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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誰是誰的魚

  榮安拋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她不知自己是在論證前世,還是在試探星雲,又或是探測今生將來的選擇。


  她深吸了一口又一口。


  “我若嫁錯人,我結局會如何?”


  “鏡花水月,一錯再錯。下場絕不會好。”


  榮安失笑。對了。


  她前世可不就是這麽可笑的一生?下場慘到,連自己的陵寢都沒有,死了都隻能待在虞榮華腳邊……


  “我若嫁與別人,那原定之龍會如何?”她問的,是前世的朱承熠。


  “龍鳳之配為天選,若龍丟了鳳,自然便斷了傳承,沒了歸宿。結果,可想而知。”


  “……”


  榮安整個人都抑製不住顫了起來。


  沒了歸宿!斷了傳承!

  她不知是不是她記憶裏的那種理解。


  因因果果,是這麽來的嗎?

  前世她跟了朱永昊,錯亂的命數導致了錯亂的人生?沒了歸宿,是,朱承熠最後一無所有,連故土都隻差了最後一步,到底沒能踏回去!而燕安起兵的直接原因,可不正因死了世子,因為斷了傳承?


  或許,這便是榮安怎麽也想不起前世的朱承熠是否有妻有兒的原因,因為那些是本就不該有的?

  “失了鳳的龍,等於是走錯了路,自然也起不了勢,相反,氣運會越發走低,最終落個慘淡下場。”


  這一刻的榮安,幾乎已不會思考了。


  所以重來的今生,此刻的位置,才是她原本該走的路?


  或者是因為前世的錯亂,老天才送她回來重走這條路?是為了讓她扭轉結局?是為了讓她改變那個糟糕世道?

  “大師您知道,哪怕我是鳳,他也沒資格……”


  “前路漫漫,皆有可能。天機雖露了一二,但路怎麽走,有怎樣的風景,會遇上如何困難,卻無人知曉。虞施主,您既已抓住了天機,便不可辜負了天意。”


  “那麽,大師您知道我的秘密了。而您是當今皇上的座上賓,您會去告發我,告訴皇上我是鳳格將謀取他的江山嗎?”榮安灼灼目光看向了星雲。


  “今日果,亦是老衲起的因。第一,你我在十四年前便有了因果,你我之間早已不是說斷即斷的關係。第二,既是天意,老衲自然順應。第三,老衲是僧,風調雨順,百姓康樂,天下大安才是老衲所求。所以,還請虞施主記住,老衲與您同心。‘鳳格’二字,從今日起,無論何人來求問,無論何人再提,老衲都不會再多言……


  相對,隻要順應天意民意,若有老衲可以相幫處,老衲定不推辭!”


  星雲深深一禮。


  榮安則隻覺頭疼。


  前世的路,先前的路和將來的路,雖看似明了,卻一時難以全盤吸收。


  她依舊彷徨,轉而跪在了佛前。


  心亂如麻,心中還為朱承熠憂慮,今生第一次,她認認真真拜起了佛。


  而星雲也守在了一邊,為她念上了一段經。


  隨後榮安便告退了。


  她心下不安,還是打算去看看朱承熠。


  退出佛堂再轉身,見星雲已再次跪下,敲著木魚念著經……真是自己錯了吧?到底,還是自己膚淺了……


  榮安剛往外走了幾步,便見前方長寧等在了那兒。


  “你哥醒了?”


  “還沒。”


  “那你怎不去躺著!”


  到底受了一箭,流了不少血,所以長寧的麵色並不好。


  “我怕你擔心,實在不放心,所以來找你。”主要是怕榮安生氣。長寧知道榮安心思細膩,必然已經猜到自己和哥哥對她早有隱瞞。此刻哥暈著,她總要解釋一下的。


  “我沒事。你回去休息吧。謝謝你給我擋了一箭。”臭丫頭,果然和她哥沆瀣一氣。所以,就自己一人傻乎乎被瞞。


  “倒是……不用謝。是我自己要擋的……”長寧有些不敢看她。“我和我哥……”


  榮安暗哼。


  是她自己要擋的?

  聽懂了。所以,她和她哥一樣,是苦肉計。所以她隻是輕傷。


  “好了,沒事。等你哥醒了,我要聽他親口說給我聽。”


  他一早就知道了吧?


  所以當日在將軍府才說了什麽“以退為進,將計就計”的話,所以圍獵中的他不像郝岩,壓根就不上心沒盡力,他從開始就沒有一點要爭高下之意,因他一早就知曉,這場圍獵進行不下去。


  榮安甚至懷疑,他們隊伍始終與皇上隊伍離得那麽近,也是他刻意的安排。他是要讓皇帝親眼看見那些刺客!為了激怒皇帝,為了鬧大這事!


