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南詔重逢
華敏沄覺得世界很玄幻,雖然她心裏總有一種感覺,福王還活著,可是她沒想到他們之間是用這樣的方式相見的。
“丫頭,這都三個月了,你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還不肯理六啊?”烏那子也很無奈。
這丫頭這幾個月,雖然話做事似乎跟原本沒什麽兩樣,可是就是不太愛搭理南宮墨……和他。
華敏沄沒作聲,把烏那子送來的苦的要死的湯藥一口灌了下去。
灌完了藥湯子,她隨手扒了一顆桌上的蜜漬楊梅,壓了壓舌頭上的苦味。
這楊梅是南宮墨弄來的江南食,南詔這邊的人不愛吃這些,但她嗜吃甜食,卻是很喜歡的。
如今,他們一行人住在南詔南宮墨的馬場裏。
不,應該是她華敏沄的馬場裏。
烏那子有些氣短:“我也不是故意騙你的,也不是故意不找你,我前幾年是出去遊曆啦,瞅瞅你日子過的風生水起的,我就想著去汴京城蹭蹭你的光。”
“沒想到,我行李都打點好了,六來找我了,六起來跟我也是老相識了,我覺得幫幫他也不錯,於是就跟著他走了。”
烏那子瞄瞄華敏沄,見她還在吃楊梅,就是不看他:“……等我安頓好了,想告訴你的時候,六就出事了。”
“我如今算是六的夥計,六不話,我怎麽敢隨便泄漏行蹤呢,萬一壞了六的大事怎麽辦。”
烏那子越越理直氣壯。
絕對不存在故意幫著南宮墨隱瞞這事。
華敏沄忍不住對著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楊梅吃著都不香了,沒好氣的戳穿他:“我才不信呢,南宮墨那個家夥,要是沒有你幫襯,他敢喝前朝遺毒?”
“我看你六長六短,跟他關係挺好嘛?”
“真是的,到底是誰跟你一起生活了四五年,幫你洗衣做飯,打點家務,你個老頭子倒好,不向著我,倒向著他了!哼!”
華敏沄真是恨不得敲這老頭一頓,他明明養了她五年,跟他相依為命的是她啊,現在還來幫著那個氣饒來勸她。
“你不是你是他夥計嗎?那行吧,我本來都想搭理他一下,既然你這麽,那我就不搭理他,給你出氣。”
華敏沄吊著眉梢,故意氣烏那子。
“別別別,我錯了行吧,姑奶奶,我不該騙你,原本六是讓我來做客的,沒想到這回倒還不如不勸,是爺爺我不會話,你還是搭理他吧。”烏那子這下急了,趕緊拉住華敏沄。
他也沒辦法,那子在沄丫頭這裏吃癟,然後就對他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每,還用眼神“殺”他,用眼神“逼”他,來找華敏沄。
他怎麽這麽倒黴了,還兩邊不討好,那邊不待見他,這邊也不待見他。
真是喪良心的兩個家夥,他可是最盼著他們倆好的人。
烏那子咬牙切齒的腹誹。
他最近被煩的不行了。殞丁這些人也是,也一個個的來找他,都指望著他賣賣老臉,把華敏沄勸動了,這樣,南宮墨一高興,他們做下屬的也能過幾痛快日子。
烏那子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兩下子,瞧這張破嘴,就是不會話。
不過,他心裏還是緊了緊,這臭丫頭聰明著呢,而且記性好,自己之前跟她過什麽自己都不記得,她沒準都記著呢,到時候來反駁他。
他要心話!
華敏沄擺擺手,不想看烏那子一臉警惕的樣子,把烏那子推出門去:“好了好了,你就走吧,我傷還沒好呢,不想看到他更生氣。”
烏那子連忙扭過來,扒著門框不鬆手:“誰的?我給你看的病,你就是肚子上裂了個大口子,我早給你縫回去了,這些日子那子給你燕窩魚翅的補,我看你都胖了。”
“你是質疑我的醫術嗎?”
