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
冤家路窄這句話一點都沒錯。
一層圍觀的大部分人心中同時蹦出這句話。
敖彧同鍾如季的交談正處在雙方情緒都還不錯的時候,然而隨著人群熙攘,敖彧沒出口的話當即被咽了回去,下意識看了看身邊的人。
對麵長相溫柔的男人噙著淺笑,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而隻有熟知他的人才知道,這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作為一區掌舵人,邢案身邊少不了溜須拍馬的,他與鍾如季不和的事早就傳遍了任務區,有人趁機獻殷勤也無可厚非。
“哎,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二區的大神,難得一見啊。”
“也是來鑒定處看熱鬧的嗎?”
“這不廢話嘛,不然還是去鑒定處脫離任務區嗎?人家還沒這本事。”
對麵的人一唱一和地明嘲暗諷,鍾如季連個目光都沒施舍,神色冷然地看著邢案。
不同於他,邢案輕笑寒暄:“好久不見。”
不知情的人會覺得這是故友重逢,但在場的個個都明白這是冷鋒撞上暗箭了。
遠點的包圍圈還有人在交耳看戲,近距離的一圈皆是鴉雀無聲,修羅場的氛圍極速蔓延,不消片刻便籠罩了任務大廳。
象征性地虛偽後,邢案將視線轉向敖彧,真真假假的笑容淡了幾分:“敖彧,聽說你最近要轉區?”
敖彧打定主意要從一區轉去二區,見了他也沒其他的話想說,雖然狹路相逢是沒有預料到的意外,但這並不能左右他什麽。
“嗯,換個環境呼吸新鮮空氣。”
這話就差沒說一區烏煙瘴氣了。
監控器前的平弈秋給這句話瘋狂鼓掌:“我現在看敖彧怎麽看怎麽順眼,你說這麽好一苗子怎麽就埋沒在一區了?”
“誰讓邢案有手段呢。”鄭祝司調出另一處的監控錄像,“賣個慘就讓人家對他感恩戴德的。”
俞宴皺了下眉,道:“傻。”
“傻是傻,但好歹沒一蠢到底。”周夕歌抱臂看戲,順嘴一催,“不是要下去撐場子嗎,怎麽待這兒不動了?”
平弈秋撓撓頭幹笑幾聲:“鍾哥好像不太需要我們撐場子。”
“不需要也得去,邢案那兒人多,看著就覺得我們矮了一頭。”周夕歌扯著平弈秋衣服不準他跑,“除了舒時,所有人都跟我下去。”
鄭祝司拍拍衣角,戲謔一笑:“走,二區的麵子必須撐起來。”
舒時望著他們,欲言又止。
平弈秋把他拉到電腦前坐著,按著他肩膀道:“不是不讓你去,隻是一區那些渣滓都是背地裏坑人的貨,你去了容易被盯上。”
俞宴俯身教他如何調監控,手在屏幕上指指點點:“這些是大廳的,這是門口的,這個監控我調過,是對著鄧銘的。”
平弈秋聽到這兒猛地轉頭:“嗬,厲害啊。”
“你頭一天知道他?”鄭祝司湊過來看看所謂對著鄧銘的監控,看了一眼就笑,“嘖嘖,這是在空間受罪了吧。”
舒時看了眼,那個陌生男人躺在空間艙裏,臉上浮現出數道看著就嚇人的疤痕。
“這麽興師動眾,備的肯定是破空。”周夕歌道,“不然破著相去鑒定處也是夠搞笑了。”
舒時隨著俞宴的動作記著步驟,囫圇記了個大概,具體操作還是得碰運氣。
四人一同下去撐場子,那架勢足夠大。
舒時在監控裏看著都能感覺到他們逼人的氣勢。
剛剛還在這兒調笑的小夥伴們,出了二層一個比一個高冷。唯一的例外是周夕歌,以她的五官,再怎麽高冷看起來都格外可愛。
舒時憋笑,調出大廳的實時錄像。
邢案和鍾如季之間彌漫著硝煙的氣息,奇的是雙方表現得都很正常。
敖彧堅定不移地站在鍾如季這邊,對麵除了邢案外沒有能撐住場的人物,都是烏合之眾。
比平弈秋他們來得更快的是敖孜。
她原本在休息處等著敖彧,後來聽到鍾如季和邢案碰上麵了,幾乎是沒怎麽猶豫便起身找過去。
邢案看到敖孜,眸光微微閃了閃。
場麵話說得不多,之後雙方都沒開口。邢案身邊想挑事的還得看他臉色,這麽顧慮著兩邊都安靜了。
不過這場景也沒持續多長時間,大約才過半分鍾,圍觀的人群中擠出兩個青年。
其中一個拍拍衣服對另一個不滿道:“擠死了。”
另一個臉色不是很好,沒有接他的話。
見到這兩人,一些認識他們的人又竊竊地聊開了。
“來了來了,是說怎麽沒看到他倆。”
“他倆不是和鄧銘不和嗎?怎麽也過來了?”
