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為例

  還未睜眼,耳邊便是一陣嘈雜,吵的他腦仁生疼。


  喝彩聲不絕於耳,還有揚聲器裏傳出的男聲,舒時勉強睜開眼,看到一簇火焰熊熊燃燒著。


  場地裏一片黑暗,圓台中央打著的燈光和炙焰點燃的火圈是僅有的光源。


  “好!!”鼓掌聲,喝彩聲,這裏的一切熱鬧非常。


  燈光打在圓台上,它四周建了一道極高的鐵網,直接抵著上空,不留一道縫隙,看起來像個籠子,知道的人明白這是為了防止動物失控,不知道的還當這是非法囚禁。


  鐵網上掛著一行字樣,歪歪扭扭的紅字標在舞台上方:CARZY。


  carzy,瘋狂馬戲。


  舒時盡量注意到每個角落,奈何夜視能力不強,隻能大概看個輪廓,看人連五官都看不清。


  台側突然炸開煙花,台上的棕毛猴子兩腳踏著單輪的平衡車,尾巴和另兩肢在空中無處安放,它熟練的踩著平衡車,在眾人的喝彩和馴養員的督促中繞場轉圈。


  舒時找了一圈,看到的全是激動的觀眾,等回過來再看圓台的時候已經換了動物表演。


  隨著節奏清晰的音樂,披著黃布的大象全身擺動著迎合節奏,跟著馴象師的步伐踱步搖晃,兩名工作人員抬上大鐵桶,馴象師帶著大象到那一頭去。


  揚聲器裏的男聲帶著笑意說:“前排的朋友們小心下雨哦。”


  大象把鼻子伸到鐵桶裏,長鼻一仰一甩,前排登時被水淋濕,有的人沒來得及跑開被淋了一身,仍然開懷的笑著。


  盡管是在這麽熱鬧的氛圍裏,舒時依然很焦躁。


  他到處尋找著鍾如季的影子,卻被一個又一個人頭擋住視線,目光能及之處受到限製。


  “嘿,找什麽呢?”玩味的男聲響在他的右邊,不是鍾如季。


  舒時坐在後排較高處,看馬戲的群眾都往前靠,他身邊是沒有人的,此時突然多了個人有些驚悚。


  他幾乎是僵著脖子往右轉,看到穿著休閑服的男人,頭上戴著鴨舌帽,後麵露出短短一截暗紅色的發尾。


  舒時說:“沒找什麽。”


  “哈。”男人撐著下巴,望向圓台,說,“來了馬戲團不看表演豈不是很浪費。”


  “是啊。”舒時應付道。


  兩人之間便沒了交流。


  舒時看著圓台上的動物表演,心根本不在這兒,他身旁的男人倒是對馬戲極感興趣,目光都未曾移開。


  隔離人群的表演台上變著法玩花樣,獅子跳火圈,老虎走滾球,鸚鵡叼錢,無論是飛禽還是走獸都在上麵走了一遭。


  舒時無心觀看,沒有過多注意。


  過了好一會兒,他瞥見遠處的一方有一批人並未被這熱鬧的氣氛感染,反而是聚在一塊兒像在談論著什麽,與馬戲歡樂的氛圍格格不入。


  有個身形修長的人站了起來,好像在往他這邊來。


  “動物雜技還是沒有人表演來的有意思。”他身旁的男人說,側頭笑,“你說呢?”


  “嗯。”舒時沒什麽可回答的,幹脆應著對方。


  男人像被取悅般笑了兩聲。


  舒時看了眼人群和台上的,想起從前看動物表演時的心情,說:“這些動物都是自願的嗎?”


  才說出來,他就感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男人說:“如果你願意整天待在籠子裏,可以當它們是自願的。”


  舒時選擇閉嘴。


  “馬上結束了,我是仇宵,有緣再見。”仇宵勾著唇角,把帽簷壓低了些,在一片火光中起身離開。


  舒時皺著眉看他離開,仇宵身上有一種他不喜歡的感覺,具體是什麽感覺他也說不上來,就是不太舒服。


  “ow!精彩的表演總是短暫的,本次瘋狂馬戲就此結束,感謝大家的觀看,我們下次再見。”


  揚聲器的男聲帶著笑意。


  場內喧嘩,馬戲落幕眾人散場,躋身在人流中,舒時被半推著往場外走。


  到了場地外,他沒再跟著走,前方全是霧,進去了絕對沒好事。


  他停在外麵,不少人有說有笑的往霧中走,卻也有人和他一樣停下了腳步,守在外麵往裏望,不知道在等誰。


  等到人群徹底散去,這裏也聚集了不少的人,有男有女,不出意外,都是任務參與者。


  範圍一下被縮小,舒時走到比較偏的角落裏靠著牆,挨個挨個的認,鍾如季總不可能去別的地方。


  他挨個認著,突然發覺參與這次任務的人多的過分,少說也有二十五。


  “不出去我們在哪兒待著?NPC也不見人影。”


