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蒙蔽聖聽
“皇上,小臣對於七皇子,以及張大學士的說法兒,是絕對不敢苟同的。”
龐智雖然就隻是一個不入流的縣令,但是,一旦豁出去,不管不顧了,別說,還真是爆發出了不一般的氣勢,竟是來了個擒賊擒王的戰術,首先就衝七皇子發難了。
雖然也是顧及到了七皇子的麵子,並沒有隻說他,在說他的同時,還把張昌也給捎帶手提起來了,但是,七皇子畢竟是張昌的主子。
因此,誰都知道,說張昌就隻是次要的。
真正主要的目的,就隻是在說七皇子。
畢竟,首先對屋頂發難的,也正是七皇子。
而不是張昌。
而在龐智接下來的話語中,也是直接體現出了他針對七皇子的這個用意所在。
“七皇子說,麥秸稈兒做成的屋頂漏雨,是的,這毛病是有的,但是,這種漏水是很輕微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龐智就拿手遙指著路兩邊新建的宅院,就是提醒說道:“皇上您請看,諸位大人,以及諸位貴人請看,請仔細看,那些麥秸稈兒可是緊緊擠在一起的,又是從上往下一排排地排列而下,上一排壓著下一排,一直到達屋簷那兒,這不但是讓它們成了一個整體,而且,由於是從屋脊那兒自高處向低處排列,這可是有著一個三十度左右的坡度在那裏的。這就足以讓雨水順著坡度流下來了。”
“嗯,這倒是說得有理。”
宋帝聽著這話,不住地點頭,不但是第一個為龐智發聲,而且他更是也有著自己的發現,他就更為精辟地說道:“而且,那些麥秸稈兒皆是那麽豎著平鋪在屋頂上,那一根根的麥秸稈兒,就那麽呈三十度仰角地排列,彼此緊密地擠壓在一起,又是鋪得厚厚的,這種設計,既能有利於雨水的滑落,又能有利於阻隔雨水,哪怕最上麵的一層或者幾層麥秸稈兒都是擋不住雨水的滲透,那不是還有最下麵的幾層麥秸稈兒的嗎?依舊可以阻擋雨水的滲透嘛!”
“皇上的確是目光如炬,觀察得極其細致入微。”
王道作為禦史諫議大夫,屬於是從三品的官職,按說是沒有資格跟隨在宋帝身邊的,隻能是跟隨其他官員,三五成群地散開在這二十個新建村莊裏,進行著他們的觀察,不過,宋帝卻是刻意恩準他隨行,這自然就是另當別論了。
所以王道也是很感激宋帝對自己的這份兒恩遇,一直不說話,不過是知道不應該盲目亂說話,而到了此時,明顯是意識到應該站出來說話了,他也就果斷地作出決定,上前兩步,趕緊對宋帝的觀點進行支持。
他就繼續說道:“如此厚重的麥秸稈兒,一層層的鋪展在屋頂上,滲水漏雨的幾率是很小的。哪怕就是下起傾盆大雨,導致這一層層的麥秸稈兒排水不及,導致漏雨,那也是很輕微的了。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可是王禦史,你要知道,麥秸稈兒這種東西,是很容易變質腐爛的。尤其是在經過雨水的打濕之後,腐爛的速度就更是驚人。請問,這種屋頂怎能持久呢?”
張昌可謂是死性不改到了不可救藥的程度了,即便是宋帝在警告了他一番之後,又是知道他這家夥很快就將被行刑砍頭,不願意跟一個將死之人多做計較,然而這家夥卻是因此而死不悔改,此次又是跳出來,詰難王道說道。
別說,這等詰難,也倒是有著那麽幾分道理的。
因為這說出的也是麥秸稈兒存在的一個缺點。
這樣的一個缺點,根本就不是七皇子這等長於深宮的皇家子弟所能知道,因此,七皇子,包括趙幹城在內,都是說不出這等缺點的。
必須要張昌這種來自貧苦百姓中的人才能說出來。
“張大人說得對,這等缺點,你為何不說?”
七皇子就氣勢洶洶地斥責王道和龐智道。
“這說明你們這兩個家夥,說話都是有選擇的,隻說好的,不說壞的,你倆這是……蒙蔽聖聽!”
趙幹城更是猶如抓到了什麽有力的把柄似的,得勢不饒人地指著龐智和王道破口大罵道。
而更可惡的是,這家夥還很狡猾,不隻是辱罵龐智和王道,而且更是給二人扣了一頂大帽子蒙蔽聖聽!
什麽叫蒙蔽聖聽?
就是阻礙皇上聽真話,再嚴重點兒說,就是欺君罔上了!
這無疑就是死罪了。
“你這家夥倒也是會亂扣帽子!”
宋帝聽到趙幹城這話,尤其是聽到“蒙蔽聖聽”這四個字,不覺得就是笑了。
他隻以為此前他給張昌扣了一頂“阻塞言路”的帽子,那是隨口說出,扣得那叫一個幹淨利落,流暢自然。
隻以為他自己才是慣於此道的。
不料,趙幹城這個紈絝子弟,竟也是把這一招玩得這麽溜。
還真是小覷他了。
再說了,這“蒙蔽聖聽”四個字,不得不承認,說得還真是有水平。
“要是說蒙蔽聖聽,張大人、趙公子,你二人不也是一樣嗎?”
王道雖然官職還不高,但畢竟是朝廷的禦史,有著風聞言事之權,又是久在朝堂行走的,都是能夠看透朝廷局麵,把握宋帝的心思,因此這才勇於為劉明發聲,並獲得宋帝獎勵,所以他這等見過大世麵的人,又豈能被張昌和趙幹城的恐嚇與栽贓嚇倒呢?
所以,暫且就隻是反擊了張昌和趙幹城一下,王道就對七皇子和趙幹城置之不理了,轉而看向張昌,他則是冷然一笑,直接就是反擊道:“張大人,既然你知道麥秸稈兒容易腐爛這個特點,那你必然也不會不知道它的另一個特點吧?”
點了點頭,王道繼續說道:“是的,麥秸稈兒是比較容易腐爛的,最多一年,它就不能很好地遮風擋雨了。但是,這麥秸稈兒卻也是易得之物呀!每年初夏,收獲了小麥,麥秸稈兒那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可不是嘛!到時候,隻要是把新的麥秸稈兒再往屋頂上鋪上厚厚的一層,那不就是又可以確保一年平安無恙了嗎?”
龐智就是在旁補充說道。
“那麽請問張大人,你怎麽對此提也不提?你說在下和龐大人說話,是有選擇的,那麽你張大人說話,這難道就是沒有選擇嗎?”
王道緊接著就是反擊過來,直接是詰難問道。
“這……”
張昌被懟得說不出話了。
“你們這難道就不是蒙蔽聖聽?”
龐智趁勢就是在旁補槍道。
“皇上,罪臣絕對不是像二位大人說的這樣……”
張昌又是嚇壞了,沒計奈何,惶恐之下,隻得是慌忙跪地,向著宋帝磕頭說道。
他是想說,他沒有蒙蔽聖聽,隻是,就連他自己對此都是底氣不足的。
因為他的確是知道麥秸稈兒易於獲得這個特點的,每年更換,都不困難,並不會存在他說的,腐爛之後,沒辦法繼續做屋頂的問題的。
要知道這個問題是不難解決的。
他也知道不難解決,可是,他卻選擇了隱匿不說。
如此一來,他可就也是有了蒙蔽聖聽的嫌疑了。
如何能夠不怕?