“都是一個區的,過來送個行什麽的也正常,更何況邢案還在。”
“邢哥,怎麽不進去在這兒站著?”盧黔鑽到邢案身邊問。
“人多,進不去。”邢案側頭溫聲道。
“人多?”盧黔疑惑,轉頭看到麵前站著三個人,張口便道,“喂,你們讓讓啊,沒看到我哥要過去嗎?”
趕過來的秦簡將他往後拉,低聲警告:“對人客氣點,對麵是鍾如季。”
邢案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誰啊,不認識……”盧黔想也不想道,轉過頭看到對方又覺得名字耳熟,微微眯著眼,“……鍾如季?”
“別廢話了,閉嘴。”秦簡道。
盧黔瞪他一眼,轉頭不怎麽客氣道:“鍾如季是吧?讓個路總不過分吧。”
“盧黔!”秦簡有點動氣,抬眼正好和鍾如季的視線對上。
“你是不是跟我過不去?”盧黔同樣怒目而視。
“大家同樣需要過路,怎麽不能是你們讓?”敖彧出聲道。
盧黔一哽,語氣衝道:“叫你們讓就讓,哪兒來這麽多廢話!”
敖彧表情一沉,側頭卻見鍾如季依然沒什麽動靜,於是他也將氣咽下去。
同一個剛進一區的新人計較,怎麽都顯得他不大度。
看來這個叫盧黔的也是被一區養著的對象。
“鍾如季……二區的是吧?”盧黔壓了點氣腦子是清醒了,他掃了眼對麵的三人,差不多都不認識,“任務區實力為上,誰資曆高誰就是大哥,你一個二區的讓我們讓路?哼,還不夠格!”
此話一落,四周響起低低的笑聲,似在嘲諷他的無知。
秦簡不再攔他,而是站在一邊獨善其身,不勸他也不跟著別人嘲笑他。
盧黔和秦簡是前幾個月一區剛進的新人,後者雖也跟著一區,卻是實實在在地經曆過高級任務,而前者是在到手第一個道具時遇到了邢案,之後便隨著鄧銘他們一道進空間。
他們沒有達到四十五次的標準任務,不是憑本事進的一區,盧黔對此沒什麽感想,倒是秦簡一直耿耿於懷著自己名不副實。
周圍的吵鬧在四人出現時乍起,在周夕歌站到敖彧前麵時到達巔峰。
眾所周知,敖彧、敖孜及周夕歌三人皆是憑本事進的一區,不與鄧銘等惡劣行徑的人為伍,儼然已成一區清流的中流砥柱,這會兒三人全部站到了鍾如季那邊,足夠引起轟動。
“聽聽,這是哪兒來的沒眼力見兒的家夥在大放厥詞?”平弈秋雙手環在胸前,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站到鍾如季身邊。
周夕歌由於身高原因不得不站到他們前麵,傾身對鍾如季小聲道:“新進的小朋友,不怎麽懂事。”
“嗯。”鍾如季應聲,看得出來。
“夕、夕歌?你怎麽跟他們站一塊了?邢哥在這兒啊。”盧黔看到周夕歌時表情軟化了許多,話中的跋扈也不再那麽有攻擊性。
周夕歌當眾不雅地翻了個白眼:“你什麽時候見我和他關係好了?”
她明明正眼都不甩邢案一個。
“糾結這個不重要,”鄭祝司道,歪頭笑了一笑,“俞宴,念吧。”
俞宴按下手機主鍵,掃過上麵的信息,之後抬頭正色道:“根據任務區的人員信息檔案,邢案共經曆八十次標準及以上難度的任務,鍾哥共經曆七十二次。”
盧黔聽著這段數據,驕傲地朝他們揚著下巴,要是有根尾巴估計能翹上天:“哼。”
俞宴沒有停下,繼續道:“而在這些數量龐大的任務中,邢案使用道具或因其他人使用道具而脫離空間的次數為三十七次,個體有效任務數為四十三,其中兩次為高級任務。”
“鍾哥使用道具或因其他人使用道具而脫離空間的次數為八次,個體有效任務數為六十四次,其中十七次為高級任務。”
俞宴將手機插回兜裏,輕描淡寫似的一提:“並且,整個任務區中的個體有效任務數無人超過六十四這個數字。”
如果有眼鏡的話他就能抬抬眼鏡裝深沉了。
這樣講述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平弈秋咧嘴笑著,故意道:“我們都是文明人,喜歡用數據說話。”
“綜上所述。”鄭祝司懶懶接話,“要論資本和實力,你們大哥也得往後讓讓。”
俞宴直接將數據往人臉上砸,把盧黔都給砸懵了。
同樣懵的還有舒時,他望著麵上一派風輕雲淡的鍾如季,心情複雜。
他光知道鍾如季很厲害,卻沒想到這麽猛……
一層的暗流仍在湧動。
邢案的眼神陰了陰,笑道:“是啊,我確實比不上他的資曆,或許跟我不忍心見朋友死去有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