  唯一可恨的,是他瞞了自己。


  “你別怪我。”長寧小心翼翼來拉了她。


  “我怪你什麽?”自己完好無損,不管他們是為了燕安還是為了自己,她都沒立場口出怨言。“回去吧。好好休息。”


  再回去時,已是夕陽西落。


  圍場獵手紛紛回來,正接受盤問。


  至於幾位皇子和朱永澤郝岩等人,則都等在了大殿。


  眾人麵色皆不好。


  朱永寧幾乎要哭出來,團團轉了又轉。整個狩獵事宜是他統籌總安排,雖很多事都有專人負責,都是循著慣例,可此時有刺客混入,他這個總指揮總調度是怎麽也逃不開責任的!他向眾人解釋,說他很細致很盡心了,求著諸位兄長晚些時候幫他美言幾句。


  他往日為人高調性子傲嬌,從沒有如此戰戰兢兢時,一時間,眾人皆是對他多了幾分同情。


  朱永泰也是暗暗慶幸,虧得這事沒落在自己肩上。但是誰做的?他不由將視線鎖定在了太子身上。除了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對虞榮安和朱承熠這般仇視的。


  朱永昊感受到視線,狠狠一回瞪。


  他腰板挺直,淡定喝茶。沒有證據,誰敢潑他髒水?隻是……恨啊!他抓了杯子的骨節微微泛紅。虞榮安的命真大,居然沒死沒傷,朱承熠個瘋子竟然給她擋箭,如若虞榮安死了,該多好。此刻這樣……尷尬啊!


  朱永澤也是一反他往常的輕佻形象,尤其沉默。他比在場任何人都希望朱承熠沒事。他們塞地素來都是同氣連枝,朱承熠要出事,他們慶南當如何?戰事一起,他們勢必不可能獨善其身!於是,他讓人給朱承熠一連送去了三瓶最好的止血治傷藥……


  朱承熠還沒醒。


  榮安再次回去時,皇帝剛好要去聽回稟。


  “虞二,你在這兒照看著吧。熠兒若醒了,立馬著人來報。”


  “是!”


  內室裏隻剩了榮安,彩雲和禦醫。


  問過病情,禦醫回:“血止住了,傷口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就是失血過多,世子身體很好,定能化險為夷。”


  “沒發熱吧?”


  “已經快三個時辰了,應該不會發熱了。”


  “醒了就沒事了嗎?”


  “不錯。”


  “幾成脫險把握?”


  “至少七成。”


  榮安謝了一聲,便坐到了床邊腳榻上。


  禦醫自然不會站這兒礙眼,隻道他去外邊候著,有情況便喚他。


  榮安應是,又示意彩雲守在了門邊。


  她伸手到朱承熠腦門上探了探,確實不燒。


  “禦醫說有七成把握。他說七成,我覺得在你這兒,至少有九成吧?”榮安撐頭湊近了幾分,輕聲問:“你該不會在裝暈吧?”


  她深度懷疑。為了讓事態鬧大,讓皇帝鬱悶焦心,顯然這個昏迷時間拖得越長,對他越是有利。


  “這會兒屋中沒有他人呢,你要是醒了,就別裝了。”


  “你再不醒,為了將來考慮,我便得考慮要不要趁早取消婚事……”


  果然,這句一出,她的唇便被近在咫尺的另一道唇給堵住了。


  果然在裝!


  榮安哼聲,他也在哼。


  “你休想!”他含混不清,狠狠一啜她唇,輕嘶一聲後,又一下鬆開。


  榮安瞧見他眉間痛色,知他這一挺身又扯到了傷口,不由再次來氣。


  “你既不願我嫁別人,便請保重了身體。你若三長兩短,我絕不對你負責。你也千萬別死,我不要年紀輕輕做寡婦!你若做不到,我寧可一輩子不嫁也絕不嫁你!”


