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原來是她
聽到身後的話,家丁阿福苦著一張臉慢慢轉過身走了過去,
“太君,我錯了!”
這時轎子已是輕輕的落了地,跟在一旁的綠蘿攬起了轎簾,於是裏麵的聲音更加清晰的傳了出來,
“哼,我隻是費了些銀錢請人將他收殮了而已,畢竟再是十惡不赦,人死如燈滅,總不能眼看著他暴屍家中吧!怎麽到了你嘴裏我這老婆子就好像是給人操辦後事似的,上次的處罰忘了?那這樣吧,回去後府裏的茅廁你每個給我打掃一個月,好好長長記性!”
“啊,是!”
阿福哭喪著臉,卻不敢有任何的反駁,隻能鞠著躬應承下來,在心裏已經開始抽起了自己的耳光:叫你嘴賤,叫你嘴賤,叫你嘴賤……!
抬轎的幾人則幸災樂禍著,隻是老太君當前,想笑又不敢笑,怕一時得意樂極生悲,和阿福遭受同樣的待遇,隻得將笑意壓在心裏,憋的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怪異。
說時遲那時快,說話間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嫗就拄著龍頭拐杖從轎子中走出,羅瑤早已跑上去挽著老嫗的胳膊,甜甜的叫了一聲,
“奶奶!”
“哎,乖孫女,這下高興了吧,哈哈!”
老嫗看起來心情不錯,在二女的攙扶下笑嗬嗬的步入了院內。
原來是她!
“婆婆,是您?!”
待看清老嫗的樣貌後,湘雲和劉仲甫不約而同的驚呼叫道。
湘雲驚呼,是因為羅老太君就是自己在山間迷路時遇見的那位婆婆,要是沒猜錯,羅瑤姐出嫁的消息還是自己告訴她的。
而劉仲甫驚呼,則是因為自己下棋以來的首次失利,就是敗在此人之手,從而使得自己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差點一蹶不振。
“原來是劉施主和祥雲小哥,沒想到能在此相遇故人,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羅老太君也是微感意外,隻是看著身旁的孫女看向對麵劉仲甫那嬌羞帶怯的神情,哪裏還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奶奶,原來你認識劉公子啊!”
羅瑤有些奇怪,不明白為何深居簡出的奶奶會認識自己的情郎,詫異之下便問道。
不過羅老太君沒有回話,而是將拐杖遞給綠蘿,徑直走到了玄空大師的麵前,雙手合十,敬了個佛禮,
“阿彌陀佛,原來大師也在!”
“一時技癢,與劉施主手談一局,倒是讓老夫人見笑了!”
講經首座回著禮,看起來倒是和羅老太君更加的熟絡。
“咦,婆婆,你跟大師也認識啊?”
好奇寶寶湘雲再次睜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插入到兩人的談話之中。
羅老太君聞言也不氣惱,知道湘雲的性格有些脫線,反而有些寵溺的看著這個假小子,
“去年大師路過老婆子的居所,閑談之餘,棋盤論道,參悟佛法,這一來二去的,便也熟了。”
“老夫人棋藝高深莫測,貧僧甘拜下風!”
“大師這是說的哪裏話,大師的佛法精湛,又豈是老婆子這點閑暇處打發時間的微末小道所能比擬的!”
“老夫人此言差矣,圍棋豈能以小道稱之……”
眼瞅著兩人聊起來就沒完沒了,羅瑤輕搖了搖奶奶的手臂,小聲的嬌嗲道,
“奶奶,你還沒回答人家的問題呢!”
羅老太君和玄空大師相視一笑,都停下了交談,老太君沒有先回答,而是看了看劉仲甫,眼神有些滄桑,停頓了一下,這才略帶歉意的說道,
“今天見到劉施主,我才終於明白。要說起來,你們的事,也是跟我有關,要不是三年前的那晚,老婆子一時技癢,邀劉施主手談一局,也不至於誤了時辰,引起那麽大的誤會!”
“婆婆言重了,是仲甫當年年輕氣盛,受不得激,更承受不住失敗的打擊,這才自暴自棄、怨天尤人,自甘墮落下去的,實在是與婆婆無關!”
劉仲甫聞言立馬解釋著,將過錯歸結到自己身上,聽的羅老太君是連連點頭。
“哈哈,瑤瑤,你這個沒有什麽關係的劉公子,奶奶看著很喜歡,很投我的脾氣,而且心眼還好!”
不過老太君並沒有接過話茬,反而饒有興致的打趣著自己的孫女。
羅瑤則臉頰緋紅,想著以前奶奶問起時經常說的‘我和那位劉公子沒什麽關係的’這句話,便使勁的搖著奶奶的胳膊,
“奶奶,你又取笑我,你再這樣,人家,人家不理你了啦!”
