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浮雲王
浮雲山位麵點那座山腳下，原本駐紮在此的軍營已經退後完畢，留下許許多多的武徒和士兵，拿著鋤頭鐵鍬等工具，開始選取地點，準備在山兩段進行挖掘。
在選址完畢後，那兩處地點跟前都出現了幾隻生物，其體長大多在兩米，頭部呈圓錐之勢，尾巴稍長，四肢短小，立在土地上卻格外有力，最為奇異的是全身被厚厚的灰黑色鱗甲覆蓋，這便是穿山獸了。
他們靠山生活，善於打洞，實力大多數在武徒二階，如今被帶到此處，自然是準備將這山拱出兩個大窟窿。
一旁還有能工巧匠拿著厚重圖紙對比山體，不停地拿著纖細毛筆在其上繪製線條，正是在計算著如何挖洞並且能夠將這座大山弄塌。
隻是紙上得來終覺淺，那些身形龐大的穿山獸已經代他們躬行起來。
數隻黑甲穿山獸被士兵驅使，隻見它們的爪子鋒利且有力，打洞時前腳開掘，後腳往外刨土，效率相當高。
在挖出小洞後它們隨後用前爪把土掘鬆，鑽進去後豎起鱗甲，形成無數“小鏟子”，身體一邊後退，一邊把土鏟下，拉出洞外。
前進時，這些鱗甲又成了瓦工的“抹子”，將洞壁弄得光滑又堅固。
等到挖出能夠容納數人的山洞後，那些武徒們便帶著工具往前挖進，越是到裏麵，阻力越是巨大，所要消耗的時間也越長。
山腳下的進程不停，此刻離山外沒多遠處的地方，同樣有著武徒士兵集結，他們在山上運來土石，再一一運送到泥匠手中，開始堆砌一垛垛厚重石牆，將這座大山進行包圍，想來這就是所謂的壁壘。
在他們更後麵，還有源源不絕的人群不斷行進過來，在此開始安營紮寨，從天上看來，人數已經不下於一萬之數，場麵頗為壯觀。
而發布這些指令的人，鎮國大將軍張績，此刻卻是身著一寬鬆舒適的黑衣，閑庭信步的走在綿延無盡的浮雲山中。
周遭山林靜謐，除了風吹落葉之聲，倒沒了鳥鳴蟲吱，仿佛在其到來後都隱去身形，不願露麵。。
長有些微白發的老人背著雙手登上這處山峰，頓時視野開闊，那浩浩湯湯的軍營已經變得一小團黑，是兩方相隔太遠的緣故，奈何老人眼力著實太好，遠方熱熱鬧鬧的景象在他眼底是依稀可見。
身板挺直的老人環顧四周，不像是來賞景，隻見他執起雙手罕見的抱拳對著一處遠遠相對的山峰行禮道：“還請浮雲王出來一見。”
老人出聲動作不大，但聲音中氣洪亮，瞬間傳至各處山腳，不斷回響，隻是無人應答，相反的引起了飛鳥驚叫。
張績並未有所失望，仍舉著雙手作抱拳狀：“事關浮雲山生靈，還請浮雲王出來相見。”
這次老人並未等太久，隻見那遠處山裏突然傳來一聲尖銳鳴叫，聲音比起老人剛才所說還要大上幾分，頓時響徹這片天地。
隨後張績凝神望去，隻見那山林裏飛出一隻巨大白鷹，撲騰著雙翅，迅速向這邊飛來。
白鷹委實巨大，其雙翼展開足有近五丈，身軀有兩丈之長，在陽光照耀下神俊無比，一雙利爪閃耀寒光，其雙目漠視眾生，端的是讓人神往且心悸。
僅是幾個呼吸間，那巨鷹挾強風掠至張績跟前，雙方距離不過十丈，後者卻能夠感受到那巨鷹無形中散發出的攝人威勢。
老人任這威勢襲來，身形巋然不動，他望著白鷹再次低頭行禮，隱有恭敬之意：“見過浮雲王。”
隻是白鷹撲騰著白亮如雪的雙翼，並未答話，不知過了多久，其低伏的脖頸之下傳來異動，隻見其柔順羽毛稍稍撤開，露出了後麵的事物。
原來那羽毛稍稍遮掩下有一全身白毛的生物鑽了出來，隻見其身形僅有半米之長，十分纖瘦，本就全身白色，落在白羽裏更不容易被發現。
但那琥珀般的眸子使其顯眼起來，尾巴高高揚起，雙耳毛茸茸，伸著尖嘴漠然望著不遠處的張績，未見其開口，卻有一道淡漠得不具絲毫感情的聲音發出。
