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吃這個就會開心
這個偌大的房子忽然又重新變得安靜。
甚至安靜到讓人覺得有些孤單。
簡寧每天的活動範圍從房間到院子逐漸變成房間到廁所，再後來，就變成了實驗室和房間。
她吃下了無數花花綠綠的藥片。
她很聽話。
但卻始終沒有讓簡振國再露出笑容。
夜夢時分，她也聽到過他在睡夢中喊了姐姐和媽媽的名字。
他惦念他們。
卻看不到她。
也沒有履行那個隻要吃藥就會好起來的諾言。
她沒有朋友，父親的眼神和目光在拿她做完一些數據記錄之後也減少了放在她身上的次數。
有一天，她偷偷跑到實驗室裏，想把那裏開辟成自己的樂園。
因為外麵實在是太安靜啦。
既然別人靠不住，那她就要找到讓自己變得快樂的方法。
她不想再一直依靠給簡振國示好而生活了。
可是實驗室裏比她想的枯燥。
她看來看去，也隻有一些記錄數據的本子。
其中有兩個本子，上麵寫著孟糖，一個寫著簡寧。
兩個本子是粉色的。
在那一片白底黑字的普通工作記錄本中間顯得格外顯眼。
簡寧拿了起來，慢慢看。
她雖然沒上過什麽學，但簡振國一直有教她認字，所以這本子上的一筆一畫她都認得的。
可今天……
越看那些字，就越覺得它們好像是一一個個螞蟻，變成了她不認識的樣子。
她連手都在抖。
“糖糖！”簡振國突然從外麵進來，看到她手裏拿著的本子，“你在看什麽！”他猛地從她手中搶過來，“幸好是你看到了這個，而不是你姐姐和媽媽看到了它。”
簡振國鬆了口氣，卻成為了簡寧心裏越來越沉重的呼吸。
她越來越孤獨。
也很少和簡振國說話了。
終於，到了六歲的時候，很多很多人從院子外麵衝了進來，他們穿著警服，手裏拿著倉，以包圍之勢將這個早就已經徹底淪為實驗室的房子圍了起來。
簡寧此時嘴巴周邊的胡子已經很長了，簡振國不準修剪，因為他要做記錄，後來簡寧自己苦中作樂，去姐姐房間找到了一個掉在床縫裏的小皮筋，然後給自己把小胡子紮成了她夢寐以求的隻有小女孩才會有的小辮子。
她不希望自己成為那個異類。
簡寧聽到動靜，就保持這個樣子，露出那雙膚白的小臉，和那雙帶著真誠的交朋友的眼神，不慌不忙地朝他們走過去。
她帶了糖豆，想和他們分享。
不知道為什麽，她遞出那個人生中唯一一次得到過的獎勵時，那些人全都哭了。
他們看著她，眼中有淚光閃動。
簡寧不明所以，“能來這麽多人我很開心，你們別哭呀。”
她像是不知疲倦似的，把自己那些藥也拿了出來，“你們吃這個，吃這個就會開心。”
說著。
她還抓起一把就往嘴裏填。
喝水喝的慢，嗆的整個人一直咳嗽，“咳咳咳……”
那些人全都嚇得驚慌失措，趕緊給她幫忙拍後背。
“嗚……”簡寧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而直白的關心，她眼睛裏有了淚花，伸出小手慢慢回抱住了這個給她拍後背的人。
她想，她和孟糖從小時候來說，都是沒錯的。
……
孟糖站在原地的腳步驚住。
“你……”她看著自己主動睜開眼睛醒來的簡寧，“你怎麽會在我沒有設定蘇醒程序的情況下，自己醒過來？”
“這很難嗎？”簡寧道，“我已經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為什麽不能醒來？”
“可是不可能啊。”孟糖看著她，“我明明……”
主機明明在她這裏，但是為什麽卻沒有操控好簡寧腦海中的芯片？
簡寧笑笑，同一時間，那些禁錮在她身上的鐵器也一同鬆開。
她看著孟糖目瞪口呆的樣子，“你錯就錯在不該把這些東西都用主機操控。”簡寧看向那個機器，“畢竟它都這麽多年了，看起來簡振國應該也沒有從六歲那年被抓的時候開始他應該就荒廢了提升主機性能的機會吧。”
“你為什麽這麽篤定？”孟糖看著她，感覺不應該。
畢竟在她們小時候的記憶裏，簡振國是個科學狂人。
他癡迷於一切醫學實驗，所以就算被抓，也不應該成為簡寧論斷他從那之後再也沒碰過這種東西的理由。
“因為他比你想象中更愛你。”簡寧說這話的時候眼裏分明有淚花。
但僅僅是一瞬間。
就被她憋了回去。
為簡振國那樣的人流淚，不值得。
可這個回答對於孟糖來說，卻像是天方夜譚，她瘋了一樣砸東西，“簡寧！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說簡振國比我想象中愛我？
你可別逗了！當年要是他愛我，他怎麽可能會給我吃那些藥！怎麽可能會在和你我之間選擇讓我成為那個痛不欲生，不男不女的侏儒！
又怎麽可能會在這些年來，無數次在我睡著的時候，甚至想用雙手掐死我！
要不是我每次睜開眼睛睜的及時，我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你知不知道！
可是在我受罪吃苦的時候，你在哪裏享福？起碼你能擁有健康的身體，能擁有媽媽的疼愛，能擁有自由的陽光和雨露，甚至到你在我的設計下經曆了那麽多，到現在還是有男人願意跟在你身邊！甚至傅庭堯……”
她噎了一下，“而你……在明明可以去死的時候，明明可以讓我的仇恨結束的時候，那個芯片卻真的驗證了當初的實驗設想，在你生死之交的時候被本能的求生意識激活，給你賦予了一項太多太多人一輩子都達不到的醫學天賦！
那不是一個簡單的芯片，也不是當初設定的簡單的可以幫你成功的醫療係統，那是簡振國提前給你留的後路！是給你留下的後路你懂不懂！
憑什麽？”
孟糖居然哭了，可是眼中的怨恨卻並沒有因為傷心和控訴而減少，“你憑什麽可以得到這麽多幸福！”
“嗬。”簡寧之前還對她有些同情的心瞬間消失，她分得清什麽叫原生家庭的悲劇，也分得清什麽叫做人的選擇決定命運。
也分得清什麽叫做偏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