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舊好羈泊隔良緣(二)
餘震鐸和原田菀爾、“笑麵虎”一路說笑,不知不覺之間車下坡了。一進入中央大街,餘震鐸的眼睛立刻就不夠用了。“笑麵虎”笑道:“餘特派員,人們都說‘沒有到過中央大街,就不能說來過哈爾濱。’這中央大街可是人稱‘亞洲第一街’呀!嗬嗬……”
餘震鐸來哈爾濱按照事先的約定,去“老站”前的“大和旅館”等待接頭時,就被“新藝術”建築風格的“大和旅館”的豪華所吸引了。當餘震鐸進入“大和旅館”的大廳,發現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巨大的壁爐。有一個齷齪的段子,說是一個南方人在冬天準備來哈爾濱,他一個來過哈爾濱的朋友警告他說,在哈爾濱半夜起來小解一定記得帶根棍子。這個人詫異地問為什麽?他的朋友說,你小解時,剛尿出去,尿液就會凍成冰棍了,必須得用木棍敲斷,否則就會戳死自己了。這個人被嚇得大驚失色:“那豈不是要凍掉我的家巴什兒!……”
這自然是一個說一說笑一笑的笑話,是當不得真的!餘震鐸估計“大和旅館”的大廳中那個巨大的壁爐一定是取暖用的。在壁爐的上方有一個梳妝鏡,鏡子四周的鏡框十分別致,上麵有一個精心雕琢的木飾。下麵的大理石略微粗糙,完全是手工打磨出來的,顯得十分古樸典雅。樓梯是用昂貴的胡桃木製作的,扶手按照人手掌把握東西的尺度精心打造而成,手握在上麵十分的自如和舒服。在樓梯的上方有一個巨大的座鍾,這個座鍾據說是當年英國維多利亞女皇送給慈喜太後的。
哈爾濱第二個引起餘震鐸關注的建築就是聖母帡幪教堂了。可聖母帡幪教堂雖然壯觀的令餘震鐸矚目,卻沒令他眼花繚亂。這一走在中央大街上,誰都會為那些造型別致、風格迥異的建築而陶醉。那些沒有去過莫斯科、巴黎、羅馬、希臘的人,盡可以在這條街上領略這些城市建築的特色。餘震鐸聽著從這一幢樓房或那一幢小木屋裏,傳出來的黑管、小提琴、鋼琴演奏的外國樂曲,開始有些詫異,接著就沉浸在這浪漫的氛圍裏。
忽然,中央大街馬路牙子上幾個洋人的乞丐又吸引了餘震鐸。這幾個乞丐拉著巴揚,或者吹著小號,或者拉著小提琴、大提琴,或者幹脆引吭高歌。他們正用這種方式來乞討。不過,盡管他們演奏的是餘震鐸說不出名字的歡快歌曲,可餘震鐸聽著總有一種淒涼感。餘震鐸注意傾聽,那引吭高歌的洋人所用的語言不是俄語,應該是波蘭的“馬佐夫舍方言”。這種語言餘震鐸雖然聽到過,但是,他既不會說,也不會寫,更聽不懂。餘震鐸出身名門,自幼就和教堂的美籍神父格雷西?梅根學習鋼琴。餘震鐸很有音樂天賦,如果不是戰亂,他也許能夠成為一個優秀的鋼琴家。
“笑麵虎”見餘震鐸注意那幾個“洋乞丐”,他吸取了原田菀爾剛才不悅的教訓,他得趁機宣揚幾句小日本鬼子殖民的業績呀。“笑麵虎”笑著說道:“餘特派員,你是不是瞅著那幾個洋鬼子拉琴唱歌要飯覺得稀奇呀?嗬嗬……這幫洋鬼子就是賤皮子!大日本皇軍把咱們從這幫洋鬼子的殘酷壓迫下解放出來,對他們也沒趕盡殺絕。隻要這幫洋鬼子遵守咱‘大滿洲帝國’的法律,大日本皇軍和‘大滿洲帝國’慈悲為懷,還是會給他們一條活路的!……不過,哈爾濱可是一座著名的‘音樂之城’。我小前兒記得在中國大街十三道街那旮遝,有一個日本人教授小提琴。我的一個遠房親戚家裏很窮,他家的一個小孩兒交不起學費,就幫助這個日本人劈柴脫煤球。這個日本人很善良,就免費教這個小孩兒學小提琴。這個小孩兒後來成了很不錯的小提琴手,聽說他眼目前兒在上海還混的很不錯呢。嗬嗬……”
