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賦

  建築指令發出，機械震動，霎時分辟出兩個房間。


  眾人轉移。


  四周雪白牆壁耀眼，一個攝影機正哢嚓嚓對準房中的九人。


  十夏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了一下，再抬頭時，麵前已經沒有導師的影子。


  前方屏幕閃爍，節目組教程視頻跳躍而出。


  裏麵是九個人影舞蹈，屬於奧德修斯的歌聲揚起。


  “海神權杖掀起驚濤駭浪、塞壬蠱惑動人、噩夢永存。”


  “啟明星被眾神遮擋，奧德修斯順著心的方向。”


  九人舞蹈聲勢稍歇，歌詞在和聲中被推向巔峰。


  兩個人挺身邁出，一個從高台跳躍而下，一個轉圈放出高音，象征著最後的勝利。


  曲子在高音中結束。


  屏幕播放完畢，恢複成雪白的寧靜。


  “還好，第一首唱跳並不難，可以先扒動作。”


  “就是最後的音太長，不容易唱上去。”


  “先試一下看看分工。”


  看完錄像後，大家圍成一個圈坐下，聊著比賽曲的難度。


  “誰要試試最後的高音？”有人說著，視線慢慢轉到十夏身上。


  當初試高音就屬十夏唱的最完美。


  而這首收尾的音不僅高，音域還非常寬闊，難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十夏還在想剛剛的投影，不管多少次，她都對這過分便利的科技感到驚訝。


  後知後覺才發現其他人目光聚攏到自己身上。


  “我來試試？”十夏遲疑著，讀出她們眼中的意思。


  “來來來。”隊友熱鬧起哄。


  十夏莞爾，就著坐下的姿勢，輕易開口唱出最後一句。


  “眾神力量乘風破浪，血跡傷痕是榮耀——傾覆神域。”


  聲線圓潤順暢，高音層層疊加往上，沒有一點阻塞，細水長流到高.潮。


  水淼淼微吸一口氣。


  她還以為十夏要先起勢、活動嗓子後才開始唱。誰知道對方張口就來，甚至還沒起身。


  “這是什麽嗓音啊。”她喃喃開口。


  啪啪的鼓掌聲從門外傳進來。


  “標準的高音。”佩蘭站在門口，高挑身材將光亮嚴嚴實實擋在身後。


  他扯了扯黑手套，吧嗒一聲，逆光詢問：“怎麽樣，位置定了嗎？”


  『遲早有一天我會溺死在佩蘭眼裏，異瞳太美』


  『太羨慕能被佩蘭看進眼裏的人』


  『佩蘭在外麵站了好一會，聽完十夏高音才進來的』


  “正、正在選人。”水淼淼沒想到導師會突然出現，磕磕巴巴接話。


  佩蘭嗯了一聲，旁若無人走到台前，虛虛掃過眾人，“你們繼續。”


  他隻是漫不經心轉動視線，可選手們個個都不自在起來。


  ——那可是佩蘭啊。多少次獲得榮譽、在屏幕裏接受人山人海尖叫的人，遙不可及。


  現在就站在她們麵前。


  十夏注意到有些人不自覺梳理著發梢，還有人麵上逐漸發紅。


  她好奇地偏了偏頭，飛快瞧了上麵一眼。


  “來定高音，還有人要試嗎？”婉柔更為沉穩，環顧一圈見無人應答後舉起手，“我選十夏。”


  另外七隻手跟著舉起來。


  全票通過。


  “就靠十夏啦，帶我們贏啊。”隊友們啪嗒啪嗒拍手，為這個沒有爭議的高音鼓掌。


  十夏環顧一張張略帶熟悉的笑臉，知道這是一個重要的位置，而隊友信任了自己。


  她站起身，保證許諾：“我會努力的。”


  “十夏。”一個聲音叫了她的名字，帶著特別的韻調。


  十夏抬頭，循聲往高台上望去。


  “你現在試試唱跳。”佩蘭曲起指節敲了下屏幕，金綠雙眸澄澈，清晰映出人影。


  “對絕對音感的人來說，這應該不難吧。”
.

