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裏逃生
容建林射出最後一槍，隨著槍聲響起，子彈從孫振皓的胳膊擦過，穿透了木製跳板。
容建林看得不分明，他隻知道自己又射偏了！他懊惱地罵了一句娘，沒來得及展開下一步行動，隻覺一陣狂風撲麵而來。孫振業神勇地跳過欄杆，一腳掃向他的麵門。
容建林臉都被踢歪了，他眼前金星亂迸，砰然倒下。
孫振業擔心他還會醒來，他果斷地拿出孫振皓剛才丟來的電擊棒，對準容建林的脖子戳下——滋滋~~！！
容建林二度被電擊，他抽搐著，徹底暈死了過去。
雖然容建林被放倒了，但孫振皓和蘇欣卻還未脫險，那塊木板因承受了兩個人的重量，加上中了三槍，早已搖搖欲墜。孫振皓來不及抱起蘇欣，隻聽見木板撕裂的“哢嚓哢嚓”聲，接著，身形開始不受控地下墜。
蘇欣也感到木板斷了，她意識到孫振皓身上是完全沒有保護設備的！她失聲呼喊：
“抱緊我——！”
孫振皓一邊手臂受傷，死命抱住蘇欣，
木板就在這一刹那崩斷了，兩人俯衝下墜。這是蘇欣第二次從高空墜落，然而這回的高度和驚險是上一次的百倍不止。
失重的感覺讓蘇欣頭暈目眩，巨大的離心力讓她產生了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空的錯覺，烈風刮得她睜不開眼睛，她無法呼吸，心髒都幾乎要從嘴裏蹦跳出來。她此時想到的是自己腳上綁了橡皮筋，摔不死，而孫振皓身上什麽都沒有！
她很想騰出手來抱住他，手卻是被無情地反綁住的。
橡皮筋拉扯到極限後，開始反彈，這個過程蘇欣再也不想體會第二次。她跟孫振皓像兩條被釣魚鉤勾住的魚兒一般，被橡皮筋帶動著甩來甩去，每一下甩動都幾乎讓她身體散架，雖然隻是幾秒鍾的時間，卻仿佛是一萬年這般難熬。
蘇欣的尖叫聲在山穀裏回蕩著，孫振皓因為甩力而漸漸抱不住蘇欣，加上胳膊血流如注，他的手支撐不住地鬆開了！
蘇欣發現後狂喊：“抱緊！抱緊！”
孫振皓咬著牙攀在她頸項上，蘇欣感到自己的脖子都要被勒斷了，可她顧不得疼痛，隻要孫振皓別放手！她被勒死都無所謂！
兩人的重量減弱了橡皮筋的彈性，好不容易停止了甩動，蘇欣倒吊在山崖上，脖子上還掛了個一百幾十斤的大男人，她感覺脖子傳來撕扯的劇痛，想死的心都有了。
上麵的孫振業，在收拾掉容建林後，又趕過來營救。他狠勁扯著橡皮筋的另一端，試圖將他們拉上來。奈何他經過剛才的一番惡鬥，加上兩人的體重加起來超過兩百斤，已經筋疲力盡的孫振業哪裏扯得上來？
他雙手緊握著橡皮筋，雙腳頂在跳台的邊沿上，狠命拉扯。
底下的孫振皓快要撐不下去了，受傷的手臂猛然鬆脫。求生的本能讓他情急之中用另一隻手揪住了蘇欣後腦上的頭發，蘇欣感覺頭皮都要被扒下了，她慘叫一聲。
孫振皓心疼她，居然開始鬆手了。蘇欣忍著痛楚閉眼大吼：
“不要放！抓住！抓住！”
上麵的孫振業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拉扯，麵部都扭曲了。橡皮筋往上升了半米，他突然因為馬步沒紮穩而摔倒，手上一鬆，橡皮筋陡然下滑。
這一滑可是致命的，本就沒抓牢的孫振皓，隨著橡皮筋這一下的下沉，生生被拋了出去！
蘇欣兩眼圓瞪，瞳孔收縮，望著底下發生的一幕。狂風淩亂了她的發，飛揚舞動的發絲之間，一切都像影片慢鏡頭一般。
孫振皓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與她對望著，他眼裏有不舍，有心痛，卻沒有一絲絲的恐懼。仿佛要將她最後的影像烙印在眼內一般，他竭力地睜著眼。兩人之間的距離被無情地拉開，他離她越來越遠，他越變越小，他被不可抗逆的引力拉扯著墜向幽深的山穀。
他消失了，不知落在何方。
蘇欣眼內全是熱氣，她無法相信，隻是一秒鍾的時間，他就這麽徹底消失了。她下腹傳來撕裂般的絞痛，一股熱流在上湧，可她此時什麽都感覺不到。
“老孫————！！！”
哽咽的喉嚨裏發出悲慟的嘶吼，仿佛是瀕死的鳥兒最後的哀鳴。
無數晶瑩的水珠散落在風中。
天空裏，轟鳴的直升飛機螺旋槳聲由遠而至……
——
好痛！
好痛！
肚子好痛！
腹部裏好像裝了一把鋼刀，在狠狠地剜著她的肉，五髒六腑都要被絞爛了……她一時像被浸泡在冰水裏，全身發抖；一時又像被烈火炙烤著，渾身冒煙。
