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番外
大約不是京城的四合院,也許是四川一家農舍,安仁在田地裏麵農忙著,周邊是自己幾十年來交往的人,同一村子的人,那邊的李二狗,或者另外一邊的劉春花,他們好像都累的滿頭大汗,正值一九五零年,他還沒有遇到妻子,等到夕陽西下,揣著一些饅頭返回家中,看到家門口蹲著李三。
李三吐掉自己嘴巴裏麵的稻草,連帶著自己的唾液,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這無濟於事,因為他全身都沾染了灰塵,腳板到膝蓋的一處能看到已經幹掉的泥土,走起路來稀稀落落的掉下來,李三走到安仁麵前一把摟住他的胳膊,然後四顧無人之後他說道:“我爺打了一壺酒,分了三兩給我們,讓我給你送行。”
安仁默默點了點頭,他不喜歡說話,隻覺得現在好累,喝一點小酒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唾液慢慢分泌到嘴巴裏,感覺受不了了往缸裏舀上一瓢水往口中灌,不用擔心寄生蟲等東西,這是山裏的山泉水,喝了十幾年,沒有任何的問題。
安仁將自己的農具放在了一個工具屋裏麵,然後往井裏挑起三桶水放在了自己浴室裏麵的那個大浴缸裏麵。
大浴缸是石頭做的,這也不是他搬回來的,而是屋子建在這裏,索性將其納入了自己的房子裏麵的一部分,每天的陽光都會被一個小心思做出來的天窗照進來,那是下午黃昏的時候,一摸石頭都會感覺到發燙,權當溫泉了,安仁想道,他從一本書裏麵學來的詞。
村裏有一個教書先生,也是李三的爺,也就是他才能在農忙的時候閑下心來買一壺酒喝,更能慷慨的往外送三兩酒。
安仁將水倒入石頭浴缸,裏麵發出滋滋滋的聲音,接著脫光了身子往裏麵跳,沒有一會額頭便滿是大汗,也是一刻鍾左右,趕忙將身子洗好了,天也開始昏暗下來,將衣服穿上,往馬燈添上一些煤油,揣在手上,門前時一條用石頭鋪砌起來的道路,將馬燈點燃,火焰將其調整到隻能看到前麵一米左右的距離,這令他有些肉疼,這樣太浪費了,猶豫了一下,便又關了,走了三十多年的道路心中也熟悉了,懷中還揣著一塊臘肉,也是三兩,從小金庫裏麵割下來的,也不是過節,但是去別人家裏喝酒,總要帶一些東西過去的,不然那就是不講禮數。
抹黑過去李三家裏,遠遠能看到那裏有著點點的燈光,自己在這裏吆喝了一聲,那一麵的李三也同樣報以吆喝一聲,兩人就此相遇了,勾肩搭背的進入了李三的家中,而在裏麵坐在桌子麵前的正是李三的爺。
安仁有些緊張,首先是搓了搓手掌,想到了些禮節便向其鞠躬,嘴裏還念叨了一些詞語,好想是問候的話語,爺隻是甩了甩手,兩人便入座了,在他們麵前是一壺酒水,李三將其倒入兩人的瓷碗當中,果然,加起來也就是三兩的量,然後安仁將臘肉拿了出來,靦腆的笑了笑,李三的眼睛放著光,便將臘肉拿在手中跑入了廚房裏麵,不一會便拿著十九粒花生米和被剁碎的臘肉稀飯。
臘肉稀飯聞起來十分香甜,安仁吞了一口口水,李三首先是給爺舀了一碗,然後才是安仁,最後是自己,總共隻是三碗,裏麵的米很少,大約是四分之一,花生米首先被爺挑走了一顆,還剩下十八顆,安仁也動筷了,隻剩下十五顆的時候,李三將一碟野菜端了上來,安仁嚐了一口,很苦,像後山的野菜,田地埂道的野菜是沒有什麽味道的。
“安仁,我打算明天進城。”第一句話是李三說的。
安仁懵了一下,下意識地問道:“為什麽?”
“爺要我出城,說在外麵做工比村裏賺的錢多,吃的東西也很多,城裏地女人也很多,但是我覺得,除了村子地女人沒有人會看得上我。”李三將三株苦野菜放入嘴中咀嚼,連口腔也迸發出苦味,一直到喉嚨,胃裏,期間經過五髒六腑。
“爺,李三他,什麽都不懂。”安仁知道李三不想出去,但是爺要他出去他不得不出去。
“出去才有機會,留在這裏隻能等死,我問你,一眼看到頭地日子,苦菜入喉那一瞬間,你不會想著往上麵加糖嗎?”
安仁撓了撓頭,他隻識得一些文字,但如何運用它們卻不知道,或許以前學過,但是都忘了。
“你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什麽導致你娶不到媳婦?就連我們家隔壁的寡婦都看不上你,她也是三十好幾了,錢你賺了多少,後麵那家李二狗都開始想著加蓋房子了,他們可是有著一家人勞作。”爺又說。
安仁依舊撓頭,他真的不懂得爺想要說些什麽,便說道:“爺,有什麽事情你直說吧。“
“你想要一輩子就這樣了嗎?“
“……那些人說,我要娶一個媳婦然後生個兒子給我送終,然後把我留下的東西給他,那麽我就可以死了。“安仁說道這些話,他們是笑著說的,內心有一些沉重,摸著心髒,將酒淺淺抿上一層,辣辣的味道傳到喉嚨,最後全身發熱,舒服的呻吟了一聲。
“人總要死的,但死之前,你想要幹幹什麽?種田,存錢,種田,存錢,然後娶媳婦,種田,生孩子,存錢,種田,存錢……“爺放下碗,說道:”你最喜歡我說書了,外麵倒數都是書中的內容……“
“你要我跟著李三出去?!“安仁明白了,突然眼睛紅了,接著是耳根,然後是整一個麵孔,他覺得自己被欺騙了,但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安仁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他低下了頭,李三也低下了頭,又弱弱一句說道:”你不去也沒有關係的。“
“……你也想要我去?“
“不,不是我,是爺想要你去的。“
“爺……”安仁轉頭看向爺,他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