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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五)

  看著再次偷偷出現在自家門口的藍布包袱提籃,白星不禁陷入沉思:

  行走江湖多年,她從未見過如此自來熟的人!

  她忽然想起早上強行要為自己慶賀喬遷之喜的餛飩攤主,不由後知後覺吃了一驚:難道桃花鎮竟是如此熱情好客的地方嗎?

  在外跑了一天的阿灰出了一身汗,被風一吹冷颼颼的,已經有些思念幹燥舒適的馬廄了。見主人立在門口不動,它很有點不耐煩地從後麵嚼她的頭發,又呼哧呼哧打響鼻。


  白星被扯痛,有點生氣,卻又不舍得打,最後也隻在它脖子上不輕不重拍了下。


  阿灰得意地甩了甩尾巴,顯然恃寵而驕,又用大腦袋拱了拱主人的後腰,推著她往前走。


  天色已晚,白星還是選擇彎腰拿起提籃,入手隻覺沉甸甸的,怕不有六七斤。


  安排好了阿灰之後,她這才打開藍布印花包袱看了下,就見裏麵赫然挨挨擠擠塞了一大堆巨型包子!


  白星的嘴巴都因為吃驚而微微張大:她從沒見過這麽大的包子!


  臉大的包子。


  臉大的海碗。


  難怪這些東西的體型與自己印象中書生們纖細瘦弱的形象很不相符,原來隔壁小書呆的衡量標準竟是……臉?真是出乎意料的豪邁呢。


  其實她已胡亂嚼過早起帶的肉幹,但看著麵前巨型菊花般綻放的美麗大包子,還是憑空生出一點饑餓感。


  罷了,自己已經是有鍋子和籠屜的人了,白星稍顯得意地想著,既然如此,就熱一熱吃點吧。


  出去一天,空蕩蕩的屋子早就凍透,冷鍋冷灶看上去頗有幾分淒涼。


  而當橙黃色的火舌重新躍動在灶膛內,鍋子裏的水咕嘟嘟鑽出大氣泡,蓋子被頂得哢噠哢噠跳著舞,上方的空氣中布滿氤氳的水汽時,久違的煙火氣就又回來了。


  白星又往灶膛裏添了一根柴,異色貓瞳在躍動的火光照耀下出奇明亮,右腳尖無意識地點著地麵,本能地催促。


  快點,再快點。


  重新熱過之後的大包子蓬鬆而柔軟,大約麵粉中還摻了其他的雜糧,看上去不是特別雪白,但褶皺縫隙中若隱若現滲出來的一點淡金色汁水卻足夠誘人。


  白星拿來一隻粗瓷盤子,直接用手抓了兩個大包子放進去,那棉花般柔軟的觸感與自己之前的失敗品截然不同。


  想到這裏,她下意識看了眼牆角整齊堆放著的一堆不明物體,覺得簡直可以用來當暗器或是墊桌腳了。


  為什麽呢,她還是不太明白,分明都是麵粉……


  雖說要尊重每一粒糧食,但讓她去生啃那樣一坨玩意兒,著實有點強人所難。


  相較之下,她覺得自己這個活著的人值得更多一點尊敬。


  白星再次上了房頂,又瞧了眼隔壁。


  屋子已經黑透,估計人早就睡下,唯有高高豎起的煙囪細微而持久地吐出一點細細的白煙:是爐火在徹夜工作,可以讓火炕保持長久的溫暖。


  她收回視線,直接抓起一隻大包子咬了口,然後舒服地眯起眼睛。


  “唔~”她發出一聲輕囈,仿佛貓咪被人擼毛擼開心了之後的呼嚕聲。


  皮很薄,就這麽完整地包裹著豐富的餡料竟然也沒有破掉,可見包包子的人技術之高超!


  白星很快吃出來豆腐、雞蛋、粉條和木耳,額外還有一種很豐富很奇異的味道,可能有八角桂皮等諸多香料,但是看不見,大約是被提前磨成粉。


  從頭到尾沒有一星兒肉,但香醇的味道卻絲毫不遜色於肉包,厚重而踏實,讓人覺得可以一吃再吃。


  很安心,像……想象中家裏的味道。


  白白的豆腐,燦金色的炒蛋,透明的粉條和黑褐色的木耳微彈,餡料柔嫩而飽滿,豐富的汁水浸透了內層皮,形成一種很特殊的風味。


  沒人知道白鷂子最喜歡吃這種包子皮!

  這是個天大的秘密!