“何事？”
如空穀幽蘭，又如高山寒雪，隻是一聽，便發現是女人在說話。
張績雙拳微低，雙目稍稍抬起道：“如今浮雲山魔屍即將出現，晚輩來此，還希望浮雲王能夠相助大宋。”
老人姿態放得極低，此刻仿佛不再是為一國征戰數十年的大將軍，僅僅是一個為蒼生著想的武學後輩。
被稱作“浮雲王”的白狐挪動四肢，踩踏在巨鷹身上，如履平地般，最終它，或者說是她走得更近一點後，這才出聲道：“你的條件呢？”
張績一愣，本以為那白狐會直接拒絕，沒想到其竟是有意相幫，說到底他還是從未與這聞名數國的浮雲王打過交道，但老人很快穩住心神，目視那奇特白狐道：“如果浮雲王願意幫助，我定會向朝廷稟奏，爭取滿足您的需求。”
那白狐好看的尖嘴未動，卻傳出一道輕笑，隻聽得其說道：“你知道我想要什麽嗎？”
老人神色不變：“知道。”
“那你覺得你那背後的皇帝會答應我嗎？”白狐言語有些譏諷，好看的雙目盯著張績。
後者神色有些尷尬，他又如何不知此時實力位於王獸巔峰的浮雲王最想要什麽，可將其困於本國領土的大宋皇朝又怎麽可能會滿足她的心願呢。
隨後張績咬咬牙道：“晚輩願意為您上奏，隻要您能夠幫助大宋。”
奈何那長得煞為好看的白狐淡淡搖頭道：“回去吧，我不會幫大宋，也不會和魔屍一起作亂。”
老人放下雙手，神色頓時暗淡，浮雲王如今所說也算是不算太壞的結果了，但他來此一趟，就真的隻求這樣嗎？
“可是魔屍來臨，浮雲王你們也不能幸免啊。”
白狐聽在耳裏，偏頭看向遠處，仿佛能夠看見那屹立山峰的模糊鏡麵，最終回轉過頭淡然道：“那就看是你們先死還是我了。”
張績張了張嘴，最終不再勸慰，對著身前的白狐再次抱拳行禮道：“晚輩先謝過浮雲王了。”
白狐立在巨大白鷹背上，不再說話，看著有些失意的老人就此下山遠去。
等到張績身形消失在山林裏，白狐嬌小的身子一躍，竟是直接跨越十丈距離，落在了剛才老人所站立的山峰之上。
隻見其白尾輕搖，睜著琉璃般的雙目出神的望著遠處。
巨大白鷹在原地撲騰，扇出道道強疾風，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聲音竟從體內發了出來。
“王，我們真的要留在這嗎？”
其音低沉，又如悶雷憾空，白狐聽在耳裏，並未有絲毫驚訝，隻見後者淡淡回道：“是的。”
“可王您會死的啊。”
白狐靜靜站立山峰，此時她終於將目光轉向白鷹問道：“你怕死嗎？”
“怕，可也願意為了王去死。”巨鷹聲音傳來，若是不看其身，隻怕會讓人覺得是一性格有些木訥的人類在說話。
白狐眼睛微咪，嘴角稍稍揚起，像是在笑，最終她悠然躍到巨鷹身上，輕輕說道：“那就和這天下一起死好了。”
白鷹最終“嗯”了一句，隨即揚起巨大雙翼，往一處山林掠去，聲勢浩大，卻沒有引起任何飛鳥驚鳴。
等張績回到位麵點所在的那處山腳下時，已是過了將近一個時辰，山腳兩處已經有兩個山洞初顯，不斷有武徒士兵從裏麵拉出山石，而原本紮在周圍的大帳都被撤去，留有數位官員在不斷指揮。
老人身著黑衫一路看去，倒也沒人阻攔，隻是很快正在忙活的向群注意到他，撇下手中石車跑到跟前來。
“將軍，浮雲王答應了嗎？”向群此時也卸下戎裝，穿著粗布衣衫，神色帶著希冀道。
張績搖搖頭，望著山峰上不斷盤旋的靈獅鷹道：“沒，我先與朝廷上奏一番。”
向群有些失望，卻仍鼓起勇氣轉換話題道：“將軍，毀山的事還是我來吧。”
張績這才看了向群一眼，拒絕道：“你不行，如今浮雲王也不同意幫忙，隻有我來。”
向群麵露哀色，隻恨自己修行懈怠，實力沒有絲毫長進，連忙著急道：“要不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季川也說了，這山多挖幾個洞可能就塌了。”
