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祖宗下山

  三月春雨綿綿。


  少女著一襲白衣漢服，撐著把紅色的油紙傘從水霧繚繞的竹林裏緩緩走下山。


  油紙傘下，她的五官精致，羊脂白玉般的肌膚滑若凝脂，眉眼間的眸光冷若寒霜。


  “轟——”


  一輛越野車從懸崖處滾下山來，到滾到大片竹筍後，車子劇烈碰撞才停了下來。


  慕懷玉停下腳步，眉眼輕掃那輛被撞得癟成一團，嗅到了裏麵還有一絲極為羸弱的人氣。


  沒多久，一個滿臉是血的女孩從車內爬了出來，然後一點點地爬到她的腳邊。


  “救…救我。“


  “我救不了。”


  女孩的眼睛倏地黯淡。


  慕懷玉收起手中的油紙傘，緩緩蹲下來，如黑曜石般的眼眸裏沒掀起任何波瀾。


  “我有一千年沒下過山了，相見即是有緣。雖救不了你，但我答應你，會為你找出殺你的人，為你報仇雪恨。”


  “你…真的……”


  “我，我四千歲。”慕懷玉單手托腮，望著瀕死的女孩：“犯不著騙你這麽個小女孩兒。”


  “謝…謝……”


  當說完這兩個字，女孩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如她剛才所說，她慕懷玉半人半妖，在華夏文明初誕之時，活了四千多歲。


  下山去帝都，她總需要一個身份，但以她現在的妖力根本奪不了別人的舍。就在她頭疼自己該頂誰的身份時，這個突然在深山老林意外死亡的女孩，竟給了她一個合理的身份。


  慕懷玉的手指輕點她的眉心，開始讀取她的記憶。


  “慕淺淺？”


  “我姓慕，你也姓慕，那還真是你我的緣分。”


  ……


  帝都，城郊的殯儀館。


  靈堂上的中央放置著一張黑白照，女孩樸素又淳樸，笑容甜甜的。


  照片周圍鋪麵了大片白色的百合和菊花，一條條橫幅上用毛筆寫著祭奠追思的話語。


  參加追悼會的來客，麵容都布滿哀愁，但痛到落淚的，在場的也隻有一位中年婦女。


  “媽，你不要難過。”慕語嫣掏出紙巾為沈雪媚擦眼淚：“淺淺姐是出了意外，沒能和我們一家團聚。她在天之靈也一定不希望你和爸爸那麽傷心。”


  沈雪媚的嗓子哭啞了：“她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她長那麽…大，我卻連一麵都沒見過她。”


  慕語嫣聽到‘親生’這兩個字，心裏還是不由地一刺。


  她姓慕，也在慕家生活了二十年，但她卻不是慕家的親骨肉，相反這個因車禍去世的慕淺淺才是。


  慕淺淺的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可如今見沈雪媚和慕建榮為慕淺淺的死如此傷心難過的模樣，她的心裏卻又忍不住生出幾分慶幸，慶幸慕淺淺死了。


  慕語嫣摟住沈雪媚的肩，柔聲道：“媽，雖然淺淺姐不在了，但我，大哥，二哥，還有弟弟都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聞言，沈雪媚抬起哭腫的雙眼，緊緊握著慕語嫣的手。


  “語嫣，媽現在隻有你這麽一個女兒了……”


  “嗯嗯。”


  當沈雪媚說出隻有她這麽一個女兒，慕語嫣心裏酸楚著，但更多還是開心的。畢竟她早已習慣做慕家的女兒，更不想和慕淺淺互換身份，回到鄉下去。


  追悼會進行到最後的獻花部分，因為靈堂內沒有遺體，親屬們都將手中的百合花放在慕淺淺的遺像旁。


  慕語嫣是最後一個獻花的人，就在她要放下百合花時，靈堂的大門被人推開。


  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牛仔褲的少女走了進來，一雙璀璨到宛如星辰的雙眸緩緩掃過儀式上的所有人，周身的氣質疏冷而又淡漠。


  “這麽隆重的儀式，為什麽不等我？”


  音落，整個靈堂鴉雀無聲，眾人瞧了瞧她，又看了看遺像上的少女。


  “鬼啊！”


  “天呐！死人複活了！”


  “人不是已經死了嗎？這到底怎麽回事啊！啊！”


  慕懷玉參加過一千年前的追悼會，那時的追悼沒有鮮花，沒有遺像，更不會有人穿黑色。


  她印象中的喪事，那也是一群人披麻戴孝，往天上撒撒紙錢，伴隨哀樂哭嚎兩聲，所以她隻覺得這裏在辦什麽隆重的儀式，並不知道眼前這群人是給“自己”辦葬禮。


  在人類麵前不能用妖術，更何況她妖力有限，並不想浪費在這群普通人身上。


  但這幫人鬼喊鬼叫的實在吵得人耳朵疼，她用手叩了叩靈堂的門，冷冷的眸光直勾勾地迎向眾人。


  “吵什麽？鬼什麽時候成了你們想見就能見的東西了？”慕懷玉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不歡迎我，但我這次回帝都是來認回我親生父母的。”


  慕建榮囁喏著唇，滿臉的不可思議：“淺淺……”


  而，沈雪媚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已經暈了過去。


  “雪媚。”


  慕語嫣連忙伸手攙住沈雪媚：“媽。”


  隨著沈雪媚暈倒，整個追悼會亂得徹底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