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舊事

  舒時輕手輕腳的進去關了門,視線中的白璟去了臥室。


  他輕歎了口氣,盡量悄無聲息的過去,直覺告訴他白璟喜歡安靜。


  偷偷出去確實不對,偷偷去見頂著齊諧身份的鍾如季也不太對,那他下次小心一點好了……


  “小璟,你要休息了嗎?”舒時進去後看到白璟在收拾衣服。


  白璟手中拿著衣服直起身,看著他“嗯”了一聲,別開視線,淡淡的說:“哥哥早點休息。”


  舒時錯愕一瞬,白璟已經從他身邊走過往浴室去了。


  花灑被打開,浴室裏的水聲時大時小,舒時看了看,靠向落地窗的床上放了一個長方形的盒子,估計是白璟經常使用的長箭。


  他坐在床上有點苦惱的撐著下巴,如果小孩對他耍脾氣他倒還能哄,但這又不吵又不鬧還不冷戰的,該怎麽哄?

  光想想他在鍾如季那兒的時候,白璟的語氣明顯是不悅的,這會兒又像是什麽事兒都沒發生一樣,他連解釋都沒地方開口。


  那邊跟鍾如季沒聊出任務的苗頭,這邊又沒處理好兄弟之間的關係……舒時第不知道幾次歎氣。


  約莫一刻鍾,舒時躺在床上漫無目的地看著天花板,聽見水流聲停了才坐起來。


  他看了幾分鍾,白璟穿著白色的睡袍從浴室出來,暖色的燈光打在他被熱氣氤氳過的臉龐上,看起來清冷感沒那麽重,連帶著眉眼都柔和了些。


  額前雪色的頭發也被打濕了一些,乖順的貼在他皮膚上。


  白璟一出來便和他對上視線,明顯的頓了一下,接著又自然的走到他身邊,語氣如常的問:“哥哥要吃點什麽嗎?”


  舒時看著他,思考後搖了搖頭,又問:“你肚子餓不餓,如果你要吃飯的話那我也吃點。”


  從天黑起就沒進過食,不餓和不想吃絕對是假的。


  白璟也知道這點,他目光淡淡的,又輕眨了一下眼睛,之後去找房間裏的固定電話。


  門鈴響了。


  舒時剛想起身就看到白璟去開了門。


  “晚上好,先生。”侍者站在門外,胸前有著工作名牌,“送餐部為您服務晚餐。”


  白璟皺了下眉,說:“我們沒有點餐。”


  侍者保持著剛好的微笑,說:“是齊先生點的餐,並說曲先生會喜歡的。”


  白璟眉頭又皺了下,往屋內的地方看了眼。


  舒時聽到侍者的話走了出來,看到白璟皺著眉有些抗拒的樣子。


  見客人的情緒不對勁,侍者又道:“先生,請問需要將餐點退回去嗎?”


  “不需要,進來。”出乎意料的,白璟朝旁側退了一步,又說了幾句。


  客人拒絕了餐桌服務,侍者點頭後將餐車推了進來,布完菜後道:“祝您用餐愉快。”


  舒時看的一愣一愣的,摸不清楚白璟對齊諧到底是個什麽態度。


  “哥哥和齊諧關係很好。”侍者離開後,白璟看了眼滿桌的菜式後說。


  舒時含糊道:“也就那樣吧。”


  白璟他走到餐桌前看了眼菜品,分不出情緒道:“哥哥不要和他走太近。”


  舒時不懂他這麽說的意義,但能確定鍾如季是不會害自己的,這種話聽聽應應也就過去了:“嗯。”


  白璟又道:“用餐吧哥哥。”


  舒時被他一口一個哥哥的叫,心裏總會多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他也不確定是怎樣的情緒,總之不排斥。


  “嗯。”舒時到餐桌前坐下,白璟在他旁邊落座。


  兩人吃飯的時候都很安靜,白璟也沒因為這是齊諧點的餐就有所抵觸。


  飯後,舒時去沐浴,白璟坐在床上,手指撫過長盒,眼神沉沉的看著某一處。


  他將長盒緩緩打開,裏麵放置著嶄新的長箭,箭頭尖銳泛光,箭身是棕褐色的,而在這些整齊的長箭旁,放著一個三棱錐似的,挖著小槽的箭矢。
-

  而此時,同在西閣樓的鍾如季接到了齊儲的來電。


  “找到白璟了嗎?”對方的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鍾如季用齊諧的語氣懶散道:“沒有。”


  “沒有。”齊儲嗤笑了一聲,“住到同一個地方還沒找到?”


  “嫌慢就自己來。”


  “……”


  鍾如季耐心的等著。


  齊儲深吸口氣,緩緩道:“齊諧,白璟的特殊你我都知道,他現在才十七便是排行第一的箭手,如果他成長起來,之後的一切事態將不受我們的控製。”


  鍾如季語氣中恢複了一點正色:“所以?”


