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孽緣
那些話,確實是李莫寒曾經說過的話,而那些話,本隻是自己一時心情悲憤至極的無心之談,不料今日竟然成了對方心中最大的刺痛。此刻他除了保持沉默,保持一個男人在一個受傷的女人麵前,最起碼的度量外,他無話可說,事實上也因為他本是一個不喜多言的人。
良久長平似乎自己也感覺到累了,她的雙眼卻在不知不覺中漸漸迷失了方向。長平悄悄閉上眼睛。讓那情不自禁而淚眼婆娑的雙目,暫且恢複清明。然後她抬頭再次眺望一眼蔚藍的天空,幾次沉重的深呼吸,讓那激動的情緒稍作平複後,慢慢離開了此地,離開了莫寒的視線。
這桃林本是她最渴望的樂土,每次她心煩意亂時,在這桃林中靜呆一陣子,她那焦躁不安的心,便會慢慢平複。可這次卻失效了,這一次,她的心不僅未能得到些許的平複和寧靜,反而卻是更亂了,簡直是心亂如麻。
長平走的很慢,她的腳步看起來虛浮,可偏偏卻感覺自己的腳步,步步沉重,越走越遠,卻偏偏淚水越流越多,最後停不下來。
然後她一路狂奔,在這幽靜的桃林中,那一抹淡雅的紫色,成了這桃林中特別的一點蔚藍。
寂靜的桃林中,頓時隻剩下莫寒一人獨立當場,凝望著長平離去的背影,他憤怒的轉身,一拳狠狠的朝身旁最近的桃樹砸去。樹幹劇烈的震動,那花雨頓時漫天飛舞。片片花雨飄落在默涵的頭發上,衣衫上。
而桃林給他的回應,卻依然隻是一片寂靜,靜的出奇。
莫寒扶著那樹幹,佇立良久,然後轉身,抬頭望望那蔚藍的天空,空中有一群小鳥嘰嘰喳喳飛過,鳥群前呼後擁,好不熱鬧,好不快活,可那隻是屬於這桃林的快樂,而不是屬於他的。
然後莫寒低頭,慢慢的移動,他要離開這桃林,他的每次散心,仿佛隻要有此女的出現,他的心就會莫名其妙的失去平衡。
李莫寒長長的歎息一聲,他想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孽緣,那是不屬於他們二人的想見,可上蒼卻總是一次又一次,在暗中悄悄安排著他們的巧遇。
他的心中隻裝得下囡囡,即使囡囡已經離世多年,但他從未想過背棄他們二人的誓言:“生生世世,永結同心!”
這誓言,一直在他心中回蕩,他從未忘懷。想起囡囡,他總是莫名的感傷,莫名的黯然神傷。或許他真的孤獨了許久,也寂寞了許久!
而此刻,他獨自一人行走於這寂靜的桃林之中,微風拂過,桃花寸寸飄落,灑落在他的肩頭麵龐,更襯托出此刻他那無比黯然蕭索的身影!
而長平一直在劇烈的奔跑,除了在這急速的奔跑中,能讓她那心中的疼痛,得到短暫的緩解外,別無他法。
此刻,她的心如刀絞般的疼痛難忍,她的呼吸仿佛也哽在喉中無法吐出。淚水依然在奔流不止,淚眼婆娑間,漸漸迷失了方向,看不清前方是何處。每當眼淚迷住雙眼的時候,長平就抬起臂膀,揚起衣袖,狠狠的拭去那兩行苦澀的清淚,然後馬不停蹄,不停的疾跑,隻有這樣,她的心才會感覺不到痛楚。
跑著跑著,她忽然不想再往前奔跑,她要停下來歇息。
方才一路疾馳中,她還未曾感覺到疲累,可此時剛剛駐足,便開始站在原處,彎著身子,劇烈的喘息,而此時,喉間那如火燎般的灼熱幹渴之意,卻瞬間湧了上來。
她本是個嬌弱的公主,那些傷痛本不該在她的身上發生,可卻偏偏全都一幕幕的發生,那一幕幕的生離死別,讓她幾欲放棄。
而這一切的痛苦卻硬是讓一個無比嬌弱的公主,變成了一個堅強的女子,堅強到相信自己還有未來,而那未來卻隻是未來曾經的痛楚而活,也許她無法發現,原來她那求生的本能,和堅持下去的勇氣,竟然是無比的堅韌,堅韌到令人歎為觀止!
忽然長平怒指蒼天,張狂的罵道:“老天!你到底還有什麽招數沒有用盡,盡管都往長平身上來吧,我不怕你!我長孫長平也想瞧瞧,你到底是多麽的不可戰勝,我偏偏要戰你依戰!”
罵完長平揚手,拿那淡紫色的紗裙,狠狠的抹去一把那還在奔湧的淚水,眼前頓時恢複清明。
明明心中無比清明,眼前無比清明,可她卻偏偏在此時跌到了,她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她的喘息仍然未曾停止。
她真的是累了,身體疲憊不堪重負,而心更累,這事實更是步步緊逼,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她跌坐在地上,坐在那由厚厚的桃花鋪就的鬆軟的地毯上,此刻本是陽光明媚,卻偏偏在她怒罵蒼天之後,在那萬裏無雲,一片蔚藍的天空,響過幾聲響亮的轟隆之聲。
雷聲響過之後,天空再次恢複了那一如既往的寂靜,除了時不時有絲絲白雲遊走其間之外。那一如既往的空曠,仿佛在向地麵渺小的長平宣告著,它的不可戰勝!
一隻麻雀飛過,落在長平的身邊,長平沒有在意,可那鳥兒卻仿佛是衝這長平而來一般,在她的身邊嘰嘰喳喳鳴叫個不停,一直不肯離開,它並不害怕長平。
長平輕輕轉頭,望向那隻嘰嘰喳喳的小小麻雀。隻見它全身灰暗,羽毛上有些許較為深一些顏色的斑點。它正歪著自己的小腦袋望向長平,小眼睛滴溜溜的轉個不停,無不在述說著它的無比靈活。
而麻雀的那與它的羽毛一樣灰暗的喙間,赫然有一條很大的青蟲,正在不停的無聲掙紮著,可是這掙紮顯然是無用的,很快那青蟲,便被麻雀吞入肚中。
長平依然隻是靜靜凝視著眼前的小小麻雀,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這一切都與她無關,無論誰強誰弱,都與她無關。對於這一切,至始至終,她都隻是個看客,一個局外人,這是屬於大自然特有的殘忍,她長孫長平無權幹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