讓我死了算了……蘇欣有生以來沒受過這樣的痛苦，痛楚一波波席卷而來，衝擊著她混沌的頭腦。
恍惚間，她聽到了幾道人聲，仿佛是在從隧道裏傳來一般。
“醫生！醫生！你一定要救我女兒啊……”
“親屬請讓開點……病患要進行搶救……”
……
滴——滴——滴——
這是心電監護儀的聲音。
“胎盤已經剝落，胚胎分離，恐怕保不住了，請家屬來。”
……
“家屬簽字了，立即進行手術。”
“麻醉師，進行二級麻醉。”
……
她很想就這樣暈過去，就不用承受肉體的痛楚了，但是那些人不讓她暈，老是有人在耳邊喊她，問她：
“孫太太，你覺得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痛死老娘了……
“孫太太，覺得疼的話你可以喊出來的。”
沒力氣喊啊……喊你妹啊……
“孫太太，手術很快就能結束了，你再忍一忍……”
拜托你們快點……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覺自己被轉移到了另一張床上，然後被推著咯吱咯吱地出了手術室。
她現在可以暈過去了吧……蘇欣疲憊地想著，對了……她好像忘記什麽很重要的事了……
算了……好累，好難受，讓她睡一睡再說吧……
睡夢裏也不能為她帶來平靜，她噩夢連連，許多昏迷前忽略的事全在夢裏顯現出來。被綁架，被放置在搖搖晃晃的跳板上，孫振皓跪在容建林麵前，後來與歹徒廝打，再後來兩人墜崖，倒掛在山穀上，還有孫振皓最後跌落了……
蘇欣悚然一驚。
他掉下去了！
孫振皓掉到山穀去了！
他怎麽了？他有沒有獲救？他傷得重不重？
他會不會已經……
蘇欣的胸腔劇烈起伏，心髒的跳動快得讓她發疼。她在夢中吆喝著，她要醒來！她要醒來問清楚！
然而，全身像灌滿了鉛似的，沉重得讓她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眼皮更是仿佛被針線縫了起來，一點縫隙也睜不開。
身體傳遞給她的信號是，她現在需要休息，她要好好睡上一覺才能恢複。然而蘇欣又不想睡，孫振皓生死未仆，她怎麽可以睡？
她不斷地與自己的本能做爭鬥，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她的雙眼終於稍微眯開了一道縫。但是投射進來的亮光刺得她啥都看不清，蘇欣的五識又恢複了一點。
她感覺喉嚨渴得冒火，嘴唇也都幹裂了。
這時，她感覺到一團濕潤冰涼的柔軟物體在來來回回地摩擦她的唇，這是用棉簽醺了水塗抹在唇上。雖然沒喝到水，但至少能緩解一下她的口渴。
接著蘇欣又聽見耳邊想起一把熟悉的女聲：
“老蘇，醫生說什麽時候能給豬豬喝水？”
“手術後六個小時才能喝。”
“還要這麽久啊？吃東西呢？”
“明天才可以吃。”
“那我明早回家熬稀飯，你要過來看著。”
“沒事啦，親家母不是說也會派人來照顧嗎？”
“外人怎麽能比得上自家人啊？”
這對話聲又漸漸模糊起來，蘇欣自我掙紮了一番，到底還是醒不過來，最後隻有孬種地放棄了，她再度陷入黑暗的夢鄉……
第二次醒來的時候，眼睛好歹能睜開點了，但全身乏力，腹部也隱隱傳來痛感。
蘇欣神色恍然地躺在床上，她手背上插著針頭和導管，正在打吊水。床邊是一名醫生和護士，正在給她進行量血壓、探熱等身體檢查，蘇柏瑞和伍惠萍則關切地站在醫生身後看著。
醫生檢查完後，問她：“你有沒有覺得身體哪裏不舒服？”
蘇欣張了張嘴，嗓子幹得一個音都吐不出來。
醫生看出來後，轉頭對伍惠萍道：“可以給病人補充水分了。”
伍惠萍連忙取來一個水杯，在房間的飲水機處裝了溫開水，然後在杯子內放上一根吸管，拿來給蘇欣進水。
蘇欣躺在床上，歪著腦袋吸了幾口。
醫生又給伍惠萍和蘇柏瑞交代了幾句，告訴他們蘇欣恢複情況良好，讓他們細心照料，多給她補充營養。夫妻兩一麵應著，一麵感謝對方。
醫生和護士離開後，伍惠萍看著醒來的女兒，喜極而泣而擦著眼，蘇柏瑞也是一臉激動，隻是不像妻子這般感情外露。
蘇欣望著憔悴不少的父母，說出了蘇醒後的第一句話：“老孫呢……”
她語帶顫抖，既是因為不安，也是因為術後身體未恢複。她已經失去孩子了，不能再失去他……
她問完後，伍惠萍的表情閃過一絲不自然，她的反應仿佛是一個不祥之兆，蘇欣登時胸口一緊，兩眼陣陣發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