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蘭嬸
女人還在為長平處理傷口,傷口的血已經漸漸止住了。女人的手雖然很粗糙,但是處理傷口的時候卻將每一分力量都拿捏得當,整個過程長平沒有感受到絲毫的疼痛。
“大嬸,您怎麽稱呼?”長平的視線始終未離開過女人為她處理傷口的手,她忽然問道。
“哦,我叫阿蘭,叫我蘭嬸就行了!”蘭嬸回答,她那溫暖的笑依然掛在嘴邊,但手裏的活缺絲毫未停下。
“哦,蘭嬸!我的衣服……”長平終於問出了這句最讓她擔心的話,她隻想讓自己心安。
“哦,你那身衣服上全是血,還被刀紮了個洞,李相公特意幫姑娘你買了身新的,讓蘭嬸幫你換上。看那衣服的料子還不錯,我就趁你還沒醒的時候,把它拿去洗幹淨了,我琢磨著,把它縫好後還回來,沒想到姑娘你就醒了。”蘭嬸絲毫不知道長平所說的衣服並不是問那衣服去哪了,她隻是想知道是誰幫她換的衣服。
終於換好藥了,蘭嬸幫長平邊整理衣衫邊唏噓道:“唉,多好的姑娘啊,怎麽就受了這麽重的傷呢?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竟然這麽狠心,連這麽好的姑娘也不放過,竟也狠的下心腸傷你啊?”說著,她竟傷心的連眼淚都出來了,一邊抽泣著,一遍揚起衣袖拭淚。
這一切看在長平的眼中,不禁讓她得心中一陣酸楚,多麽樸實的大嬸?多麽善良得大嬸?,為什麽這世上就不能多幾個這樣的大嬸?為什麽她見過的人都要那麽勾心鬥角,你死我活?原來一直累的並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自己的心,她厭倦了宮廷所有人的偽善和奸詐。
“是我自己!”長平不忍心再讓蘭嬸這麽傷心下去,於是說出了真相。蘭嬸不由得當場目瞪口呆,驚的說不出話來。
過了半晌,她才終於緩過神來,瞪大雙眼,抓著長平的手,緊張而認真的說道:“姑娘,你怎麽可以這樣跟自己過不去呢?到底有甚麽天大的事,非要這麽狠心的傷害自己麽?就算是和李相公置氣,也不能如此對待自己呀!那一刀紮下去,萬一失手可怎麽辦?”說著,她又開始拭淚,就像是那傷就傷在自己女兒身上一般。
“我就是想死,死了才好!”蘭嬸的可憐非但沒有起到安慰長平的效果,反而讓長平的情緒,在瞬間變得黯淡,那本來還很平淡的眸子,也瞬間變得黯淡。就仿佛整個世界無論多麽精彩,多麽色彩斑斕,那一切都與她無關,她都不會為之所動一樣。
“姑娘,蘭嬸看你年紀也不大,看起來和我家閨女一般大的年歲,我家閨女呀,剛剛成親,正幸福的當一個小母親呢,你也應該和我閨女一樣幸福快樂才是啊,怎的盡說輕生的話呢?以後在蘭嬸麵前,蘭嬸可不許你再說這樣的傻話了!”聞聽長平那充滿絕望的話,蘭嬸頓時驚訝不已,連忙勸阻著長平,不要如此輕生。
在蘭嬸看來,像長平這樣處在豆蔻年華的女子應該是最快樂最幸福的才是,因為她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若在這個美麗的年華,就已經對生命感到了無生趣,那她的人生也太過沉重,那不是她那個年紀應該承受的東西。
看著蘭嬸如此真切的關心著自己,長平的心中一酸澀,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人如此關心自己,已經算是盡仁盡義了,自己還有甚麽理由,要將自己的悲傷和痛苦也一並與她分享?,那樣自己豈不去太過殘忍?
長平並不答話,她的眼眶早已經聚滿了熱淚,卻不敢任之奔流,她已經習慣了如此的強忍酸澀的淚水,這熱淚也開始畏懼,不敢擅自隨意奔走。
最後長平回以蘭嬸一個勉強的微笑,迅速轉移著話題:“蘭嬸,我沒事的。”雖然如此,但是蘭嬸還在那裏長籲短歎,為長平的遭遇而可憐。
“我那衣服破了就破了吧,不用補了,”見蘭嬸依然一臉愁容,長平繼而岔開話題,幹脆轉移蘭嬸的注意力。
一個本就沉靜的人,忽然與一個很喜歡嘮叨的人相處,雖然彼此之間會感覺到親切,卻始終還是會有些難度的。
“你那衣服我看料子很不錯的,似乎不是一般尋常人家能穿得起的,洗洗幹淨,再縫好,還會是件不錯的衣服呢,蘭嬸可舍不得就那樣扔掉,姑娘看你們就像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你們是不知道像蘭嬸這樣的窮苦人家,想吃飽穿暖,有多難啊。”蘭嬸回答著,說著眼神又開始暗淡了下來,似乎他們家的日子過的異常的艱辛。
“唉!這李相公還真是好人,對姑娘你可真是好的沒話說,為了讓我來照顧你啊,竟然肯出十兩銀子雇我老婆子來照顧你幾天,這李相公對姑娘的心思還真的很不一般呢!”蘭嬸說著,眼睛裏似乎冒出了奇異的光芒,似乎世上最幸福的事,最快樂的事,便是看見了李莫寒對長平的“真誠”。
“十兩銀子,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長平淡淡的回答,更是表現出對這一切都不屑一顧的冷漠。
“姑娘怎麽能說不算什麽呢?姑娘可知道這十兩銀子對我們這樣的窮苦人家來說,它意味著甚麽嗎?那可是一家老小上上下下十來口人的命啊!這十兩銀子對姑娘或許真的不算甚麽,可是姑娘卻不知道,有了這十兩銀子,孩子他爹的病就有了著落了!”蘭嬸說著,感動的直拭淚,似乎遇見李莫寒,是她們一家今生最幸運的事。
“蘭嬸,是我不好,不該觸動了您的傷心事。哦,對了,是您幫我上的藥,邦我把髒衣服換下來的吧,我還沒謝謝您呢!”長平淡淡的說道,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樣麵對一個在她麵前熱淚盈眶的長輩,雖然是想轉移蘭嬸的注意力,最後卻發現自己卻早已經是無與倫比,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說甚麽,隻能把所有想說的話,都換成了最後說出口的這句感謝的話。雖然她說的很牽強,很不習慣。但那卻是她最想對蘭嬸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