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殺!
坡之上,戚佑依然緊緊抱住衡長順。
乍看上去,倒象是一對情侶緊密相偎,卻不知道兩人每時每刻都在做著激烈的交戰。
衡長順的體內不時地傳來凶猛霸道的內勁,一波又一波衝擊著他的身體,若狂浪鋪,洶湧澎湃。
“你。。。還能支撐多久?”衡長順冷哼問。
“隻要能支撐到他們活下來,也就夠了。”戚佑淡然回笑。
“為什麽不殺了我?”
“南督想要淺哥兒死,卻不便自己動手,就派了你過來。你自以為了解南督,卻不知道你在他眼裏隻是一條尚算有利用價值的走狗。淺水清如今在軍中已有聲望,你為害死他,不惜坑殺第一旅五百戰士的性命,事情傳出後你必激公憤。到時候,你真以為南督會把你一撤了事嗎?不定直接就把你一刀砍了,向全鎮官兵做個交代。我今不殺你,是因為你若死了,南督自會派別的人來。到不如留你一命,讓你好好想想這樣做的後果。你要是還有些腦子,該知道怎麽做的了。”
“哼!”衡長順臉色微變,卻終於沒再話。
狂潮般的洶湧內力卻在這話之後漸漸停止了攻擊。
戚佑靜靜地站著,依然不撒手,就那樣死死抱住衡長順。他感到一陣暈眩。
是何時,藍升起了赤霞,空布滿了血色。生命的光輝在身體中逐漸消逝,眼前卻出現了一團光亮。
光暈之中,他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麵容,有那逝去的戰友兄弟的,也有自己那早逝的母親的。
他們,是在召喚自己嗎?
在那生的彼岸,正是我期待的故鄉。。。。。。
他微笑,雙臂漸漸無力。
逆轉功力強壓傷勢,強行運用自己尚未練習純熟的最後那一招絕猛殺式的結果,是他渾身筋脈寸斷,內髒不堪負荷,大量出血。衡長順的反撲凶猛而淩厲,無休止的氣勁在他身體中暴虐縱橫,如一隻狂噬的暴狼,瘋狂地吞噬著他的生命。
他始終在堅持,直到最後一刻。
“淺哥兒,對不住你的好意了。意昭昭,我終歸還是要在這一死去的。”
放開雙臂,眼前一片昏暗,朝陽落下,赤霞湮滅。惟有耳中隆隆的馬蹄聲,帶來己方將士得勝歸來時的興奮呐喊。
此生,我死亦無憾。戚佑喃喃自語。
然後,他重重地倒了下去,跌宕於這蒼茫荒野之上,漫卷出迷狂煙。
。。。。。。。。。。。。。。。。。。。。。
狂舞的鐵蹄擊踏出生命中最高亢的樂聲,遠處飛馳而來的那彪隊伍中,淺水清一馬當先衝在隊伍的最前麵。
他幾乎是看著戚佑倒下去的,那一刻,悲憤的怒吼衝徹雲霄。
他從馬上跳了下來,跌跌衝衝跑過來,一把抱住戚佑,聲嘶力竭的大喊:“戚大哥!”
戚佑迷茫地睜開雙眼,惟有身體依然在做著劇烈的顫抖。伴隨著每一次抽蹴,混身上下每一個血孔在冒出血星。他喉間“荷荷”著,想什麽卻又不出來。
“戚大哥,你這是怎麽了?!你話啊,回答我!”淺水清狂吼。
戚佑依舊喉間荷荷不止。
沐血在他身後沉聲回答:“他身負重傷卻強運功力,現在渾身血管都已炸開。他現在痛苦難當,卻自盡無力,怕是希望你能及時給他一個了斷。”
淺水清聽得如墜冰窟。
他看著懷中的戚佑,一時間,竟再不出任何話來。
那樣鐵骨諍諍的一條漢子,現在竟然就象被抽去了骨頭般軟在他的懷中,混身上下不停地在冒著血,到處都在冒血,眼前是一片沸騰的血紅,就象是一個被千百顆彈丸打成了篩子的布偶,知道他竟然還活著,還在那裏看著自己,想什麽卻又不出來。
他知道他很痛,痛得連靈魂都在顫抖,痛得連自殺的力氣也無,痛得連一絲交代都沒有,隻有那滿眼希冀的眼神在哀求自己,哀求自己快快一刀將他殺了,免得再承受這世間無法承受之痛。
“戚大哥!”淺水清悲吼著,一隻手卻已顫顫悠悠向懷中的虎牙摸去。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於是,他仿佛看到戚佑在笑,布滿血色猙獰的臉上,笑容乍現若驚魂重生,仿佛有個聲音從邊傳來:別胡了,傻子。我隻是在盡我承諾過的責任而已。
我知道,你是好男兒,淺水清一輩子以有你這樣的大哥為榮。
我也是,好弟弟。。。不要叫我失望。。。
淺水清微微點頭。
有力的大手緊緊握住戚佑那已無力的雙手,一點鋒寒,於悄無聲息處刺入戚佑的心髒,沉著而冷靜。
淺水清輕輕地:“安心上路吧,大哥。”
戚佑的身體陡然間做了一個劇烈的顫抖,身體如裝憐簧般劇烈的彈跳了一下,迅即歸於平靜。
。。。。。。。。。。。。。。。。。。。。。。。。
戚佑死了。
做為一個戰士,他沒能死戰場上,卻倒在了自己饒手鄭
一大批浴血歸來的戰士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情景都呆住了。
他們跳下馬匹,緩緩來到戚佑的身邊,看著他就這樣無助地死去,然後重拾悲憤的眼神望向衡長順。
眼神凶厲如箭,洞穿靈魂。衡長順隻覺得渾身如寒流襲過,不由得微微一顫。
他厲聲大喝:“戚佑以下犯上,挾持上官,罪不容赦!你們還有誰想學他嗎?”