  直接唱跳？


  “這，絕對音感是聲樂，和唱跳會不會不一樣？”婉柔有點擔心，試著打了個圓場。


  在拍攝中，要是一個沒表現好，就可能被剪輯出不同的版本流傳。


  “是啊是啊……”其他隊友有心搭腔，可在導師麵前不敢多說，囁囁應和。


  佩蘭安靜看向十夏，等她選擇。


  “謝謝大家。”十夏能感覺到隊友們的體貼，率先道謝，然後轉向導師，“我想試一下。”


  佩蘭纖細眉梢挑了挑，套著黑手套的指尖抬高，啪嗒打了一個響指。


  屬於奧德修斯的伴奏響起。


  十夏閉眼，回憶屏幕中跳動的影子。


  每一個姿勢的高低不同、每一個字的音調起伏，都逐步分解，烙下深深印記。


  伴奏已經過半，而她依舊站在原地，沒有一絲動作。


  『十夏為什麽不動？』


  『才看一遍，肯定不好記，可以理解』


  『別怕，我上課突然被提問也是這樣的哈哈哈』


  伴奏逐漸接近尾聲，隊友們看著十夏一動不動，不免擔憂。


  可佩蘭導師沒有說話，她們也不敢隨意開口，隻得暗暗焦急。


  一首歌結束，十夏全程沒有動作。


  隊友們正絞盡腦汁想著借口，準備幫忙解釋，突然愣住了。


  ——第二遍的歌曲再次輪回。


  而十夏動了。


  她抬起手——抬到和教程視頻中一模一樣高的位置——歌聲同時揚起。


  “英勇善戰、屢建奇功、站在眾神彼岸的奧德修斯。”


  十夏吟唱、揚起下一個舞姿。每一個動作，每一句音調，都是流動的順暢。


  她回眸，標準高音響起。


  隊友的嘴巴漸漸張開。


  唱歌跳舞和唱跳是兩個概念。一個人可以唱得很好、也可以跳得完美，可兩者結合起來時，往往會顧此失彼、頻頻出錯。


  隻有練過的人才知道，這裏麵究竟有多大的不同。


  是要一天天、一夜夜、一次次的反複磨合，才能互相融合。


  可十夏聽過一遍，直接就能順下來，沒有一絲差錯，幾乎完全一樣。


  隊友兩眼開始呆滯。


  『？！！！！』


  『我人傻了，絕對音感這麽天才的嗎？』


  『這個妹妹是仿生人吧？看一遍就會了？節目組是不是在驢我？』


  “眾神的力量乘風破浪，血跡傷痕是我的榮耀、傲視群雄。”


  完美高音收尾。


  十夏做出最後一個動作，伸出手邀請無形的人，標準到如同複刻。


  “太棒了！”“啊啊啊全靠十夏姐了，帶我們打倒對麵。”


  隊友歡呼聲終於抑不住，劈裏啪啦掌聲響起，夾雜著拍打地板的震蕩。


  這現學現會的表演，看得她們心都燃起來了，“直接唱跳，這簡直是天才啊。”


  十夏收手站好，望向麵前的導師，對上他那雙異色眼眸。


  佩蘭張口吐出四個字，“我很失望。”


  屋內火熱氛圍被迎麵一盆冷水潑來，瞬間冷凝。


  隊友們拍打地板的手停住，熱切彈幕暫停一瞬，啞然無聲。


  佩蘭端詳了會，見十夏還是安安靜靜等著回話，這才點了點手指，“你很有天賦，萬中無一。”


  “可這樣的天賦，不是用來複製的。”佩蘭上前一步，拉近兩人距離。


  他說：“看我。”


  “血跡傷痕是我的榮耀。”佩蘭低唱出第一句，他眼神變了。


  金綠本是耀眼色澤，在刹那轉化，長睫壓下厚厚的陰鬱、烏雲密布。


  “諸神對立，世界與我為敵。”抬手、甩袖，淩厲風聲響起，割破空氣。


  佩蘭手心緩緩橫劃過眼前，偏頭一轉，齒間扯開手套。


  ——金色瞳孔是黃金、墨綠瞳孔是寶石、褪了一半的手套黑白分明。


  “傾覆神域。”


  居高臨下，他將手伸向十夏，修長指尖仿佛跳躍光芒。


  簡簡單單一個動作，從壓抑寂靜到石破天驚，碾壓的情緒爆發。


  他就是舞蹈世界的王，目光所及之處無人不降。


  光輝刺破烏雲、王在鋪天蓋地陽光裏伸出手邀請，誰能拒絕？


  屋內是徹底的安靜。


  飛行器已經發不出一個彈幕了。


  眾人視線不由自主聚集在佩蘭身上，他是唯一的發光體，在黑暗中熠熠生輝、吸引全部的注目。


  十夏揚頭，看進那深邃瞳孔中。


  異於常人的雙色眸內深藏漩渦，邀請吞噬著一切，讓人不自覺想靠近。


  十夏腳尖微動。


  [怎麽了？]

  冰涼如水的男音在心底響起，打破周遭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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