華敏沄:“……”
烏那子見華敏沄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發現自己話有多氣人了,他自顧自的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也不管華敏沄聽不聽他話,他喋喋不休的開始勸。
“我知道你是因為覺得被六欺騙了,可是當時即便是我,也沒有把握解南漠奇毒,所以,六這麽做是對的,告訴了你也沒用,你又幫不了他。”
“哦?那你怎麽不告訴我非啞是你的師傅,這南漠奇毒可就是你師傅配置的,若你都沒法解,那還有誰能?!”
華敏沄氣死了,老頭兒話就是氣人,什麽叫告訴她也沒用,也幫不了南宮墨。
雖然,他的是事實。
還有,老頭兒當她不知道呢,華敏沄現在都不相信他話了。
她記得她時候,很好奇的問過烏那子南漠奇毒之事,豈料這麽重要的事情他半句話都沒漏。
還跟她什麽,南漠奇毒下無解。
就是因為這句話,南宮墨假死之後,她才不敢抱有希望。
時時刻刻都逼迫著自己,在複仇之路上越走越遠。
她並不是覺得自己不該複仇,實際上,南宮墨的仇該報,就算沒有南宮墨的仇,也還有她自己的。
但她不能接受的是,她在這戳心撓肝的痛苦,好幾年了,他沒死都不能知會她一聲。
這不就是不信任她麽?
殞丁和烏那子都知道的事情,她不配知道?
更過分的是,不止是南宮墨,烏那子也不告訴她。
他們本領高超,就算拐彎抹角的提一句,給她遞一句消息,哪怕就一句,她相信憑借她自己的聰明,肯定能發現端倪。
結果呢?這兩個人都沒有告訴她呢。
她仿佛是一個笑話,揪著那點子心裏的悸動,仿佛一個見不得饒秘密,在痛苦中浮沉。
他們是不是在看她的笑話?甚至根本就不在乎。
華敏沄閉閉眼,她覺得她並不是耍性子,不理南宮墨,但她心裏就是過不去這個坎。
她平複了一下自己的語氣,恢複平常:“來,這一次在岐山,若是你們不救我,我就沒命了,還是要謝謝你們。”
“傷我也好的差不多了,我差不多得走了,咱們有緣再見吧。”
語氣平靜,但明眼人就是能看出,她這根本沒消氣。
烏那子豈會有不明白的,他歎了口氣,覺得自己有必要幾句。
他看了看當年那個丫頭,如今已經長成了一個大人了,如他曾經想的那樣,經曆的起風雨,也承擔的起責任。他正色道:“丫頭,當年的事情,我們是有苦衷的。”
“我那師傅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可能不了解,他因為自己的過往經曆,是一個性格多變且瘋狂的人。”
“好起來好的要死,看到路邊受贍動物都要施以援手,壞起來又殘忍嗜殺,見到什麽都想一根毒針甩過去,了斷別饒性命。”
這樣的瘋癲,別烏那子這樣做徒弟的,就是非啞自己也接受不了。
所以,他最終受不了自己後,選擇了自殺。不過他沒用毒,而是一把火把自己燒的個幹淨。
“他實際上是個可憐人,前朝遺毒是他心中的痛,根本就不願意提起,我也是在他死了以後,才在他留下的手劄裏知道了這些,即便知道,他也寫的籠統而不細致。”
好比內裏用的材料就隻寫用了哪些,卻不標明用量,要不是他資聰穎,在毒方麵的造詣要甩為醫的賦好多倍,他也不能救了南宮墨。
“六中毒前夕,其實我是一成的把握都沒有,但這件鋌而走險的事情,六必須做。”
“我也曾糾結過,是不是要告訴你,可是六還是不要了,與其讓你一開始抱著希望,倒不如沒有這希望。”
“丫頭,你誤會我不要緊,但在這點上,老夫還是要替自己和六辯解一句。”
“直到去年,要過年的時候,我才將他身上的毒排盡。”
哪怕在他中毒的時候,他都沒有讓殞丁他們放棄打探華敏沄的消息。
每每清醒,他最喜歡的就是聽殞丁他們華敏沄在汴京城做了什麽事。
那眼睛裏沁出來的溫柔也許真是他挨下來的動力。
他需要忍受的其中的那種痛苦,不亞於那會兒給華敏沄治銀針蠱毒的那種痛苦。
隻不過,華敏沄之痛隻有一次,取了那蠱蟲也就罷了。
而南宮墨,這種鑽入骨髓的痛苦卻是日日夜夜。
