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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蟲】那書生和那女子(三)

  老鎮長姓劉,是個很愛幹淨的老頭兒,圓圓的臉麵十分光滑,滿頭白發總是梳得整整齊齊,慈眉善目的模樣像極了年畫上的壽星公。


  已經六十多歲的他身體依舊很硬朗,鎮上一大半人都是他看著長大的,居民們都愛喊他劉爺爺。


  說來奇怪,康三爺整天黑著臉,可鎮上的小孩子們並不怕他;偏劉爺爺整日笑嗬嗬,娃娃們卻怕極了他,因為他動不動就愛讓人喝苦得嚇人的藥汁子,說什麽有病治病,無病強身。


  而孩子們最想不明白的一點卻是:在大家眼中這樣令人畏懼的劉爺爺,竟最怕柔聲細氣的劉奶奶。


  每當劉奶奶皺起一點眉毛,微微壓下嘴角時,劉爺爺便會迅速彎下依舊很挺直的脊背,低眉順眼地道:“哎呀,不要生氣啦,我煮豆沙湯圓給你吃呀。”


  他的聲音簡直柔和得不像話呀!


  有百思不得其解的孩子家去問爹娘,為什麽他們不高興了,劉爺爺會笑著繼續灌他們苦藥汁子;而劉奶奶不高興了,劉爺爺就會煮豆沙湯圓?

  他們也想吃甜甜的豆沙湯圓呀!


  後者便會戳一戳他的腦門兒,笑道:“傻孩子,你還小呢,懂什麽?”


  這麽一說,孩子們就更糊塗了。


  為什麽小就不懂呢?真想快快長大呀。若是長大了,是不是就能隨便不高興,然後天天吃紅豆沙湯圓?


  白星和孟陽進門時,劉奶奶正端著食盆喂豬,“陽仔來了呀?”


  她對白星露出讚歎的目光,“這是哪家的閨女?長得真好呀。叫什麽名字,幾歲了?”


  桃花鎮的每個人都熱情得不得了,自來熟得不得了,短短數日,就令那些嚴酷的江湖歲月恍如隔世,仿佛已經離得很遠了。


  見白星有點不自在,孟陽忙上前解圍,“奶奶,這是我隔壁新來的鄰居。”


  劉奶奶哦了聲,立刻明白了他們的來意,“走,我帶你們進去。”


  她麻利地將剩餘豬食倒入食槽,又往體格最健壯、最能搶的黑白花豬仔身上拍了一把,嗔怪道:“花仔,就你吃的多,讓讓弟弟妹妹們吧。”


  花豬仔哼哼幾聲,不情不願往後挪了挪,果然有幾頭略瘦弱些的小豬仔扭著屁/股擠進來,呱唧呱唧吃食。


  白星的心思瞬間變得很微妙,因為她覺得對方這句“花仔”跟剛才的“陽仔”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老兩口都是體麵人,小院兒拾掇得很整潔,沿著院牆一圈的排水溝都用瓦片圍起來,髒水半點濺不到外麵,額外還搭了個小花圃。


  時值深秋,旁的花卉都敗了,裏麵三盆山茶花和幾叢月季卻都開得轟轟烈烈,大紅、豔黃的花瓣奮力舒展,展現出一種與季節全然不相符的勃勃生機。


  花圃旁邊是雞鴨圈,裏麵圈養了十來隻雞鴨,見有客,就都一窩蜂地擠到前頭來,伸長了脖子左搖右擺地看。


  裏間的老鎮長聽見動靜,已經主動來到正屋會客廳,等他們進門第一句話就是:“伸出手來,我把個脈。”


  白星露出餛飩攤兒張大爺的同款迷惑:“???”


  真可謂是風水輪流轉。


  她下意識看向現場唯一一個比較熟悉的書生:什麽情況?

  孟陽趕緊上前,“劉爺爺是個大夫,醫術很好的。”


  他最喜歡給人看病,有時在大街上閑溜達都會順手抓個人把脈,所以這一帶的居民就很健康,因為大凡有啥病症都會被提前發現。


  老鎮長打開炕桌上的小匣子,從裏麵拿出條軟趴趴的小枕頭一樣的東西,笑眯眯拍了拍,“來。”


  白星從小跟著義父野蠻生長,對看病這種事很陌生,尤其把脈……習武之人很難輕易把脈門交到別人手中,所以她幾乎本能的想要拒絕。


  但也不知為什麽,那笑眯眯的老頭兒卻在某個瞬間與義父的影子重疊,叫她立刻怔住,回過神來時已經坐在了凳子上。


  記憶深處仿佛有無數次,義父也曾這樣對自己說,“丫頭,來!”


  她小的時候膽子不大,都不敢從樹上往下跳。每當這個時候,義父總會站在地上,張開寬廣的胸膛,伸出手臂,以鼓勵的語氣道:丫頭,來!


  無論白天黑夜,他總能穩穩地接住自己。


  如今,自己不必別人接就敢飛上飛下,登房頂上樹梢如履平地,可那個曾經不厭其煩張開雙臂對自己說“來”的人,卻早已不見……


  老鎮長雙眼微眯,很是沉醉的模樣,一隻手順著下巴上的山羊胡,另一隻手輕輕試著白星的脈搏。


  “唔,小姑娘血氣很足啊!不錯,真不錯。唉,小時候受過凍傷是不是?有點寒氣,不過被壓製的不錯,唔,每月葵水時小腹疼痛難忍吧?”