  而當這種從不宣之於眾的秘密在無意中被滿足時,那份幸福感無疑會被無限放大。


  包子太大了,外層被夜風吹涼時,內部的餡料還很燙,一股股熱氣打在臉上癢癢的,毛孔都爭先恐後地敞開了。


  白星呼哧呼哧吐著白汽,像一隻安裝在房頂上的人型噴壺,一口接一口吃得很認真,終於覺得自己可能跟隔壁的小書呆有點緣分。


  能活著,真是世上最美妙的事情。


  包子有點過分好吃,白星吃完一個還意猶未盡,稍作掙紮後果斷下去吃了第二個,微微有些撐。


  她愜意地靠在大柿子樹下,仰頭看著漫天繁星,覺得比起關外,中原的星星還是稍顯黯淡。


  但她似乎還是更喜歡這裏,像江湖客們口中的綺夢,溫柔而多情。


  剛要進屋,白星卻又意外發現一隻飽滿的大柿子搖搖欲墜,於是爽快摘下。


  她小心地抹去柿子皮上薄薄一層塵土,動作輕柔地揭開一點皮,嘴巴湊上去用力一吸!

  沁涼柔滑的果漿立即湧入口中,沿著食管緩緩流下。


  分明是柿子,口感卻宛如蜜汁甘漿,太好喝了吧!

  果然吃水果和吃飯的胃袋是不同的地方吧,白星咯吱咯吱咬著吸出來的柿子瓣,絲毫沒有感覺到剛才的過分飽腹感。她不死心得繞著柿子樹又轉了幾圈,最終很失望地確定並沒有第二隻熟透的。


  等柿子被吸得隻剩下一層薄皮和一點屁/股,白星終於稍顯心虛的想起來自己的小夥伴。


  她盯著柿子屁/股上碩果僅存的一點果肉,非常掙紮。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忍痛扭開眼,來到馬廄,故作慷慨地遞過去,“噥!”


  阿灰甩著尾巴瞅了她幾眼,顯然對對方這個時間來馬廄感到詫異。


  不過它是一匹很大方的馬兒,猶豫了下便往角落裏挪了挪,空出來老大一塊地方:

  來吧人類,大爺願意分享給你一點住處!

  白星:“……”


  我才沒有想要跟你搶馬廄!

  她幹脆把柿子屁/股塞到阿灰嘴裏,後者勉為其難地嚼了嚼,迅速瞪圓眼睛:

  甜,軟,好吃!


  這是什麽好東西!


  就是太少了!

  白星心虛地別開眼,幹咳一聲,“我省給你的。”


  阿灰眨了眨眼,讓出了更多的空間。


  它雖然是匹野馬,沒馬教,但也知道生活不易,很多時候想得到點什麽,是需要付出代價換取的。當初在草原時,它就曾經用一片水草豐美的地皮跟一隻成年馬換過某種甜絲絲的東西:對方有人養。


  白星忍無可忍將它拖回原地,像個普通的十八歲少女一樣豪情萬丈道:“以後會分給你更多的!”


  稍後白星滿足地捧著肚皮躺在床上,額頭的傷口終於滲出來細細密密的疼痛感,一度被割裂的白天和夜晚那截然不同的經曆在這一刻逐漸融合。


  今天她上山遇到一匹狼。天冷了,山中食物驟然減少,許多野獸都耐不住饑餓要下山找吃的,今天白星就是遇見了這樣一匹餓狼。


  她已經許久沒活動筋骨,所以選擇赤手空拳與之肉搏,結果忘了阿灰是匹莽馬,完全不知道害怕,非要在旁邊助陣,對著那匹狼又踢又咬。


  一人一馬第一次麵對野獸打“配合”,默契有點不夠,為了躲瘋起來的阿灰,白星被餓狼在額頭上劃了一爪子,流了不少血。


  好在隻是皮外傷,也沒有傷到其他地方,過幾天就長好了。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透過破了幾個小洞的窗紙看天空中閃爍的星星,心中暗自盤算:


  那狼大約真的餓了許久,皮毛光澤都有些黯淡了,但勝在很完整,好好硝製後差不多可以賣個百八十兩銀子。


  她並不缺銀子,也不缺來錢的門路,不過義父說過,世上沒人會嫌銀子多,總有一天會有用處的。


  隻是狼肉難處理,食之難吃棄之可惜。


  唉,她憂傷的歎了口氣,又翻了個身,用臉頰蹭了蹭下麵鋪著的柔軟熊皮。


  這還是當年她和義父一起打的呢,柔軟厚實,披上就跟著火一樣熱,外頭上千兩銀子都沒處買去!


  狼肉是真的不好吃,尤其是這種餓瘦了的,又幹又柴。狼肉本身肉質粗糙,有點腥臭還有點騷,童年白星跟著義父過活時,兩人也都是除非沒得選,不然絕不下嘴。


  可這麽大坨肉呢,曾經飽受饑餓折磨的白星在這方麵很有點摳,覺得就這麽丟了是不是太可惜。


  不過現在她忽然有了另一種選擇:

  隔壁的小書呆廚藝似乎很不錯的樣子,不知他對處理狼肉有沒有什麽獨到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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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灰:啊,我真是匹大方的馬兒!


  白星:我不缺錢。


  孟陽:這不巧了嗎,我缺啊!

  ps,嘿嘿,要見麵啦!


  PPS,吃正餐和零食甜點的胃真的不是同一個,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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