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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inal Chapter

  The Final Chapter 【《手指?雙鋼琴與小提琴協奏曲》- 鍾關白 & 陸早秋】


  業內人士都知道,鍾關白最近在籌辦一場慈善音樂會,可是既不公開地點,也不公開時間,連在哪裏售票都沒人知道。大家互相打聽誰作為演奏嘉賓被邀請出席了,問來問去最後問到陸早秋那裏,陸早秋據實以告:“我被邀請了。”


  再問:“那其他還有誰?”


  陸早秋說:“鍾關白。”


  原來這場音樂會隻有兩個演奏者,一把小提琴,一架鋼琴。


  立秋前的兩周,幾十張門票被放入白色的信封,從北京寄出,飛往世界各地。每一張信封上的姓名與地址都是鍾關白親手寫的,隨門票附在信封中的還有一封請柬,說明邀請原因,今生隻此一次,請諸君配合。


  信最早到了同一塊大陸的東岸。


  秘書收了信,連同厚厚一摞文件放到了陸應如辦公桌上,出去了。


  陸應如轉頭去拿文件的時候瞥到桌上的兩張相框,一張銅製的看起來已有些年月,裏麵的照片是一家四口人,站著的男人和坐著的女人都被撕去了臉,隻看得出一個白衣,一個白裙,站在男人身邊的小女孩與被女人抱著的小男孩都在笑。另一張白色的木製相框看起來還很新,是在某次國際高峰論壇被拍下的,不太正式,鏡頭聚焦下的陸應如穿著襯衣,西裝外套披在肩上,跟一個穿西裝的德國人握手,她身後還跟著一個穿正裝的身影,鏡頭沒有對準他,所以側臉不甚清晰,隻看得出是一個年輕男人,視線向前,像是落在陸應如身上。


  隻多看了那兩張照片一眼,陸應如就把目光移開了,拿起最上麵的文件,開始看。


  瀏覽,審批,簽下名字。


  下一份文件。


  瀏覽,審批,簽下名字。


  下一份文件。


  再拿下一疊的時候,手指的觸感有些不一樣,陸應如抬眼一看,是一封信。信封被花型的藍色印泥封上,一角印著兩隻交握的手,一隻被白色細繃帶纏繞,手腕蒼白,另一隻同樣修長有力,泛出柔和的淺蜜色,指甲橢圓飽滿。


  陸應如笑著把信放到一邊,繼續簽完剩下的文件。


  等秘書在進來拿文件的時候,陸應如指了一下桌麵上的信封,說:“這樣的東西以後和文件分開放。”


  那天夜裏,陸應如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先給鍾關白打了個電話,說立秋那天有事,不去看他們的演奏了。掛了電話,她從裏間一個從來沒有被使用過的櫃子裏拿出一把小提琴來,想要拉一下,沒想到那琴因為經年累月未加保養的放置和老化,剛將弦按下指板的一刹那,琴弦就斷了,彈起來,差一點割傷了她的手。


  陸應如把小提琴放回櫃子裏,坐回辦公桌前,摸了摸相框裏小男孩的臉。


  陸家到底還是有一個人成為了他想成為的人。


  陸應如靠在椅子上閉了閉眼,像是休息夠了才打開抽屜,那裏麵躺著關於一家著名生物醫藥企業的報告。而報告底下,壓著另一疊打印的pkulaw數據庫法條和案例的資料。


  天明時,辦公室已經沒人了。


  辦公桌上的銅製相框裏,照片上小女孩的臉也不在了。


  三天後,Lance也在門外的鐵皮郵箱裏發現了同樣的信封。


  他靠在車上讀請柬,讀得哈哈大笑。給他的那張是用法語寫的,說海倫要為墨涅拉奧斯戴上戒指了,希望帕裏斯在他的王國也能幸福。請柬的最後幾行字,改用了花體字: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把造不出的小提琴。”


  “和一個愛不到的人。”


  “帶著心中那把琴,和那個人,繼續向前走,不要停下,直到繁花盛開。”


