誰知後麵便發生了突發事件自己奪門而走,那東西現在一定也在這裏麵。
想到這裏,他一時有些心虛,張了張嘴沒吭聲。
秦子衿莫名其妙的看著風華絕代的吳媚和態度惡劣的秦鍾,暗自猜測著他倆間的關係。雖然一時半會搞不懂他倆之間的奇妙關係,但至少可以斷定:他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不尋常的事情。
女人天生敏感,秦子衿看見吳媚便暗暗生出一種敵意,因此她對秦鍾表現出的冰冷傲慢還是很欣賞的,於是悄悄在他身後柔了一把。
在秦鍾麵前,吳媚似乎天生就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勢,她根本不理會秦鍾的惡劣態度,仿佛她麵對的是一隻小貓小狗,任你如何呲牙咧嘴咆哮怒吼她也不會因此而介意。
她笑吟吟對隨行的中年男人說道:“張師傅,你回吧。我要在這裏治療一段時間,公司的事情暫時由李副總打理,有什麽事情給我打電話。”
“這些東西怎麽辦?”中年男人晃了晃手裏的大包小包。
她自信的一笑,“你不用管了,一會秦鍾會給我拎進去的。”
仿佛拳頭碰見了棉花包,秦鍾心中的怒氣三下兩下便消彌於無形的棉花包上,一時間如同泄了氣的皮球……
秦子衿心知自己與秦鍾就是露水夫妻,能夠有這樣一次完美的體驗,足夠自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回味無窮了,以後是否還有機會,就看兩人是否還有緣分了,隨即,她與男記者起身告辭。
所有人都走了,觀裏隻剩下吳媚和秦鍾。
斜陽、西風,兩人坐在那裏相對無言默不作聲。
單獨麵對秦鍾,吳媚原來的那種從容不迫消失了。麵對眾人時,所有的那些自信都是她硬撐出來的,是做給別人看的,此時沒有了觀眾,便不需要演戲,因此也就不再從容。
“對不起了。”還是吳媚先打破了沉默,她覺得有點冷。
秦鍾張了張嘴想說‘沒關係’,臨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句:“不存在!”
“你一定恨死我了吧?”
“嗬嗬,萍水相逢、陌路邂逅,哪來的什麽恨?”秦鍾依然是一句淡得不能再淡的淡話。
“你聽我解釋。”
“不用,要是事事都刨根問底,豈不活活累死了?”盡管語氣很淡,但秦鍾的心裏麵仍在隱隱作痛,那天的場麵對他的刺激太深了。
“我傷了你的自尊,事後想起來很後悔,我不該那樣。”
“嗬嗬,我是半個出家人。”秦鍾露出狼一樣堅實鋒利的牙齒,淡笑一聲道:“十幾年的修煉,誰也傷不了我的內心,除非我自己。”
“我知道……”吳媚忽然流出了眼淚,抽抽噎噎說道:“我知道你從小很苦……我也一樣,所以……所以我才……我才覺得很對不起你。”
小時候的身世是秦鍾心底永遠也不能愈合的一塊疤,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忽然針刺一樣疼了一下,他不安地動了一下。
吳媚繼續抽噎,“我這輩子從沒有覺得對不起別人,唯獨此事對不起你!你救了我、給我紮針治病,那天的事也是為了護著我,我卻……”
秦鍾做人的準則是:你清我也清,你濁我也濁。十幾天過去了,這件事情他也反複思考過。靜下心來,他也能體會到吳媚當時的處境和心態,從某種意義上說,那個張總在吳媚的生活裏很重要,她依賴於那個人,她不能得罪他。
這樣一想,他便沒有那麽生氣了。今天吳媚把話已經說到這步田地,在秦鍾看來她已經是把頭低得很低了,自己再不依不饒也就太沒有氣量了,何況兩人的身世還是如此的相似。
算了,秦鍾心裏低歎一聲。帶著某種同病相憐的理解,他決定握手言和。
他從屋裏拿來一條毛巾遞給她,低聲說道:“吳姐,算了,不說了,我能理解。”
“你真能理解?”吳媚初時還有點不太信,又叮了一句:“你不生氣了?”
秦鍾故作大氣的笑了起來:“那個張總現在咋樣了?”
一聽這話,吳媚頓時破涕為笑,“還在醫院住著呢,他活該!”
鑼鼓聽聲,說話聽音。這句話在秦鍾聽來直如豬八戒吃了人參果,全身上下三百六十個汗毛孔都舒坦透了。
人在很愉悅的情況下往往有一種匪夷所思的大度,秦鍾想也沒想便開口道:“實話告訴你,醫院治不了他的病,要不要我去給他拿拿穴?”