  “是!遵命!”朱承熠輕聲笑。“短時間內,我應該都沒有性命之憂了。你不會成老姑娘,也不會做寡婦,你便安心做新娘吧。”


  “疼嗎?”拔箭後,他的身上留下了一個血洞。那些弩勢大力沉,若在她身上,必定將她洞穿了。


  “疼!”說到這個,他鼻間呼哧起來。


  “本打算睡一覺的。可山路顛簸,不但沒睡著,那箭還攪得我隻覺五髒六腑都跟著痛了起來。當時我差點就想跳起來直接拔掉這礙事的箭。


  好不容易挨到行宮,拔箭更疼了。當時我真暗恨自己身子太好,怎麽就沒暈過去,你知道強忍拔箭之痛還得裝暈不能動有多難熬嗎?拔完箭一陣陣抽痛,上藥更差點叫我跳起來……”


  “……”榮安無語了。


  果然一直在裝,從開始就在裝!


  害自己白白擔心這麽久。


  “活該!”榮安心下鬆了。不過,想到他一直在忍痛,卻連被子和床都不敢抓一下撓一下,她忍不住撲哧笑出聲。“報應!”看他以後還做不做這種事。


  “沒良心!我可是給你擋的箭。”


  “你確定你可以一直說話而不用休息嗎?”


  “嗯。”


  榮安見他雖然因為失血整臉蒼白,但說話口齒清楚,並不見太過吃力的狀態,更輕鬆了兩分。


  “我中箭時看好了位置,避開了要害,看著嚇人,實際無礙。”他桃花眼中有光閃過,一副可憐模樣。“但我吃了三碗苦藥,一碗補湯,一瓶朱永澤的怪藥,此刻口中隻有苦怪之味,你不幫幫我嗎?”


  “我給你拿糖。”榮安見他連吃了誰的什麽藥都一清二楚,這是真相信他完全無礙了。


  可她剛要起身卻被他勾住了指:“不是那種糖。”


  麵對他巴巴眼神,榮安哼到:“瞞我騙我還想要糖吃?我心頭有氣,才不會可憐你。還不速速道來。誰做的?”


  朱承熠嘖了聲,她依舊小氣啊。


  “還是那人。”


  “朱永昊?”


  “嗯。七夕你陷害他,讓他顏麵掃地,讓他丟了陶家助力,還讓他丟了皇上心,從那時開始,朱永昊便一定得殺你了。偏你當晚還發現了廖文慈的秘密,查到了顏家頭上,他們如何不慌?為了絕後患,他連顏岑這個親舅舅都殺了,還害他與皇後之間也起了隔閡。你洞悉了那麽大的秘密,你更是得死。


  殺人滅口已是他們必須要做之事!更何況你還一直在搞事情,從廖文慈,虞榮華,到朱永霖等等,你是從各方麵在扯他這個太子的後腿,你早已成了他們必須要除掉之人。


  可七夕之後,將軍府的防務加嚴,皇上還允你爹調用禁軍相守,你出門也是明裏暗裏都有人跟著,偶爾去趟顏家還是你爹親自護送,太子根本動不了手。所以他隻能想別的辦法。但他不會死心是一定的,我與你爹想要保護你,便必須有所應對。”


  榮安一錯牙,果然有爹的參與,難怪爹和他最近沒少鬼鬼祟祟。隻有她被蒙在鼓裏。


  “既然如此,還不如化被動為主動。時間,地點由我們來選。那時剛好定了圍場之行,時間足有七日,可不是天降良機?我當時便猜想朱永昊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加上我暗中加了點力。”


  “加什麽力?”


  “若說你是朱永昊必除第一人,那我便是第二人。而你爹,則是朱永昊短時間內最不願惹也惹不起之人。可偏偏皇上想要撮合你我,我又對你緊追不舍,他能不著急?萬一我也被納入你爹羽翼之下,他想對我動手便更難了。


  所以,我更是屢屢出入你家,從不避諱與你爹的緩和關係。我還幫忙遞了休書,抓了虞榮英,幫於彤牽了姻緣線,吃你家家宴喜酒,你爹娘對我客氣,對長寧喜歡,這些都更讓他急躁不已……”


  榮安啞然。


  所以長寧黏著自己,還有這麽一層原因?

  “而這些,都是推動他必須趕緊動手的原因。此外,最近時日,我還特意與八皇子交好,都是為了刺激他,讓他如坐針氈不敢坐以待斃。”


  “……”難怪朱承熠分明看不上朱永泰,卻還一直站他,想來那場馬球賽的碾壓式賽果也是故意在暗逼太子。


  “記得圍場之行的前幾日,我分明應該忙碌,卻在京中玩了兩日嗎?我就是在給他機會布局。”


  記得,怎麽會忘?那幾日,朱承熠又跑出去四處應酬了。當時榮安不明白,他這一出何意,原來是欲擒故縱?

  朱永昊以為自己在捕魚,卻不知他其實才是朱承熠偷偷在等的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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