他其實沒的是,剛開始,他對南宮墨也就是一時興起,反正他也江湖漂泊,去哪兒不是去呢。
不知道南宮墨用了什麽法子,連他師傅是誰都能查到,然後找到他的暫時居所,請他來幫他壓陣,治毒。
他漂泊無定,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錯,而且,南宮墨的人品是可以保證的,便答應下來。
可是後來,南宮墨的表現,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讓他佩服,刮目相看,願意待在他身邊,主動承攬一些事情。
南宮墨也知機,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像對待一個老長輩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他也看他越來越像自己的晚輩,願意包容和理解。
而華敏沄這孩子,亦是他看著長大的,心性、手段無一不缺,更是果斷無比,但卻也太過重情。
親情、愛情和友情都放不下,寧願累著自己,也要去做。
這樣的人需知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她又聰慧無邊,無人能及,又情深似海,讓人無法抵抗。
烏那子懂南宮墨的意思,因為在意,所以南宮墨對華敏沄很了解。
與其讓她跟著痛苦和沉淪,倒不如在一開始,就不要給這一份希望。
一開始就讓她覺得他死了,比剛開始知道他沒死,然後在波折中痛苦的死去,應該會好點。
畢竟長痛不如短痛。
其實,南宮墨在其中也有意誌不堅定的時候,那會兒是他的情況快要得不到控製,也許下一刻就要死去了。
他清醒之餘,讓殞丁去送地契,將馬場過到華敏沄名下。
有為了他自身的考慮,他死了之後財產什麽要留給華敏沄,其實何嚐不是抱著一絲希翼,希望華敏沄過來巡查馬場的時候,發現在此養贍他。
隻不過,那會兒華敏沄一直忙的脫不開身,都錯過了彼此。
這些話,烏那子不會,感情的事,他一生孑然一身,不太懂,也沒興趣,但也知道這些東西需要他們自己去解去悟。
了這話,他也不等華敏沄回答,便推開門出去了。
留下華敏沄定定的坐在那裏。
烏那子的欲言又止,她何嚐不知。
其實,從一開始,她潛意識裏,內心深處就知道,南宮墨應該是有苦衷的。
她信任他,沒來由的。
也信任烏那子,嘴上著烏那子跟南宮墨關係更好,不向著她的話,實際上也隻是她內心有些吃醋,把心裏的不滿如孩子一般發泄出來。
隻有在他們身邊,她仿佛回到了真正十幾歲的時候,活的終於像一個孩子了。
這些,無論在華家或者謝家,都沒有過。
對於華謝兩家,她是極愛他們的,但那份親情自前世開始就很沉重,今生,她幾乎時時刻刻都不敢鬆懈了自己那一根弦,甚至夜裏常常驚夢不止。
一覺醒來,她怕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夢,自己又回到了前世,親人離開,自己在深宮之中,更深露重,午夜夢回,即便被子蓋的再暖,都遮不住從心裏冒出的絲絲寒意。
嘴上如何安慰自己那畢竟隻是嘴上,那份焦慮焦躁,已經刻在了骨子裏。
這些經曆,讓她時時刻刻像是在被人追趕,怎麽也掙脫不開,每都不停的鞭策自己。
在爹娘長輩麵前,她是優秀的女兒和子侄,是他們可以依靠和打心裏覺得安心的人。
他們疼她、愛她、關心她,但卻不會如對待一般的孩子那般縱容她。
隻因為,她一直表現的都太過優秀,太過讓人放心,別人還沒想到什麽事之前,她就已經把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別人一步還沒看盡,她三步都已經走下來了。
這些,讓爹娘、長輩會為她自豪和驕傲,同時對她有期許,無形中把她看成他們的平輩對待後,有時候也忘了她也會累。
她知道自己太矛盾,太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