“好,好,奶奶不笑,不笑還不行嘛!你這丫頭快別搖了,我這把老骨頭都快被你給搖散架了!”
羅老太君寵溺的摸了摸孫女的小腦袋,越看越舒心。
隻不過她是舒心了,劉仲甫則相當的鬧心,此時聊天的人忽然轉移了目標,他站在旁邊,接話不是,不接話也不是,實在是尷尬的很。
“喂,劉老師,都這麽明顯了,還愣著幹什麽啊!趕緊去提親啊,婆婆正等著呢!”
一旁的湘雲看不下去了,搗了搗下棋下傻了的那個榆木疙瘩,小聲的提醒著。
“啊,提親?可是這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親怎麽提啊!”
劉仲甫有些犯愁,對於這種終身大事顯得極為死板。
湘雲卻是急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你怎麽就想不通呢,什麽都沒有,你是不是就不娶了啊?婆婆不就是父母之命嘛,我們就是媒妁之言啊,非要媒婆的話,我現在就去把班導請來!”
西門采薇此刻正在瀟湘館享受服務,並不知道自己躺槍了,要是知道的話,估計非得將湘雲帶去刑訊室,談談祖國未來的前景才好。
“呃,好吧!”
劉仲甫遲疑了一下,經不住湘雲的說道,咬了咬牙上前兩步,對著羅老太君深鞠了一躬,
“婆婆,我是真心喜歡瑤瑤,我希望您能讓瑤瑤嫁給我!”
“哈哈,終於肯開口了啊!我老婆子等了這麽長時間,腰都酸了,還以為你不會說呢!”
一見劉仲甫開了口,羅老太君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挺了挺脊背,順便又開始調侃起了未來的孫女婿。
劉仲甫則連連告罪,將羅老太君讓進了院內,幾人坐定,見大家都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羅老太君也不廢話,輕咳了兩聲,表情嚴肅起來,
“劉施主,既然你誠心誠意的提了親,我老婆子攔著也說不過去。隻是我這孫女三年的等待之苦也不能白受啊,你總是要拿出點實際行動來的!”
“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好,婆婆,那你的意思是?”
一聽羅老太君提及羅瑤的苦等,劉仲甫嘴裏就是陣陣的苦澀,隻好硬著頭皮應道。
好在老人家並非有意刁難,話音一轉,繼續說道,
“我的意思嘛,既然此時因三年前的一盤棋而起,我想今天也用一盤棋結束,不知道劉施主意下如何?”
“奶奶,你這不是欺負人嘛,大家都知道你棋藝精湛,要是,要是劉公子輸了,那可怎麽辦呀?”
旁人還未說話,羅瑤卻是第一個急了,撅著嘴一臉的小情緒。
“唉,女大不中留啊,這還沒成親呢,胳膊肘就向外拐了,還真是有了相公就忘了奶奶了!”
羅老太君搖了搖頭,還是不忘調笑孫女。
“我哪有!”
羅瑤漲紅了臉,小聲的辯解著,不過說出這三個字,估計連她自己都不信。
湘雲則躥到她的身旁,很不以為然的小聲嘀咕著,
“一盤棋而已,沒那麽嚴重吧!劉老師可是我們書院的圍棋老師哎,就算當年不小心輸了一盤,那也可能是大意了,而且婆婆年紀那麽大了,單純憑計算,好像也是老師占優吧,婆婆明顯是已經答應了這門親事了嘛,羅瑤姐,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啊?”
“哪有這麽簡單!奶奶的本家姓顧,先祖是晚唐國手顧師言,她老人家的棋藝是家傳的,一般人根本不是對手,要不是因為女兒身,她五十年前就應該是我們大宋的棋待詔了!”
羅瑤卻並不樂觀,她一臉擔憂的看著已經應允下來,正與奶奶數子猜先的情郎,有心提醒卻又不知怎麽開口。
“我去,這麽強!也就是說劉老師三年前的棋局並非是大意,而是實力不濟?完了,這下婆婆挖好了坑,他是想都不想,就巴巴的往下跳啊!”
湘雲驚愕之餘更是以手覆麵,不忍想象接下來劉仲甫再次失敗後的痛苦表情。
“婆婆,好像還是我執白先行啊!”
“嗯,就像三年前一樣,不過這次,你可不要叫我失望啊!”
“小子必全力以赴,請指教!”
“此局還請大師做個見證!”
“阿彌陀佛,貧僧趕不從命!”
隨著講經首座宣了個佛語,二人進入了對弈的時刻,表情立時凝重的許多。
就連天空中的陽光,也是鋒銳起來,滿負殺氣,刺的人眼皮生疼,周圍的林木間也似乎預感到了什麽,鳥叫蟲鳴都一時息聲,沉寂下來,直到隨著‘啪’的一聲脆響,劉仲甫的白子敲落在棋盤之上,金戈鐵馬之氣呼嘯而出,戰局正式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