  Lance走回屋中,把請柬與門票收回信封,放在門邊的桌子上。桌麵上還有一個已經收拾好的背包和一個打開的空小提琴盒。


  Lance在他的工作間裏緩緩走了一圈,看了看已經幹掉的油漆桶,隻剩下廢木料的製作間,看了看地窖裏那些被風幹了的烏木、雲杉、楓木,工藝品間裏的不同小物件……當他走到那隻銅製雕花盤型容器旁邊時,揭開了上麵的透明防塵罩,拿起漂浮著小提琴與琴弓的透明立方體,包起來,放入了門邊的背包中。


  最後,他走到一間上了鎖的門前,從一串鑰匙中找出許久沒有用過的一把,打開門,裏麵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除了一把還沒完全製成的小提琴。


  Lance輕輕拂去小提琴上的灰塵,琴身上重新顯出刻著的花體“N. Chaumont”,字跡與Lance的名片上如出一轍。


  他拿起那把小提琴,以軟布細細擦拭每一處,然後把小提琴放入了門邊的空小提琴盒裏。


  背上背包,拎起琴盒,拿起信封,鎖上所有房屋。


  Lance翡翠色的雙眼望向東方,走過人高的金色向日葵地。


  大西洋以西的同一天,賀音徐也收到了信,那時候他剛旁聽完一節介紹數論基礎的數學課,準備回家練琴。


  他打開信封,先發現了裏麵的門票,兩張。


  門票底色是一張模糊的舞台照片,依稀可以看清楚小提琴手的完美側臉和坐在三角鋼琴後的一個剪影,似乎可以看到小提琴手偏頭去看鋼琴手的溫柔眼神,和鋼琴手仰起頭,唇角的弧度。


  門票上不僅有時間地點與演奏者,音樂會的曲目也一同印在下方。賀音徐聽過的曲子已經不算少,但是那七首曲子,沒有一首他聽過。


  賀音徐還不知道,那些都是鍾關白為陸早秋作的,未經出版,獨一無二,不可能再有他人演奏過。


  七首曲子,一年選一首,每一首都是小提琴獨奏,鋼琴隻作伴奏。


  陸早秋對曲目有過疑問,他第一次看到那些曲子的時候說:“慈善音樂會用這些,不太合適,演奏是沒有問題,但是這些曲目,好像私人了些,都是你沒有出版的作品。”


  鍾關白躺在藤椅上,哼哼兩聲,假裝在午睡。


  當天晚上陸早秋又提了一次曲目問題,鍾關白枕著陸早秋的大腿,頭往對方腰側與下腹蹭了蹭,假裝犯困了。


  半夜裏鍾關白爬到陸早秋身上,聲音低啞:“早秋,我就想彈那幾首……不行嗎……”


  “行是行,但是,”陸早秋沉默了一會兒,“阿白,你在摸哪裏。”


  鍾關白咬身下人的耳垂和鎖骨:“早秋,你手摸起來挺涼快的,那裏怎麽那麽燙?”


  陸早秋接不住鍾關白這樣的話,隻能給他一個深吻,要他閉嘴。


  鍾關白被吻著,還忍不住含糊不清地說:“我洗了……唔……可以試試……我們……試一下”


  陸早秋終於忍不住,翻身將鍾關白壓到身下。


  肌膚相貼,床單皺起來。窗外的月慢慢隱向雲層中,許久後雲又散了。狸花貓從窗沿與屋頂走過,閃過一絲黑影,悄無聲息。


  鍾關白的手指用力抓著床單,脖頸仰起難耐的弧度。皮膚滾燙,血管像是要從皮膚表麵躍動出來。身體裏的東西比手指粗太多,突如其來的過分充盈讓人不習慣,頂到最深處,感覺要被撐破。


