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防萬防
關於鬼門,貼子裏其實也有提到一些,隻不過都是語焉不詳,沒有鍾如季說的全麵和準確。
“今晚沒機會,隻看明天了。”舒時仰望著圓台上方打著的燈光,“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鍾如季說:“明天大概率也有表演隊,被選中的會有些麻煩。”
“全部的節目重演,怕是所有人都得上吧。”舒時猜測道。
鍾如季道:“或許。”
舒時不再問了,將注意力重新放到表演台上,節目重演,是不是將節目單上所有的節目全部演一遍?
——
“七月半,鬼門開,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七月半,鬼門開,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十二時整,空靈的縹緲女聲反反複複的念著一句話,這時所有房間裏的電子鍾都作為傳聲器播放著這詭異的聲音。
舒時呼吸均勻,早在兩個小時前,他已經按照鍾如季的提醒躺在床上感受困意,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舒時有個很厲害的技能,他要是想睡,那一定是深度睡眠,他要是有防備,那就絕對是淺眠。
暗紅的房門被猛的打開,玩偶熊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的,門板砸在牆壁上砰的一響,這樣都沒吵醒睡著的人。
穿著休閑服的男人出現在門口,在他背後呈現出的卻並不是白日裏的客廳,而是一片荒地,那裏的黃土遍布著凸起的土包,還有一些土包上插著斑駁的石碑。
是一片荒廢的墳塋。
男人背後有很多臉色慘白的人,有的人表情怨恨,有的人表情柔弱,還有的人死盯著那道門,似是想衝出這一片墓地,回到人間。
這些人的下半身都是透明狀態,證明他們已經不是活人,男人進到房間,隨手將門關上,把一眾鬼魂關在了後麵。
他走到床邊,凝成實體後有了屬於活人的腳步聲。
他彎下腰,仔細的看床上人的五官,過了半晌,他一笑,道:“還挺聰明,隻是希望你不要忘了才好,這麽難得的一個靈魂,留在這裏多可惜啊。”
——
舒時睜開眼時一片黑暗。
他當是天還沒亮,下意識的想翻個身。
動了動右手,沒抽出來,被鎖住了,他察覺到異常,嚐試動了動左手……也被鎖住了。
舒時眨著眼睛,感覺到睫毛輕刷著柔軟的布料。
“誰?”左側的空氣仿佛凝固,有些聲音被隔離,舒時直接問道。
手腳全被束縛住,就連眼睛都被人罩上了布條,舒時貼著牆,發現自己是站立的狀態,朝下看能看到隱隱的白光,這點足夠證明不是天沒亮,而是他看不見。
耳邊有人發出幾聲輕笑,接著,一件冰涼刺骨的物件抵在他的脖間。
“歡迎來到瘋狂盛典。”
來自地獄的邀請。
舒時往後仰了仰脖子,那件鋒利的東西始終緊緊貼在他的命脈。
男人手握著匕首,好整以暇的掃了眼其他被布條綁住嘴的人,他抬起眼,望向鐵網外,挑釁似的仰著下巴,露出玩味的笑意。
被阻隔在表演台外的鍾如季攥著手指,長舒一口氣,長指緩緩按在手腕處。
他望著男人,眼睛一瞬也不眨,就那樣死死盯著對方。
“準備好了嗎?遊戲已經開始了哦,隻有三次機會,猜不到的話……”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說到後麵時威脅的緊了緊匕首。
鋒利的刀口抵在脆弱的脖子上,單憑觸感就能猜出這是把利器。
舒時避無可避,隻好盡力往後縮,離那致命的利刃遠一些。
他笑了笑,說:“要我怎麽猜?”
想過各種場景,卻沒想到是這種簡單粗暴的形式。
“猜我的身份,猜對了我就放過你。”男人笑著說,好似很好商量,“猜錯了,就把命留給我吧。”
舒時心想,這和自己想的規則差不多,猜對了留下,猜錯了出局。
“哦,對了。”男人像想到了什麽,補充道,“為了不讓你太孤單,你的朋友,我會讓他陪你的。”
“不可以!”舒時陡然厲聲。
“你沒有資格命令我。”對方說著,語氣中帶有不悅。
舒時被布條遮住一些的臉色不太好看,久久沒有說話。
他閉著眼睛,瘋狂回想第一天的場景。
鍾如季看到那個陌生男人距離舒時越來越近,對方手中的匕首貼在舒時脖子上,在那偏白皙的脖子上清晰的顯出一道細小的血痕。
他按下心裏的暴戾,保持清醒冷靜,時刻關注著那邊的事態。
“馬上結束了,我是……有緣再見。”
腦子裏一閃而過的畫麵帶來尖銳的痛感,卻模糊了最重要的信息。
舒時咬著下唇直到泛白,往那個字眼裏死鑽。
疼痛占據所有意識,他抽不出更多的精力來承受神經的肆虐。
舒時輕喘著氣,兩鬢聚著汗滴,他平複好呼吸,說:“給點提示。”
“第一天的時候提示的夠多了。”對方不為所動的說。
“我記不起來。”舒時直接說,回憶不起來的信息,要著也沒用。
“……”
對方低聲笑了下,之後換回自己原本的音色,說:“那這樣呢,記起來了嗎?”
