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想證實

  花鏡是個矛盾的存在。


  他好像掌控著這個空間,但其實一直在被這個空間掌控。


  見過花鏡的隻有舒時一人,但其實每個任務者都曾見過鬼怪。空間裏的所有鏡子皆是同一麵鏡子,花鏡隻是被分出來的那一部分,他是良善的部分。


  舒時略去了關於自己的部分客觀地去分析花鏡說過的話,隻要他不去對號入座,就會發現花鏡從始至終都未曾透露過“他們”和“我們”到底指的是誰。


  他當初把花鏡口中的“我們”定義成了非人的怪,後來再仔細想想,又覺得有失偏頗。


  “鏡子和花鏡是一體?”易輕筱的表情有點懵,但又感覺很有道理。


  她沉思了一段時間,望向了那邊在拚碎片的其他人。


  原先毫無頭緒,現在找到了一條思路也不能盲目就信,必須慎重一些,否則歪了就回不來了。


  “你說的並不是全無可能,至少在我看來,這個說法是行得通的。”蔣婭雯第一個表示讚同。


  “我們之前判斷他的能力是複製,如果他是分裂的,那鬼怪的能力是不是本身就是分裂?”李皓說,也在試圖抽絲剝繭,“畢竟擁有複製能力情況下不太可能還附加一個本體分裂。”


  “鬼怪可能擁有兩種能力。”易輕筱道,引來對方的訝異後又道:“隻不過都是在高級空間,而且在高級都比較少見。”


  這說話大喘氣的毛病很招打。


  “我先持保留態度,會考慮。”易輕筱抬眸看了眼舒時,很快又垂下視線。


  她的漫不經心總帶著一種無形的氣場。


  舒時多看了她幾眼,能在她身上看見熟悉的影子,像周夕歌,也像鍾如季。


  優秀的人總會有相同之處。


  “我去,牛逼啊!”


  “我靠還能這樣操作?!”


  “我房間還有兩塊,但是沒帶過來。”


  “等等,我想問一下,咱們拚這個的意義何在?”


  “……”


  八名任務者激動後又陷入沉默。


  四人都被短暫的吵鬧扯去注意力,易輕筱瞥向那邊,抬了下眉問:“去不去?湊個熱鬧。”


  他們四個行動都在一塊兒,但也不能完全不隨大流。


  長桌中央拚著八塊碎片,舒時還差幾步的時候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好像看見碎片之間沒有裂痕。


  易輕筱走到桌前嘶了一聲,轉頭輕皺著眉小聲對蔣婭雯道:“是我看錯了麽,這碎片怎麽合在一起了?”


  舒時沒眼花,易輕筱也沒看錯,任務者拚在一起的八塊碎片確實合在一起了,而且根本找不到斷裂的痕跡。


  順利加入到大部隊中,四人拿出自己那一份碎片,又親眼見證了碎片合一的一幕。


  易輕筱看著鏡麵,咕噥了一句:“現在我有點信了。”


  大家雖然都聚在長桌前,可也總有人時不時去看看大門開了沒有,直到過去很久,氣溫仍舊沒有提升,大門也依然無法敞開。


  舒時一麵聽著眾人的交談,一麵關注著走廊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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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藤鏡仍未出現,被圍困在集合點的眾人打過三波複製人,桌上的碎片拚了三十六塊,僅差四塊便能合成一麵完整的鏡子。


  “鬼怪居然還沒出現。”李皓望向走廊那邊,才放過複製人的地方早已閉嚴。


  “或許一直都在出現。”蔣婭雯道。


  對這個話題比較看重的兩個人都沒說話。


  舒時在提出“分裂”後一直在換思路,看能不能找出別的端倪,給他們幾人留下更多的底氣。但是他找的每一條路都在中間或是將要延伸時被強行斷掉,能安全通過的貌似隻有“分裂”一說。


  他感覺他把自己的思維局限住了,可又遲遲找不到突破點。


  易輕筱沒遇見過這麽棘手的中級。她經曆的高級也都是憑本事過來的,觀察力也是沒的說,卻偏偏在這個中級上卡了殼。


  接觸過花鏡的隻有舒時,隻有他一個人掌控了線索。親身經曆和聽人轉述是不一樣的,她不在現場,所擁有的選擇隻不過是信與不信。


  她知道自己有點投鼠忌器,但這並不代表她不信任舒時。


  蔣婭雯說:“這次的線索出奇的少,我們目前知道的也不過是死亡條件和花鏡本體帶來的副作用,任務主線到現在還沒找出來。”


  李皓也說:“而且我們還不知道這些碎片的用法。”