淺水清提著刀站了起來。
抬起頭顱,他看向衡長順,披散的長發下,是複仇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他:“我想學他。”口吻簡單而淡定,卻透著無比的決絕。
無數戰士同時抽出戰刀。
他們默默地站在淺水清的背後,用行動代表著自己的立場。
衡長順的心髒不聽使喚地劇烈跳動了幾下,一股近些年來少有的恐懼之感突然間席卷心頭。
這是一種無言的憤怒,一種無言的抗爭,一種隻屬於戰士們特有的以血換血的戰鬥意誌。
衡長順慌了,隨手從身邊的士兵手中奪過一把戰刀,他大喊:“你們幹什麽?想造反嗎?知不知道你們這是在嘩變!?”
淺水清悶哼:“未戰先怯,衡校,你已敗定!”
平地升起的狂風在下一個瞬間已經揮舞出一片地的蒼茫席卷了整片空。血色驚電在蒼茫間閃現,帶著無邊殺意的一刀以雷霆之勢狠狠地向衡長順劈來。
“我不會輸的!”衡長順大吼。風雷刀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瘋狂的弧線,迎向那蒼茫急電。
雷電交集的那一刻,在空中炸出一片豔麗的光芒。
驚電若亂雲狂舞,一道接著一道,惡狠狠地狂劈猛轟,風雷陣陣中,衡長順的抵禦卻越來越顯吃力。
電光下,淺水清披散長發,渾身浴血,仿佛九下凡來的惡魔,力氣無有使盡,每一刀更比一刀重。風雷刀成了笑話,在血影千重濫那如海濤般洶湧,氣勢波瀾壯闊的瘋狂攻擊之下早已經風停雷消。
衡長順從沒想過一個新兵卒竟然能將自己打得脾氣全無。
他心中慌亂,鬥誌全無,步伐更見散亂。
當邊那道蒼鬱凜冽的刀光披散著漫光影一次又一次重擊在風雷刀上時,衡長順再控製不住刀上傳來的澎湃巨力,戰刀在下一刻脫手飛出,淺水清的刀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淒厲的弧線,終於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望著對方那凶猛如虎,滿懷仇恨之火的眼神,衡長順心中驚栗,再克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怯意,緩緩地跪了下去。
這一次,他又敗了。而且是正麵作戰,而且敗得是如此淒慘,連分毫還手之力都無。
。。。。。。。。。。。。。。。。。。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一眾將士在呼喊。那是憤怒的吼聲在震撼著際。
有一個聲音卻高叫:“淺哥兒!不能殺!”
正是沐血。
淺水清緩緩回頭看向沐血,沐血一字一句地艱難道:“你該明白,軍有軍規。亂上命者,斬!以下犯上者,仗刑。有敢殺上官者,無論對錯,斬立決!淺哥兒,要殺衡長順,你須得先想清楚那份後果!”
淺水清的眼前,是雲霓那如花帶雨的淒絕神情。
這輩子,自己終究是要負她了麽?
真是對不住啊,雲霓。隻是我是一個男人,終歸是要做出一個男饒選擇的。
哪怕一生,隻有這一次機會!
淺水清的臉上,朦朧出一絲猖狂的笑意:“殺便殺了,哪有這許多好顧慮的事。咱們鐵血男兒,不是陣前死,便是馬上亡。一樣是死,總得選個痛快的死法才是。”
沐血一呆,他急急道:“淺哥兒,你真得不能殺他。你若殺他,南督絕不會放過你。你若放他一次,等回去後大家一起稟明事情原由,再有南督定奪,隻怕他也同樣難逃一死。就算南督不殺他,他日上了戰場,咱們還有得是機會殺他,你又何必急於這一時呢?”
淺水清淡淡地搖了搖頭:“沐尉,多謝好意提醒。隻是我不已再習慣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來處理。”
衡長順驚駭欲死,狂叫:“淺水清,你敢殺我,全衛近千人全都看著呢!你跑不了也是一死!”
淺水清微微一笑,從戚佑的屍身上抽出了虎牙。
“我知道。”他左手轉動著虎牙緩緩道。“我知道我不該殺你。我知道我若殺你,便對不起戚大哥的為我而死,對不起那還活著的人,對不起那還。。。在對我癡心苦候著的人。。。可是若我不殺你,隻怕從此之後,我會寢食難安,食不下咽。我若不殺你,隻怕以後也將再無鬥誌,雖為戰士,卻是行屍走肉,活得再無勇氣,再無力量。我不該殺你,卻不能不殺你。這世上有些事。。。原本就不是可以用道理可得明白的。”
他低聲湊近衡長順的耳邊,悄悄道:“在殺你之前,告訴你一個秘密。雲霓。。。是我的女人。”
衡長順麵露駭色,隻覺得胸間一痛,虎牙已破體而入。
他雙手無力的向狂抓,隻抓到淺水清的那一片被血色浸透聊戰甲。
然後,他便無力的躺倒了下去。
死前,他雙眼圓睜,呆呆地望著空,仿佛有什麽話想,卻又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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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方虎輕聲:“已經和所有的弟兄都打好招呼了。衡長順的死,就是衝鋒陷陣時被敵人所殺。”
淺水清淡淡地回道:“人多口雜,恐怕是瞞不過去的.”
方虎的臉上露出一絲陰狠:“有哪個敢出來,就別怪老子手下不留情麵。”
淺水清悠悠看,想了好久,終還是什麽都沒,隻是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