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怕死的應試學子ii.
太和殿。
趙風身著龍袍,正襟危坐。
而此時,早朝早已下了,大殿內,除了趙風和隨從李秀外,空無一人。
而趙風之所以穿得如此正式,正是為了主持科考中決定考生最終成績的一關——殿試。
“讓那些通過會試的考生進來吧!”幹咳了一聲,趙風道。
真是風水輪流轉,沒想到有生之年,他還能當上這世間權威無雙、威風八麵的監考官,想當年,他身為候考的學子,啊不,應該說是候選的皇子,在結束學業接受太傅考核的時候,那緊張滴呀,把自己的名字都報錯了,看著威嚴攝人的太傅,硬說自己是身邊的陪同太監,李秀,於是順便把李秀也嚇了個哆嗦。
在這麽莊重而嚴肅的時刻,他本想擺一下當年考他的太傅的威風,威風八麵地發布這個指令,奈何在腦子裏搜羅了幾圈,發現自己實在是沒什麽“官方墨水”,但又怕候在殿外意氣風發的考生聽到自己不夠“威風”的詞兒,有損君威,最後隻得壓低了聲音,做賊似地對李秀道。
跟趙風肚子裏的蛔蟲似的李秀,見主子這副賊樣就知道了他心中的小九九,默默翻了個白眼,衝殿外高聲道:
“宣考生入殿——!”
聲落,眾參考考生在國子監的帶領下,魚貫而入,在殿下整齊肅穆的列成兩列。
第一次見皇上,第一次進太和殿,甚至第一次入皇宮的他們,此時比當初被考試的趙風,還要緊張幾分。
他們戰戰兢兢地站在殿下,頭往下壓著,用力得都快壓到自己胸膛上了。
這個降血壓的姿勢,別說他們自己了,連趙風看著都覺得累,可偏偏他們還連抬都不敢抬一下,雖然隻要不把頭抬到可以與皇上平視的程度,就不算不敬。
有些憐憫的將目光掃過這些考生,最後,趙風的目光停在了其中的一個考生身上。
這個考生與別人不同,他從容沉穩,並沒有顯示出其他學子的那種畏縮恐懼來,最值得趙風讚賞的是,他的頭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壓到胸口,而是恰到好處的低到剛好看不到趙風眼睛的位置,以至於趙風在能看到他的同時,一下子就認出了他。
“是他?”趙風心道,又驚又喜。
這個人就是他十天前監察考場時,認為絕非池中之物、氣宇軒昂、與自己“有得一拚”的少年考生。
這個學子果然出類拔萃,竟然通過了萬裏裏挑一的會試,他的眼光,果然不錯。
思及此,趙風心情大好,立即想出一個了殿試的考題:“宋之風華”。
“這次殿試,就以‘宋之風華’為題,諸位考生可以思考答案了。”趙風道。
殿試和前麵兩次考試不一樣,殿試是考官直接出題,考生口頭回答,各抒己見,各展才學,不像之前的會試一樣,需要用筆,在紙張上,將自己的想法謄寫出來。
趙風給的這個考題可不是一般的大,一個“宋”字就把整個宋朝給囊括進去了,不過能通過層層選拔進入這天子親自遴選的殿試之中的,也絕非等閑之輩。
題目剛出出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除了幾個因為沒見過這森嚴的皇宮和天子之軀,因太過緊張而思維不暢的,都答出來了。
而天子親自出題的殿試也不是因為沒有了除皇帝以外的考官監堂,便可隨意許多,半個時辰後,沒有想出答案的,就會直接被候在殿外的侍衛不由分說地拖出去——取消考試資格。
而想出答案的考生也按想出答案時間的先後,在殿前整齊有序地列成一列,逐一向考官,也就是趙風,匯報答案。
從第一名到第十四名,所有考生的答案無一例外是以讚美為出發點,或歌頌大宋的文治武功,或讚揚大宋的風俗傳統,或吹捧大宋的國策政治,即使偶有變動,也大同小異,與趙風預期的結果天差地別。
而那個一眼便被他看中的,“與自己有一拚”的考生,宋慈,卻遲遲看不到身影。
聽到第十個考生的時候,打了N個盹,努力和周公PK了N次的的趙風,終於再也忍受不了這種催眠曲似的千篇一律的答案了。
“怕!”一聲脆響,趙風的手狠狠地拍在了龍椅的扶手上,然後在被他這聲音嚇了一個哆嗦的考生們驚恐的目光下,威嚴地抬起方才拍在龍椅上的那隻手,威嚴地把手收到胸口,威嚴地用另一隻手握住這隻手,然後極不威嚴的把臉皺成了包子:媽蛋,疼、死、朕、了!