  陸早秋做起來也很生疏,幾乎有點不知道該拿鍾關白怎麽辦。


  鍾關白看起來既痛苦又愉悅,肌肉緊繃著,汗水漸漸濕透了枕巾與床單。


  窗簾被風吹得輕擺起來,窗外傳來幾聲啾啾鳥鳴,呼啦,還有幾聲振翅聲。天邊迎來一線曙光,一抹粉色雲霞流向深深的夜色裏。天快亮了。


  縱情過後的身體敏感而濕熱,一場情事持續太久,皮膚像是不能再承受任何一點刺激。


  “早秋你……”鍾關白又感覺入口被抵住,深吸一口氣,側腰發著抖,指尖在陸早秋背脊上留下紅痕,“唔,嗯……陸……早秋……不行了,今天不行了……”


  陸早秋永遠那麽溫柔。


  鍾關白仗著這一點,喘息著在陸早秋耳邊求饒:“……不要了。”


  陸早秋從上方看著鍾關白的眼睛,目光深深,聲音低沉:“再來。”


  鍾關白不敢置信,幾乎要哭了:“……再來什麽啊,我真的來不動了。”


  陸早秋溫柔並堅定地:“再來。”


  “……不來了不來了,真的不來了。”


  “再來。”


  “……這次是真的不能來了,你看外麵啊,天都亮了。”


  “再來。”


  再來,鍾關白想過無數次這兩個字的意義,萬萬沒想到還有這一種。


  陸早秋真的開始食起了人間煙火。


  郵遞的車馬一直向南。


  溫月安正在院子裏讀鍾關白寫的信。這一封最是特殊,由毛筆寫就,不是請柬,更像是從前在外的遊子有嫁娶大事,告父母的家信。


  鄭重其事,還附帶了陸早秋的正式照片,照片背麵板板正正地寫了名字和工作單位,讓人好笑。


  前些日子鍾關白帶著陸早秋回來過,因為工作太忙還沒來得及領走鵝兒子,就喂了幾天,現在還由賀玉樓和溫月安照看著。這次信中說等秋天再回來,便帶兩隻天鵝去法國住一陣,又說等秦昭的電影剪出來,帶著原片回來,到時就在院子裏架起露天電影,陪老師和賀先生看。


  溫月安看過,要回信。賀玉樓替他拿了筆墨,站在一旁看他寫。


  也沒有什麽要囑咐,隻圖個吉祥。


  寫罷,賀玉樓問:“月安,要不要拆包裹?”


  那是鍾關白連同信一起寄來的,和院門一樣高,郵遞員費了些力氣才放進院子裏,此時立在院牆旁邊。


  溫月安點點頭:“阿白在信裏說,是他收來的一樣舊物。”


  賀玉樓替溫月安打開厚紙板包裝,揭開防磕碰的泡沫與絨布,一個舊木頭的角先露了出來,有損壞的痕跡,接著,又顯現出幾個字,墨跡有些模糊了。


  溫月安坐在幾步遠,看著賀玉樓將絨布全部揭開。


  那是一張有些殘缺的舊床板。


  溫月安推著輪椅,要過去,賀玉樓忙走到他身後,將他推到床板麵前。玉白的手指輕輕撫摸那床板:“欲買桂花同載酒。”


  賀玉樓微微俯下身,戴著手套的手握住了溫月安的手。


  “去練琴。”


  “好。”


  不久,房裏就傳來鋼琴聲,繞著夏末的院子久久不散,似要帶來秋風。


  院子裏竹木小幾上,一方鎮紙壓著溫月安的回信,紙上的墨跡一點一點被晾幹,隻有最後幾個字還帶著濕意:

  琴瑟和鳴 百年偕老


  ……


  一封封信就這樣寄出,將人們帶到立秋那天的北京,帶到鍾關白租下的一間不知名的小劇院裏。


  立秋在八月,北京還很熱,到太陽落了山,晚風吹起的時候才涼快下來。


  鍾關白和陸早秋都穿著黑色燕尾服,在後台互相為對方整理領結。


  陸早秋的手上纏繞著從前的白色細繃帶,鍾關白的胸口佩戴著一朵淺藍色五瓣花。手指繃帶下有手術留下的疤,胸口的花朵下有槍傷留下的疤。


  到了演出快開場時,鍾關白拉開門,微微躬身,笑著執起陸早秋的一隻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說:“我的小提琴手,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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