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古今無類之妙手
王玨此時可以說是春風得意,他算了一下盤麵上的局勢,現在的黑棋已經有了四個子的優勢,在頂尖高手之間可以說這種差距已經決定了勝負,完全沒有扳回來的可能性。
想著過不了多長時間自己的個人資產就要在賭坊的幫助下翻上一番,這位棋待詔就有些坐不住了,笑意也是滿掛在臉上,是個人都能看見。
唉,還是不行啊,劉仲甫棋力不弱,可惜王玨的攻擊實在太強,未戰已先怯,這棋就沒法下了!
祝不疑、晉士名等人雖然看不慣王玨的做派,但奈何棋盤上的局勢已經很明顯,再是心有不甘,也隻得搖頭歎息,嗚呼哀哉。
“嗒!”
幾乎是同一時間,就在茅屋內李逸民的手指停在的棋盤上的某個點時,劉仲甫也是把棋子輕輕放在了這個點上。
哼,黔驢技窮了嗎?竟然下在靠近中腹的地方!不管你怎麽折騰,都是沒用的,這盤棋我拿下了!
王玨很是輕蔑的一笑,不屑於對方的故弄玄虛,捏起一顆黑子便要落下,隻是那夾住棋子的手指剛要觸及到棋盤之時,其臉上的神色突然變得凝重異常。
而作為裁判的晉士名竟然君前失態,突兀的站起來,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用顫抖的手指指的棋盤中剛落下的那顆白子,明白過來的人也陸續看向劉仲甫,那個眼神裏有懷疑,有驚異,有崇拜,還有敬仰,總之千般模樣,不一而足。
“白八十三手九8。”
宮門口,一道道傳訊聲此起彼伏,當立於大棋盤邊的圍棋博士依言將棋子擺上後,起初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隨後越看越心驚,等完全明白過來後,不禁猛的一拍大腿,激動的喊道,
“此招絕妙,實乃古今無類之妙手!妙,妙,想來即便是仙家手法亦不外如是,見到如此這精妙絕倫的一招,老夫方知自己以前真是井底之蛙,一點微末道行就在沾沾自喜,卻不知真正的棋者早已渾然一體,一手一子間不著痕跡,卻又如神來之筆,畫龍點睛。想來那劉先生之棋藝已臻化境,棋聖之名絕非浪得虛名,老夫終其一生,怕也是望塵莫及了!”
“先生,你說了那麽多的妙,能不能給我們講講究竟妙在何處啊?”
“是啊,先生,給我們講講吧!”
見圍棋博士像是發了羊癲瘋般手舞足蹈的獨自表演,吃瓜群眾們不買賬了,紛紛譴責他搶鏡的可恥行為,並要求其做到資源共享。
滿頭白發的圍棋博士一見眾意拳拳,當下抑住澎湃的心情,開始為大家解惑,
“此白子落於天元附近,靠近中腹位置,粗看平平無奇,甚至有廢子之嫌,然而仔細計算就會發現,恰恰是這顆白子,放在這個位置,便如同一個釘子般,將黑棋的四塊棋牢牢釘死在原地,動彈不得。”
“皇上請看,此子若往上發展,黑棋厚勢雖眾,乃是無根浮萍,若不理則成死棋,若應,則左邊及下方苦不堪言。而此子往左而去,則左邊黑棋將被攔腰分成兩段,首尾不得兼顧,必死其一。另外此子向下亦大有可為,先前被斷一子有脫出牢籠之望,一旦形成反包圍,則黑棋大勢去矣!”
長生宮內,八賢王趙德著也是給被眾人的反應嚇了一跳的真宗小聲解著惑,分析著盤麵的情況,眾多王公大臣們也是頻頻點頭深表同感。
見八賢王似乎已經說完,王安石繼續接道,
“王爺所言甚是,況且此子還是右下黑子引征之路徑,若是不管,則白棋隻要將黑子提盡,右下多增十子有餘。此四路,黑子或可救之一二,但想全身而退,則絕無可能,其中必有兩處為白棋所執,此局勝負已分,再下無益也!”
“是啊,劉老師此一手堪稱古今無類之妙手,先用避戰之法行驕兵之計,待其戰線拉長,再一擊致命,足以載入圍棋史冊,成為教科書般的戰例!”
趙彬此時已完全消化掉了這白子的精髓所在,由衷的感歎著自己這位圍棋老師的神乎其技。
其間隻有司馬光和晏殊的臉色不大好看,起初不看好的劉仲甫竟能下出如此絕妙的一手棋,無疑是在他們的臉上扇了一巴掌,還是特用力的那種,試問他們又怎麽能高興的起來。
“先生,最新的戰況已經出來了,不過王玨遲遲沒有落子,局麵上好像公子反擊了!”
李逸民的耳濡目染下,瓶兒對圍棋的理解也到了很高的境界,前麵的戰局她也看出了劉仲甫的劣勢,但為了不讓李逸民更加的擔心,她拚命忍著不吱聲,此時見其將局勢反轉,立馬開心的不行,吱吱喳喳的雀躍不已。
“果然如此!仲甫,我沒有看錯人,這一手既出,王玨再無翻身的可能,此局必敗無疑,我也就再無遺憾了!哈哈,哈哈哈~!”