  “……你要抓緊時間。”


  鍾如季這邊沉默了一會兒。


  “嗯,掛了。”


  齊儲沒有喊停的意思。鍾如季將電話放下,看了下被他放在床頭的箭矢。


  所謂抓緊時間,不出意外就是要白璟的命。


  他有一點點齊諧的記憶,但是那點微末的信息隻夠讓他了解到齊諧的性格以及對齊儲的態度,至於白璟這個人,從未在他看到的記憶裏出現。


  但現在,齊儲的話給了他不小的信息,白璟身上有特殊的地方,還是排行第一的箭手,而且,齊儲做過對不起白璟的事。


  齊諧也修箭術,而且和白璟的關係似乎沒有那麽差。


  鍾如季吐了口氣,第一天能找到的線索實在有限,如果他沒有在去見齊儲前獲得記憶,估計之後會無法收場。


  曲瀾和白璟的關係匪淺,如果白璟出事,以舒時的性格不可能親眼看著,而齊諧的目標是殺死白璟。


  仿佛是一場死局。
-

  曲瀾是齊家的“常客”,隻是每次被“請”過去的時候都會被人從中作梗罷了。


  “咻——”一道由遠及近的箭矢破空聲。


  “躲!快躲開!!”一道男聲焦急的喊著。


  箭矢正中心口,一人直直的倒下,胸口綻開血色的花,終是為時已晚。


  破空聲一道接一道,聽起來竟然有種被包圍的錯覺。


  而在這個修羅場裏,所有死去的人幾乎全以曲瀾為中心,沒認清狀況的還在想著衝過去保護他,認清的紛紛去找自己的藏身之所。


  曲瀾躲在牆壁後,擰緊眉看著這一片煉獄似的景象。


  流矢還未停歇,盡管後來無人再靠近曲瀾,那些致命的長箭依然精準的射中活人的心髒。


  遠程射擊,直中要害,一擊斃命。


  寬敞的房間裏倒了一半的人,因為是被射中心髒,現場的血跡倒不是很多,但那些人死不瞑目的模樣仍然能讓人心中一怵。


  死到一半,對麵不再有射來的箭矢。


  幸存的人都是躲得快的,但也多數中箭倒地,隻是傷不致死。


  白璟是在數分鍾後到門口的,他漠視的看著這些人,身後背著箭筒,裏麵裝著滿滿的長箭。


  他冰冷的視線一寸寸的右移,最後定格在曲瀾身上。


  “我要你出來,不然他們就得死。”


  這時的白璟剛滿十七,麵容還很稚嫩。


  殺人如芥,這是後來活下來的人對他的評價。


  被這樣下令的曲瀾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反而走過去,動作自然的擦了擦他臉上根本不存在的髒汙,用類似說教的口吻道:“小璟,他們罪不至死。”


  前一刻還冷血到極致的白璟這會兒垂下了眸,乖乖的嗯了聲。


  一見他這幅樣子,曲瀾就算想訓也訓不出口了,於是無奈的揉揉他的頭發,說:“不可以有下次。”


  “嗯。”白璟又應了聲,抬起紅色的眼睛看他,“不要生氣。”


  曲瀾沒有回答他,而是走到幸存的人麵前蹲下,說:“抱歉,你們老板和我們的關係相信你們也知道,希望下次你們不要再做這種害人害己的事了。”


  他說完,掃了一眼屋內的情況,又道:“白璟我會帶回去教訓,但他是我的人,我不可能把他交給你們。”


  白璟站在曲瀾身後,視線一直放在他身上未曾移開過,隻是在聽到“教訓”兩字的時候眼神微微有點變化。


  負傷的人用仇恨的眼神看向白璟,咬緊牙關什麽都沒說。


  白璟鬧了這麽大的陣仗,殺了這麽多人,曲瀾也有點鬧心,不指望對方能回答他什麽。


  他站起身,看到白璟時眼神停頓了下,之後與他錯身而過。


  白璟的睫毛顫了顫,垂在身側的手動了下,最終還是沒有伸出去抓著曲瀾的手。


  他側過頭,看到曲瀾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他咬了下唇,抬步跟過去。


  即便是到了自家樓下,白璟看到曲瀾站在電梯口也沒跟過去,隻是站在不遠處看著。


  曲瀾自然是看見了跟著自己回來的小子,自己養大的崽子是什麽性格他哪能不知道。


  他看著電梯一層層下來,目光始終未往白璟那兒看過一眼。


  看著曲瀾進了電梯,白璟這才走了出來,他按下電梯按鈕,看著電梯樓層一點點往上,再勻速下降。


  白璟到家門口的時候門是關著的,而他沒帶鑰匙。


  他在門口站了好久,之後才像是下定決心似的伸手敲了敲門。


  清脆又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聲音響在室內,曲瀾就站在門口聽著,透過貓眼還能看到白璟。


  他一直沒開門,白璟隔一段時間就敲一會兒,沒有放棄的意思。


  一直敲到第十七次,眼前的門才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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