張績搖頭拒絕，不再理會向群，徑自走向那處山洞，他能夠感受到那山峰之上的位麵點逐漸傳來了一絲絲異動，如今時間緊迫，已經耽擱不起太多時間了。
……
高舟獨自一人在軍帳內施展拳腳，逐步將記在腦海裏的《平浪掌》招式一一操練起來，一拳一式打得倒是虎虎生風。
也不知過了多久，肖群終於走進了軍帳，隻見他進來便對著少年道：“有人找你。”
高舟放下雙拳疑惑道：“誰。”
肖群立在門帳處神色如常，僅是從嘴中淡淡吐出幾個字：“蔡程他弟弟蔡鵬。”
高舟一愣，頓時明白他所指的蔡鵬是誰，正是被自己前幾日所殺的蔡程的弟弟，據說其因有法徒天賦，被一浮雲城外的宗門收下，隻是他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少年神色不變，看向肖群問道：“他在外麵？”
肖群淡淡點頭。
高舟內心稍稍歎氣，季川不是說說會為自己開脫嗎，怎麽那蔡鵬還是要找上自己？
肖群似是看出少年心中所想，站在原地道：“季大人有說過你和此事無關，但那蔡鵬說想要見你一麵。”
高舟無奈點頭，看來眼下這事還真不能想著不露麵就躲過去了，當下蔡鵬越過規矩森嚴的軍營來此隻怕來者不善。
隨即他將武技裝進包袱，空著手跟隨肖群走出去。
兩人行走片刻，最終在軍營外停下，此處無士兵駐守，但不遠處有一青衣男子站立。
高舟仔細看去，隻見那人身形比自己要高上一個頭，黑發被白帶束在腦後，皮膚白皙，長相不算太好看，卻和蔡程長得有幾分相像，隻是額頭沒有疤痕，年齡看起來則是和肖群差不多。
那蔡鵬雙手交叉於身前，盯著少年問道：“你就是高舟？”
後者點頭。
蔡鵬神色不變，稍稍走上前直接問道：“我是蔡程的弟弟，我叫蔡鵬，我想問你，我哥為什麽會死？”
高舟立在原地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在魔屍出現後就帶著家人離開浮雲城了。”
蔡鵬盯著高舟冷卻道：“可是我聽我鄰居說，我哥是你殺的。”
高舟不怒反笑：“你鄰居是誰，他認識我嗎，我認識他嗎？”
蔡鵬一愣，顯然沒想到跟前這年齡不過十八的少年會說出這種話來反駁自己，他毫不顧忌有肖群在場，臉色陰沉的盯著高舟寒聲道：“所以你不承認殺了我哥？”
高舟絲毫不怯的看著蔡鵬道：“你說我殺了你哥，那麽證據呢？”
“那傷口就是證據，我鄰居看見你了就是證據。”蔡鵬聲音猛然加大，擲地有聲。
高舟眉頭一皺，雖說事實確實如此，但他怎會承認，冷聲道：“你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
“不許走。”蔡鵬連忙拉住準備轉身離去的高舟，怒道：“你現在必須給我說清楚。”
高舟隻覺手臂被一股大力死死鉗住，無法掙開絲毫，一旁的肖群則是冷眼旁觀，少年深呼一口氣，寒聲道：“鬆開。”
奈何蔡鵬完全不聽，拉著高舟道：“今天你必須跟我回城。”
未等高舟掙脫，原本還一直未出聲言語的肖群終於皺眉開口道：“蔡公子，這裏不是你說了算。”
蔡鵬看向肖群，眼神略帶忌憚，但最終還是硬氣道：“這是浮雲城主的要求，他必須跟我回去審問一番。”
站在一旁的高舟聽完，頓時明了，原來這蔡鵬能夠來此，竟是那與鎮國大將軍張績有些不對付的城主張浩的意思，前者找上自己，隻怕也是被利用了吧，恐怕他一心為了查找真相連自己陷入朝派之爭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