戲謔的,玩世不恭。
年輕男人的時候聲音才入耳,更多的熟悉感引出那些被忽略的畫麵。
舒時沉默了得有幾分鍾,對方耐心的等著。
被蒙住眼睛,耳力會更加敏銳,舒時清晰的聽見有人在哀鳴,在啜泣,在大喊大叫,隻是這些聲音都離他很遠很遠。
他摒去所有雜念,將記憶錄像帶調回他和對方第一次見麵的第一句話。
回憶完畢,顱內隱隱作痛,卻不再是劇烈的銳疼。
舒時鬆了口氣,聲音微啞,道出那個被遺忘的姓名:“……仇宵。”
一點都不意外,仇宵勾起唇角,匕首鬆了些,笑道:“不錯,想起來了。”
利器鬆開了些卻並沒有撤開,仇宵用拇指指腹揩去他脖子上的血色,又說:“想起了名字,猜個身份不是難事吧。”
舒時深深吸氣,將所有的對話綜合起來一字一句的分析。
他嚐試轉動手腕,隻能活動很小的幅度,仇宵用來捆他的是鐵具,不是繩,難以掙開,捏起手掌都會覺得腕處被勒的疼,靠自己掙脫是毫無勝算的。
名字,身份……
舒時回想他對仇宵的印象,引人注目的暗紅色頭發,不正經的說話方式,還有一句“動物雜技還是沒有人表演來的有意思”。
瘋狂馬戲,馬戲團,仇宵,仇宵……
舒時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心想有三次機會足夠他揮霍,錯一次也無妨,而且除了這個,他也想不出更合適仇宵的身份了。
肌膚還能感覺到隱隱的冷氣,舒時低聲給出自己的答案:“……仇宵,小醜是嗎?”
馬戲團的人類表演,小醜雜技,仇宵的姓名單看文字倒過來,也是小醜。
幾道金屬碰撞聲響起,舒時輕扭手腕,已經沒了鐵具的阻擋,但那種被束縛住的感覺仍在。
“一次就猜出來,沒意思,我去找其他人,再見了。”仇宵的聲音由近及遠,還是那種隨意的味道。
舒時鬆了口氣,低著頭伸手去解布條。
將黑色的布料握在手裏,舒時餘光瞥見自己所在的位置。
他踩著一塊隻夠一人站立的木板,站在高空上,帆布鞋的前端已經有部分在木板外。
他眼前一陣暈眩,幾乎是控製不住的腿軟。
在倒下去的時候,舒時白著臉罵了句:“……操。”
無論是小醜雜技還是動物表演都有空中雜技這一項,他剛解開布條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對高空的恐慌瞬間遍及全身。
失重和墜落隻在刹那間,舒時下意識的緊閉著眼,耳邊風聲呼嘯,心髒緊縮著泛起疼意。
腦袋一片空白。
“砰!”意想之中的碰撞。
舒時腦子暈乎的很,摔下來之後什麽動作都做不出來,連身體的疼痛都無法顧及。
恐高這種心理障礙,在關鍵時刻真的要人命。
“起來。”鍾如季的聲音,似乎正極力忍耐著什麽。
舒時倏忽睜眼,暈頭轉向之間看見鍾如季緊蹙著眉在自己身下,自己還壓在他的胸膛上。
他掉下來的時候,鍾如季給他當了墊背。
鍾如季顯然被衝擊的也不好受,但比舒時麵無血色的樣子要好多了。
“……抱歉,我現在不太舒服,沒力氣,你能讓我抱會兒嗎?”舒時的聲音有些輕,他嚐試過,但手和腿壓根不聽使喚。
恐高是從小就有的毛病,他也想過克服,但卻一次比一次嚴重,一開始隻是覺得有些害怕,到後來就是手腳冰涼,現在已經嚴重到容易眩暈和惡心的程度。
從掉下來開始,舒時一直在顫抖,心髒狂跳,他完全無法抑製這種生理性的反應,一時之間無法恢複行動能力。
鍾如季沒有回答他。
舒時歎了聲氣,雙手支在他身體兩側,再次嚐試自己起來。
然而他才剛抬頭就被人摁了回去,鍾如季生硬道:“抱。”
二區扛把子估計也沒想過會有這一天,被壓在地上,被另一個人抱著,最奇妙的是,他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