“不用!”吳媚鼻子一哼,冷冷說道:“我和東北祁總的生意已被他攪黃了,他還聲稱今後本省的蘭花市場絕不給我一絲一毫立足之地。我和他算是徹底決裂了,他是死是活關我什麽事?”
秦鍾頓時不安起來,原以為自己很委屈,沒想到自己的一時衝動竟給吳媚造成這麽大的損失。
他局促的搓了搓手:“你……你今後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吳媚無所謂的擺擺手,輕描淡寫道:“惹不起總躲得起!我不幹了其奈我何。”
“有這麽嚴重?”
“他是本省蘭花屆的龍頭老大、蘭花鑒定名家,在國內蘭花屆影響很大能量驚人,本省所有高檔蘭花交易都要經過他的法眼,否則外來蘭商根本不敢和你成交,因此隻要我還做蘭花買賣,他就有辦法整得我寸步難行,我隻好不做了。”
秦鍾算是真正明白過來了,自己實際上好心幫了倒忙,生生把吳媚的生意攪黃了,甚至把她逼進了死胡同。
見他麵帶疚色,她安慰道:“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控製我主要是控製我的貨源,隻要我能尋找到長期固定的貨源,我可以到廣市深圳等地拓展業務,那裏有許多台灣、泡菜及窩國的客商,他爪子再長總不至於伸到那裏去吧?”
說到這裏,吳媚撲哧一笑,“我這次來,一是治病,二是休養,三是暗中尋找貨源。”
“你說的貨源指的就是蘭花吧?”
“就是。”吳媚點點頭,“以前有一種看法,認為青羊一帶不出高檔蘭花,因此青羊蘭花一直不被蘭花界所看好。但是,今天我下麵的專賣店在花市收了兩盆好花,據說都是產自這一帶山裏。”
“噢?”秦鍾心裏一動,試探道:“是不是一盆宋梅、一盆集圓?”
這下輪到吳媚吃驚了,“你怎麽知道?”
“你的專賣店是不是叫如嫿?店老板叫夏雲杉”
吳媚吃驚得有些闔不攏嘴了。
秦鍾不再賣關子了,“吳姐,實話告訴你吧,那兩盆花是我的。”
“是嗎?”世上竟然有如此的巧合之事!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過了一會才喃喃說道:“夏雲杉把你坑了,你那兩盆花最少值三十萬!”
“雨點砸到香頭上,也是個巧勁兒。”秦鍾忽然很高興,興高采烈道:“肉爛了還在自家鍋裏,沒什麽坑不坑的。”
“那不行!”吳媚很堅決,“盡管做生意是周瑜打黃蓋,但虧誰也不能虧你!明天我就讓夏雲杉送三十萬過來。”說著她摸出了手機就要打電話。
“行了行了。”秦鍾伸手攔住了她,“我這裏還有幾百盆蘭花上品,吳姐如果能看上,你可以都拿去。”
吳媚是蘭商,骨子裏對蘭花異常敏感,她早就嗅出來青雲觀裏搖曳著一縷縷蘭花特有的幽香,隻不過一直沒有機會談及。此時秦鍾說起,她頓時來了精神,當場就要看花。
天色已暗,秦鍾遂拿了手電帶她來到後院,一盆盆蘭花看了過去。
吳媚邊看邊嘖嘖稱奇,末了直起腰悄悄對他說:“我給你先透個底,隻要你願意出手,你的蘭花我全要了,三百萬元人民幣。”
麵對天文數字,秦鍾嚇了一跳,急忙擺手:“你若是想要,明天就可以全部拉走,我一分錢都不要。”
“秦鍾!”吳媚的臉色很莊重,“在商言商,說句實話,你這些花到了廣市,一千萬都有得賣,我實際上已經占了很大的便宜了。你不許跟我客氣,你若不要錢我寧可關了公司停業不幹了。”
說著話,她一邊不停聳著鼻子在空氣裏嗅著,似乎在搜尋著什麽。末了,臉上帶著一絲驚異的表情說道:“咦……你的這些花裏有一盆花的香氣很奇特,但我一直沒找出來是哪一盆。”
秦鍾天天浸泡在蘭香中,屬於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那種,他稀裏糊塗問道:“蘭花中除了墨蘭是檀香味,其他都是幽香型,你說的是哪一種香味?”
“如蘭如麝,幽香中暗裹著極淡的麝香味。”
秦鍾笑了,他淡淡的擺擺手,“你說的那種香味來自於一蓬怪蘭,葉子是白色半透明狀,它的香味就是你說的那種味道。”
“它在那裏?快帶我看看。”吳媚急不可耐道。她已經隱隱意識到,自己今天將要發現一棵舉世無雙的花國蘭花了。
“那不是?”秦鍾用手電向蘭圃的牆角照去,牆角上有一個碗大的黑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