  白星初次體驗到醫術之神奇,露在外麵的左眼瞪得溜圓,渾身僵直一動不敢動,乖乖點頭。


  她剛出生沒多久就被遺棄,幾乎凍死,義父賣了兩張虎皮才救回來,但依舊留了病根。前兩年她剛來葵水,每次都很痛,身上最長最深的疤痕就是某次對手趁機刺的。


  那一劍穿胸而過,幾乎要了她的命。


  但她還是拚著一口氣活下來,並且吃到了甜甜的紅棗糕。


  她不禁再次感慨,還是活著好。


  雖然確實很思念義父,但她總覺得,還是晚點去陪他老人家的好。


  老鎮長又屏息凝神感應片刻,狐疑的眼神落到白星的眼罩上,“你這個眼睛……”


  白星立刻收回手腕,起身抱拳行禮,“多謝。”


  劉奶奶在旁邊咳嗽一聲,譴責地瞪了老鎮長一眼。


  這老貨,人家姑娘年紀輕輕的就壞了眼睛,誰願意多提呢?

  老鎮長張了張嘴,心道,我就是奇怪呀。


  她的眼睛分明沒有任何問題,為什麽要蓋住呢?

  不過人都有秘密,既然人家不說,他也就不老臉皮厚的問了。


  “那你這個額頭又是怎麽回事?”老鎮長指著她腦門兒上的紗布道。


  孟陽有點關公門前耍大刀的忐忑,“昨天白姑娘傷著了,我幫忙包了下,可能包的不很好。”


  白星下意識抬手摸了下,抿抿嘴,“挺好的。”


  還上了藥,都不流血了,她以前受這種傷從不管的。


  老鎮長的眼珠在這倆人臉上飛快地溜了下,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含笑搖頭。


  他拆了紗布,腦袋向後仰開一點眯著眼看了下,點頭,“確實挺好,就這麽包著吧,每天換次藥。不過這口子有點長,注意別沾水,也別再崩開了。”


  白星擰著眉頭想,懷疑自己能不能做到。出於謹慎,她沒有回答。


  紗布一拆開,白星腦門上就咻地彈起來兩撮頭發,老鎮長一瞧就樂了,“呦,還是個小卷毛,這倒挺稀罕的。”


  她大部分頭發都塞在薄棉帽裏,乍一看倒是沒注意。


  這會兒仔細一瞧,這丫頭皮膚白皙,五官也比尋常中原人更加深刻,怕是有些番人血統呢。


  “我擬個方子,可調理你體內的寒氣和舊傷。額外再加兩片薑三個棗做藥引,每日三碗水煎成一碗,連吃三天再來找我看看。”老頭兒低頭慢吞吞寫著,一筆一劃很認真,“東街上的老王藥材鋪子很好,可以去那裏抓藥。”


  孟陽趕緊鞠躬道謝,“多謝劉爺爺。”


  白星也跟著乖乖彎腰,照葫蘆畫瓢,“謝謝劉爺爺。”


  剛才兩撮小卷毛沒塞緊,又隨著她的動作從帽子裏擠出來,在空氣中調皮地彈了幾下。


  劉奶奶隻有一個女兒,早已遠嫁,平時隻有老兩口過日子。清淨久了,就很喜歡孩子,見孟陽和白星乖巧好看,越發歡喜。


  她去了一趟廚房,出來時手裏就舉了個大盤子,裏麵挨挨擠擠寶塔似的堆砌了許多淡黃色的小東西。


  “他還要寫一會兒呢,別傻站著,來,來這邊坐,”她把盤子放下,一手一個把孟陽和白星拉到炕邊按下,“陽仔做的紅棗糕真香啊,正好奶奶也做了紅豆包,皮兒用的是白麵、豆麵和玉米麵的三合麵,裏頭的紅豆煮得透透的,還加了蜜呢,快嚐嚐。”


  劉奶奶是個體型很小巧的老太太,一雙手幹瘦,還帶著黃褐色的老年斑,並沒有太多力氣。可白星卻覺得這手一按到自己的肩頭,身體就忽然軟了似的,不由自主地順著坐下,那透進來的溫度燙得她心口都跟著酸痛起來。


  她想說點什麽,誰知一張嘴就打了個嗝。


  白星:“……”


  滿嘴紅棗味。


  劉奶奶愣了下,然後就捂著嘴哈哈笑起來,一雙稍顯渾濁的眼睛彎成月牙形。


  她看上去高興極了,“真好,吃飽就好,能吃是福。那奶奶給你包起來,你家去熱熱吃。”


  白星臉紅紅,沒有拒絕。


  孟陽倒還有點胃口,大大方方拿了個紅豆包吃,結果吃了一口就覺得臉上刺刺的,抬頭一眼,對麵一隻眼睛正直勾勾盯著,裏麵寫滿渴望。


  孟陽:“……”


  他猶豫了下,把紅豆包餡料最多的屁/股的位置掰下來一塊,試探著遞過去,“要不,你稍微嚐一嚐?”


  白星飛快地挪開視線,故作鎮定地看向別處,一隻手卻精準地越過炕桌,穩穩捏住了。


  劉奶奶說得沒錯,紅豆煮得爛熟,大部分都成了沙,偶爾吃到幾顆完整的豆粒就跟賺便宜一樣,特別驚喜。裏麵好像加了槐花蜜,有淡淡的槐花香,甜而不膩。


  雖然沒有汁水,但柔軟的包子皮很薄,三種麵粉的香氣交織在一起,是很新奇的體驗。


  一直到出了門,白星還有點懵懵懂懂的,覺得今天的體驗很不可思議。


  怎麽就忽然來看病了呢?


  看病還送紅豆包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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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星:卷毛,勿擾!


  嘿嘿,小卷毛什麽的最可愛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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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紅豆包超好吃啊!!!東北的粘豆包了解一下的盆友們!紅豆餡的什麽都好吃嗚嗚,紅豆是什麽神仙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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