見李瓶兒放置的白子正是先前自己手指所指的位置,李逸民心下大定,拿起那顆白子仰天大笑。
忽然間,他的手臂無力的垂下,徑直摔在了棋盤之上,打落了許多的棋子,竟是放下了一直以來的包袱,氣絕身亡。
“先生?先生~!嗚嗚嗚!”
勒正高興著,聽見異響,再看時,李逸民已經不動了,不敢相信的用手指輕探他的鼻息,直到過了盞茶的功夫,著才大喊一聲,撲在這位如同父親般的一代宗師身上痛哭流涕,那悲戚的喊聲透過竹林,傳出很遠很遠。
怎麽會這樣,明明是我占著優勢,怎麽轉眼之間就變成了如今的局勢?不對,這絕對不是真的!
一盞茶,一刻鍾,半個時辰,一個時辰,王玨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的時間,他伸直的手臂早已瑟瑟發抖,額頭的汗珠大滴大滴的往下砸落,他卻全然不顧,隻是死死的盯著那顆瞬間扭轉局勢的白子。
忽然,他一把將棋盤掃翻在地,整張臉猙獰可怖,站起身歇斯底裏的吼道,
“這不可能!一顆白子就把我大好的局麵破壞掉,你肯定是使詐!你說,你到底使了什麽妖法,你說啊!”
“大膽,皇上麵前,豈敢如此放肆,還不給我束手就擒!”
就在此時,一直如同石頭人般侍立在旁的周桐出手了,隻見他抓住王玨的肩膀稍一用勁,便將其整個人壓趴在了地上,完全無法動彈。
“哼,此等頑劣之徒,竟還敢混入皇宮大內,實在是有辱國體!澤世。”
“兒臣在。”
“替朕想想給他個什麽處罰好。”
真宗龍顏大怒,決定給王玨個教訓,順便鍛煉一下兒子的處置能力,便將這個問題拋給了他。
趙彬想了想後才回答道,
“兒臣以為隻要剝奪其棋待詔的身份,貶為庶民,趕出皇宮即可,以他現在這個樣子,即便不用給他任何的處罰,他的日子也會十分慘淡,這倒也能顯出父皇的寬宏大量。”
“嗯,不錯,善堂啊,照著擬旨吧!”
趙恒對兒子的表現很是滿意,交代了老太監一句,便將目光轉向了劉仲甫這邊,
“仲甫啊,朕知道你誌不在此。家裏還有個美嬌娘等著,朕若是強留你在此,怕是你心中要有怨恨了。不過朕的身邊總要有個下棋的,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推薦啊?”
“草民不敢。不疑兄棋藝與我在伯仲之間,可當此大任!”
“好,既然如此,那祝不疑就領了這棋待詔之位,隨侍在朕的左右吧!”
“草民,哦,微臣叩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祝不疑萬萬沒想到頭上會被偌大的一塊餡餅給砸中,頓時喜出望外,朝劉仲甫給了個感激的眼神,很是激動的叩頭謝恩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噗--!”
趴在地上的王玨猶自不相信所發生的一切,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語著,忽然間喉頭聳動,竟是噴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
周桐見其不動了,便叫來兩個宮人,將其抬出宮門,至於以後如何,就讓其自生自滅了。
真宗則像是沒看見一般,直接叫宮人取來筆墨,隨手狂書‘大宋國手’四個大字贈與劉仲甫,又賞下金銀無數,拍著他的肩膀笑道,
“仲甫啊,這副字和這些金銀就賜給你了,就當做是朕給你的老婆本吧,可不要虧待了新娘子啊,哈哈哈!”
“皇上見笑了!”
劉仲甫被說的麵紅耳赤,隻得尷尬的回著禮。
“仲甫,恭喜了。初見你時,老夫便知你非池中之物,如今果然一飛衝天,不錯,不錯!”
因身體原因,真宗在太子和老太監的攙扶下回了寢宮休息,剩下的人自然是圍到了劉仲甫和祝不疑的身邊向他倆道賀。
而論及遠近親疏,王安石當然是第一個發話的,畢竟當初要不是他收留的劉仲甫,也不會有今日的大宋國手出現。
“右相之恩,仲甫銘記在心,一刻也不敢相忘!”
劉仲甫鄭重的施禮,對於王安石,他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又是一番謙詞禮讓,眾人這才一一上前見禮,就連司馬光和晏殊也是壓下了心中的不快,和這位皇上的新寵交談甚歡,晉士名等人更是嚷嚷著要劉祝二人請酒慶賀一番。
劉祝對視一眼,推脫有事,將日期壓後,隨即快步出了東華門,往竹林趕去,
先生,你知道嗎,王玨輸了整個家當,吐血昏迷,你大仇終於得報,等著我,我現在就過去告訴你這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