不待眾考生反應過來,某個愛麵子如命的皇帝已瞬間由“包子臉”,秒變“威嚴臉”,君威赫赫地開口:
“若後麵考生的答案,都是歌功頌德的,那便先不必說了,朕現在想聽個和這個不一樣的答案。”
瞥了眼變臉比翻書還快的某人,李秀使勁兒揉了自己的揉眼睛——沒想到主子還有這技能,他還以為自己看出現錯覺了。
趙風這話一出,殿內瞬間鴉雀無聲。
那些絞盡肚中墨水想出的、自以為歌頌大宋風采的“驚才絕豔”的好句子的考生,就像被命運殘忍地扼住了喉嚨:
不僅氣兒上不來了,還憋得慌。
皇上都親自發話了,不符合這位大佬號召的,誰還敢說?輕了,是惹人家不快,被拖出去打幾十大板;重了,是惹人家十分、非常、特別滴不快,會被直接被拖出去斬首的啊!
見殿內沒了動靜,趙風這心上,不禁湧上了一股失落。
這一個個的,和宮裏那些迂腐不堪的老學究是一樣,墨守成規、冥頑不化,一個勇於推陳出新的人都沒有,虧他們還是狂放不羈的少年郎。
他真是,白對這一代考生寄予重塑山河的厚望了,在心裏大義凜然地數落完這些考生之後,趙風立即走心地打了蔫:
丫的,沒人幫他分擔推陳出新、重振大宋的重擔,他一個人不累的嗎?一個人不累的嗎?!個人不累的嗎?不累的嗎?累的嗎……
思及此,趙風求救似看向隊伍最後邊那個才華橫溢、氣宇軒昂、風姿不凡……需要劃重點的是,“和當年的自己有的一拚”的考生。
李秀:皇上,都什麽時候了,咱能不自戀了不??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落在那個人身上不到片刻的功夫,那個人收到求救信號似的,在趙風受寵若驚的目光下,大步向他走了過來。
看見趙風望向宋慈那如期待夢中情人的癡漢一般,熾熱滾燙的目光,李秀忍不住一陣惡心:
嘔……
“草民想出的答案,也是歌頌大宋風彩的,隻是臣這風彩,與別人的風彩,有所不同。”宋慈一字一句地開口,語氣堅定,不卑不亢。
啥咧??
這位兄台,請問您是怕趕不上投胎的末班車麽?
您是沒聽明白皇上的話還是怎麽著?隻要是歌頌宋朝風采的,管你有沒有區別,就、不、行、啊!
誰知這位剛放過狠話的天子,聞言,竟然沒有生氣。
“那請這位考生說說看,你的不同,究竟是不同在哪裏?”趙風饒有興致地開口,寵溺一笑,盡顯夫君魅力。
李秀:嘔……
皇上,咱不帶這麽放水的啊?!其它考生一聽,悔得腸子不僅青了,而且還有點兒疼:
早知道是這麽個“不同”法,他們早自告奮勇了,也不至於丟了這千載難逢的可以引起皇上注意的機會。
“沒有哪個朝代是完美的,如今的大宋,雖國力強盛,卻有冗官冗兵,國庫供給不足,苛捐雜稅過多,百姓負擔過重,官員橫征暴斂,農民申訴無門……等弊病。”宋慈一氣嗬成,看上去是早有怨言,哦不,是早有準備。
他說的是無所畏懼,身旁的其他考生卻被他嚇了個夠嗆:
這哪裏是答題呀?分明是斥責新皇昏庸無能啊!這家夥莫非真的不是來考試,而是來送人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