  一件事物的出現總有它存在的道理,他們聚齊了幾十塊碎片,就快要湊成一麵鏡子,卻始終不明白意義何在。


  他們四個人的位置排在桌子的一角,一邊坐兩人,這樣交談起來更方便,所以舒時和易輕筱不開口並不影響另兩人的溝通。


  舒時若有所思,良久才接了句:“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們還沒到最糟糕的境地。”


  一切還未塵埃落定,所以不能妄下定論。


  走廊的門沒再打開過,大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十幾個相同著裝的NPC走了進來,如往常一般將食物整齊地擺在了他們麵前。


  四人都沒胃口,簡單吃了點素菜和米飯就算是解決了一餐。


  主要還是黑色袋子敗了食欲。


  合成的大半鏡子沒法拆分下來給人帶回去,於是眾人商量後決定將鏡子放在集合點,他們掀起桌布將鏡子推到中央,這一謎題就暫且被擱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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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回來後聚到一起,舒時先回了趟房間,將剩餘的碎片都揣進了口袋。


  他正好有四塊,能補上空缺。


  他們總是一塊行動一塊娛樂,從集合點回去後也沒幹些別的,該討論的都在集合點裏討論完了,回來後也就是打打撲克放鬆心情。


  或許是房子裏□□靜,李皓和易輕筱打著打著就困了,於是這場娛樂也沒堅持多久。


  舒時先是回去自己的房間,然後才做賊似的輕手輕腳地上了二樓。


  集合點大門敞開著,不需要用手推。


  早上降溫穿得太多,現在氣溫升回來後便有些熱,舒時脫了件外套搭在椅子上,又將桌布掀了起來露出中間的鏡子。


  沒有失蹤,他有點欣慰。


  舒時把自己帶來的碎片也拚上去,在鏡麵完整的一刹那,他周身所有的光亮全部消失。


  他在黑暗中迷茫地睜著眼,心裏說了句“靠”。


  拚齊鏡子就是拉閘嗎?

  但也隻是刹那,黑暗中又亮起燈光,隻不過他所處的環境已經不是集合點了。


  “你不該拚它。”這是花鏡的聲音。


  舒時調頭看過去,卻有些不太敢認。


  對方的五官輪廓與花鏡一樣,但是氣質卻截然不同,花鏡是溫和的,而他卻是陰鬱的。


  許是注意到他眼中的矛盾,對方饒有興趣道:“你好像不認識我。”


  氣質不同,說話給人的感覺也不同。


  舒時忽然覺得有些冷,有點後悔剛才把外套脫了,他抿了下唇回到:“我也覺得我好像不認識你。”


  “我是花鏡。”對方玩味地接。


  他說的是“我是”,而不是“我叫”。


  舒時攥了下手指,平靜地問:“你和他是什麽關係?”


  “啊,可是我好像沒這個義務告訴你呢。”花鏡仰了下頭,看到對方的臉色後又低笑兩聲,他走近了靠近對方,想近距離看看對方的反應,“你不是都猜到了麽,還需要我重複?”


  這話如果是第一個花鏡說的,舒時絕對會信,但可惜不是,所以他覺得對方是在誤導他。


  “你能知道我說過的話?”


  對方反問他:“你在我的地盤討論我,我想不知道是不是有點難?”


  舒時不說話了,他感覺自己跟對方搭不上線,對方的話他不太想信,盡管有可能是真的。


  說白了是覺得對方不靠譜。


  他不說話,對方也不開口,被打量久了,舒時忍不住道:“你說我不該拚它是什麽意思?”


  對方不知意味地一笑,道:“字麵上的意思,你把我們都放出來絕對沒好處。”


  又是“我們”這個詞。當初花鏡說的語焉不詳,容易引人誤會,而眼下這個情景,這個“我們”便很好理解了。


  花鏡不止一個,他們有善有惡,有救人的,也有害人的;他們每個都是個體,合在一起也是個體。


  甚至,他們分裂成的碎片也是個體。


  猜想被證實一半,舒時卻沒感受到想象中的如釋重負,反而更沉重了。


  “你得慶幸第一個放出來的是我。”對方在他出神時又說,“落到另一個手裏,你可沒有好下場。”


  舒時麵上沒動靜,心說放你出來我也覺得不太妙。


  對方看起來就不是省油的燈,加上這一股子看戲的架勢,不添麻煩就見鬼了。


  “今晚我們不會動手,但是明天你們可就不好受了。”對方說話總是抑揚頓挫,興味的同時也帶著一絲病態。


  他看著舒時油鹽不進的樣子,勾了下唇又道:“好好珍惜吧,他是我們之中剩下的唯一一個對人抱有善意的,就是可惜快被取締了。”


  本是同體,待人處事的方式卻大相徑庭。舒時不好評價眼前的這個花鏡,都說先入為主,他很難不帶濾鏡、不去比較。


  他認識的那個花鏡快消失了。


  舒時心中一片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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