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下11
用木梳將他的烏發梳得光滑錚亮,將他的衣衫理得整整齊齊,將他的指甲修得幹幹淨淨。 雲卿慢慢地做著這些,極其溫柔地對待著。 靈雪端著一盆水上來,臉上依然沒有表情,隻是冷冷的眼睛有些紅。 雲卿扭幹手帕,輕輕地拭擦著他那溫雅的臉,像對待珍寶一樣,慢慢地、輕輕地拭擦。然後是他的手,他那寬大的手掌曾經抱過她,撫摸她,可惜他隻有右手。 笑容斂去,她雙手握住他冰冷的右手,把自己的臉靠上去,感受他的氣息。 “我會讓他償還你的左手,償還你的一切。”字字如尖利的兵刃穿空。 “那個人已經挖好坑了。”靈雪提醒她。 沒有棺木,沒有石碑。 陸翎就這樣長眠此地。 雲卿找不到鮮花,因為是冬季,樹木都光禿禿的。而他們的回憶還有那繡著鴛鴦的蓋頭和小紅花球,她將它們都燒了,因為這是屬於兩個人的記憶。 “不早了,要走了。”徐鴻瀟拍拍她的肩膀。 看見她那像是沒了靈魂的模樣,他的心就好疼,為什麽上天就是那麽殘忍,就是對她那麽殘忍呢? 雲卿不動,她保持這樣的姿勢很久了。 “我會在這兒守著,你放心。”靈雪扶她起來,“雖然我隻會醫術,可是也懂得‘大局為重’這四個字。” “大局為重……”她喃喃地念著。 良久,她朝著徐鴻瀟說:“我走不動,你背我吧。” 我的腿很重,不想邁步,不想離開你,那麽就讓別人帶我離開。 徐鴻瀟小心翼翼地背上她,邁著穩穩的步子離開。 天依舊被陽光渲染得很美,世界不會因某人的離開而改變,卻會改變一個人的內心世界。 她,心裏的世界被顛覆了。 路途不像她來時那麽顛簸,因為走的是官道,還有幾十個士兵早已踏平那崎嶇不平的道路。 她的馬車內鋪著雪白的兔毛,抵禦寒氣。她的臉毫無生氣,有些蒼白,她已數不清她這樣走了多少天,東西也吃得不多。 馬車停了下來,看來是到了驛站。 簾子被掀開,徐鴻瀟端著一盤雞肉進來,擔憂地說:“快吃點東西,你已經瘦了很多,路途遙遠,你會受不了的。” 雲卿一嗅到雞肉那股騷味兒,胃就開始翻騰不止,額頭已經冒著虛汗,她忙推開徐鴻瀟,“哇”一聲地幹嘔起來。 徐鴻瀟一把扶住她,看見她吐出來的東西是清水,忙問:“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雲卿吐完舒服多了,說:“沒事兒,隻是胃有些不適。” “在前麵五裏有個小鎮,我們上哪兒找大夫。”徐鴻瀟放下簾子,吆喝著士兵趕路,同時也給雲卿端來一碗清水,“漱漱口,很快就到。” 吐完的雲卿覺得很累,馬車的顛簸讓她沉沉地睡去,醒來時已身處在一間簡陋的房間裏。 “醒了?我已派人去請大夫,別擔心。”徐鴻瀟說得很輕鬆,可是心裏卻牽掛著大夫為何這麽久還沒來。 雲卿點點頭,閉上眼睛不想再理會什麽。要是這樣死去也好,那就可以和翎哥哥一起了,不會分離。 房外窸窸窣窣的一陣衣物的摩擦的聲音響過,想必是大夫來了。 “大人,大夫來了。” 徐鴻瀟把她的手拿出來,之後便有幾隻手指輕輕按在她的脈絡上,這樣診了好一會,大夫又要求換手,折騰了一番,大夫才收回手。徐鴻瀟把她的袖口挽好,問:“大夫,怎麽樣?” “這位大人不用擔心,夫人這是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