“笑麵虎”吹了半天日本人善良,用眼睛的餘光瞥了一眼原田菀爾,見他麵無表情地坐在那裏,什麽喜怒哀樂也看不出來,不由得心中惴惴。看來,吹日吹得還不夠勁兒。“笑麵虎”絞盡腦汁的琢磨著,怎麽能結合中央大街的風土人情,再神吹一下日本人來哈爾濱之後的“豐功偉績”。可惜,“笑麵虎”平時的腦子很靈,論起拍馬屁的神功來也不比誰遜色。可今兒個不知道怎麽了,居然會才盡詞窮了。幸好,汽車“吱嘠”一聲停了下來,到馬迭爾旅館了。
馬迭爾旅館大門前散布著五六個雖然身穿便衣,但是卻極為強壯的漢子。餘震鐸從這幾個漢子的眼神中就可以判斷出,這是幾個精挑細選的小日本鬼子憲兵,應該是在這兒保護關東軍哈爾濱憲兵隊隊長島本敬二大佐和憲兵隊特高課課長橫田正雄少佐的。
島本敬二和橫田正雄的車也剛到,二人正恭候在馬迭爾旅館門前。一個穿著黑色皮草和天鵝絨大衣、皮帽,戴著皮手套的少女如鶴立雞群般站在島本敬二和橫田正雄中間。這個少女不是別人,正是餘震鐸的未婚妻吳秀英。餘震鐸和吳秀英正月初二在傅家店正陽三道街天和玉飯館的訂婚典禮確實隻是個陷阱,但是吳秀英又的的確確是餘震鐸的未婚妻。
關東軍憲兵司令部司令官兼“大滿洲帝國”的警務部長黑田龜四郎中將對餘震鐸十分厚愛,在離開哈爾濱之前,不惜親自去他在帝國陸軍大學的同窗好友,“江上軍”參謀長武運玖少將家,去為武運玖的侄女吳秀英做“月老”。武運玖本性吳,在留學日本時因崇尚小日本鬼子的“武運長久”,這才改名武運玖,就連他的寶貝兒子吳植也改名為武植。武植無惡不作,和苟熙玖的兒子苟義智,也就是“狗一隻”,李玖鵬的兒子李忠和合稱為“濱江三少”。
吳秀英芳齡二十一歲,剛從日本的神戸大學醫學部畢業歸來,還沒有就業。武運玖一百八十個不願意他的寶貝侄女嫁給一個三十多歲的軍統大叛徒。聽說,餘震鐸長得還賊啦磕磣。可是,武運玖雖然官居“江上軍”的少將參謀長,但還是不敢拒絕黑田龜四郎這個“月老”。
餘震鐸雖然知道黑田龜四郎給他物色了一個女友,可他認為黑田龜四郎還是不信任他,隨便找了個女特務來監視他。餘震鐸知道黑田龜四郎清楚他沒有婚配的情況,也知道軍統有“抗戰期間,軍統人員不得結婚、戀愛”的嚴令。餘震鐸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來理由拒絕。
可吳秀英第一次來市立醫院看望餘震鐸,就把病榻上的餘震鐸驚著了。這吳秀英身高一米六十二三,長得酷似俄羅斯藝術家伊萬?克拉姆斯科伊所繪製的油畫《無名女子的畫像》中的那個“安靜力量和直率凝視”的少女。吳秀英不僅長得酷似,竟然也鬼使神差的穿著黑色皮草和天鵝絨大衣、皮帽,戴著皮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