  他聽到有人說,好巧,他也想這麽問。


  “在找我?”正當舒時往別處看的時候,身邊出現一個聲音。


  舒時:“……”是怎麽的,都喜歡這種出場方式。


  聽這語氣,聽這口吻,十有八九是鍾如季,他轉過頭,看到臉之後更相信這個結論了。


  “你好,我叫於淩。”鍾如季輕笑道。


  舒時也笑:“你好,我叫呂青。”


  兩人互認對方身份後,一起靠在牆邊,舒時有些好奇他是怎麽認出自己來的,於是問:“你怎麽認出我的,我都沒看到你。”


  在他的印象裏他沒看到過鍾如季。


  鍾如季說:“很容易啊,就你一個落單的。”


  舒時:“……沒我你還不是落單的。”


  鍾如季笑:“所以我來找你啊。”


  耍過嘴皮子之後,他倆才正經些,舒時說:“這次的鬼怪會和馬戲表演有關係嗎?”


  “或許是表演的,或許是工作人員,又或者是NPC,三選一。”鍾如季望著大開的鐵網門淡聲說,“第一種可能性占七成。”


  “NPC還沒出現。”舒時說,他們都聚在這兒,還沒有具體的目標地點,“如果是參與表演的動物,會很難排除。”


  “總會露出馬腳的,隻是個初級而已,會留很多線索。”鍾如季說,“而且像馬戲的這種空間,本身指明性便很強。”


  馬戲對人來說是娛樂,但對馬戲演員來說卻是一種折磨,不管是人還是動物。


  比起暗線為主的中高級空間,初級空間的難度確實不高。


  “這次人這麽多……”舒時說,會不會有很多人活下來。


  鍾如季打破他的美好設想:“別想了,十五天一天死倆都夠。”


  “噢。”


  “如果有機會接觸到動物,記得對它們好一點。”鍾如季說。


  “嗯。”舒時應,那當然。


  鐵網門處走出來一名帶著帽子的工作人員,帶著職業微笑道:“請各位跟我來。”


  “是NPC啊。”舒時湊過去小聲說。


  鍾如季瞥他一眼:“嗯,跟著。”


  於是舒時拉著鍾如季就跟了上去,還有些人望著NPC猶猶豫豫的,不知道在顧慮些什麽。


  “前來參加瘋狂盛典的遊客都有一間房以便整頓休息,這裏有三十五間房,房卡對應著房間號,請各位自取。”女工作人員保持著微笑弧度,雙眼平視前方,說話的時候不緊不慢,像人工智能。


  “咳……她的妝好嚇人。”舒時弱弱的和鍾如季吐槽道,默默地蹭近了些。


  工作人員上班應該化妝,這點誰都清楚,可這個女工作人員臉上的粉是不是撲的有點過分?

  那張瓜子臉慘白慘白的,顯得她眼珠子特別黑,加上她塗的大紅色的亮光口紅,唇紅齒白的,燈光打在她頭頂,配上那仿佛刻在臉上的標準笑容……看得人後背生汗。


  “那就別看。”鍾如季什麽場麵沒見過,這點程度還嚇不到他。


  舒時挺著背,表情淡定:“你、你幫我拿張房卡,我就不過去了。”


  如果不磕巴和抓人衣服就更棒了。


  “鬆開。”鍾如季的衣服都要被抓皺了。


  舒時抿著嘴堅定的搖了搖頭,又抓緊了些。


  鍾如季看著其他人挨個去拿房卡,無奈的說了句:“我去拿房卡。”


  舒時立馬鬆開,甚至還給他拍了拍白襯上皺了的地方,然後他往後退了幾步,垂眸站在角落裏,特別乖巧。


  其實他是怕看到那個工作人員的臉,交代的話說完後她就在那兒站著,端著笑容眼睛一下也不眨,就這樣看著前方。


  而要拿房卡必須從她麵前經過,也就是說一定會受到她的死亡注視。


  舒時接受無能。


  其實他不算膽小,但他也有自己怕的點,小時候恐怖片看多了,對女鬼的害怕幾乎刻在骨子裏,口紅塗得鮮豔的、臉白的、眼睛大的,他都怕,好死不死她三條全中。


  在外麵還好,可現在是在室內,舒時表示自己慌得一批。


  “行了,走吧。”


  舒時靜靜地待了一會兒,陰影罩下來,一張金色房卡遞到眼前。


  他抬眼看,鍾如季正好擋住女工作人員。


  於是他拉著鍾如季轉頭就走,急的像有人追他一樣。


  然後沒走幾步,拉不動了。


  “……朋友,你走反了。”鍾如季是真的無奈了。


  舒時幹笑幾聲,調頭往回走,結果一抬頭就看到那女工作人員,她站在燈光下,微笑著看他。


  舒時全身汗毛都炸起來了,整個人都僵了。


  鍾如季看的想笑,但想了想,沒在這個時候嘲笑他,而是反握他的手腕,走的快他半步,帶著某個石化的人往房間去。


  在經過女工作人員的時候,他有意無意的和舒時並肩走,於是舒時的視線中再也沒出現那樣滲人的場景。


  走了老遠,舒時才從驚悚中回過神來,張口就一句:“臥槽,嚇死我了。”


  人都給嚇懵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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